41 愛上一個瘋子
樸成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姜淹。 這個可怕的男人像他虔誠的家屬一樣守著他。 你醒了?這么快,看來我還是手下留情了啊。 那雙看著他的眼睛分明是這樣對他說。 “徐喜呢?你把他怎么樣了?”樸成掙扎著爬起來,瞪著姜淹的眼睛滿是驚恐與憤怒。 主治醫(yī)師就在這時候進(jìn)來,對著姜淹指指點(diǎn)點(diǎn)。 “老同學(xué),不夠意思啊,我女兒滿月酒,你是錢撂下就跑啊,怕我灌酒不是?這次落我手里了,可不能再跑了啊?!?/br> 醫(yī)生一邊說一邊繞到樸成的病床旁邊給他邊按腿邊問疼不疼,檢查傷勢。 “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是我愛人管得嚴(yán),讓我足不出戶呢?!?/br>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是個妻管嚴(yán)?哎,你氣管炎不好得治啊?!贬t(yī)生開個諧音的玩笑,這會功夫已經(jīng)把樸成的病情判斷得心知肚明了。 “有點(diǎn)嚴(yán)重啊,什么歹徒下手這么狠?不過送來的及時,應(yīng)該沒什么太大問題,住幾個月差不多了,他家屬呢?讓給迅速辦住院手續(xù)?!?/br> “我給他辦吧,他是外地過來的,不小心才被歹徒推下樓的,不想讓家里人擔(dān)心。” “你你你啊,真是一點(diǎn)兒沒變,我說你這律師都快當(dāng)成保姆啦!你把你當(dāng)事人的頭發(fā)絲都得照顧上,是不是?” 姜淹看了樸成一眼,笑了笑。 樸成被眼前的所有震驚到失語。 “就你這樣的還混法律界,這么好心腸,不怕吃虧吃壞肚子???” “吃虧是福嘛。” 姜淹笑道,病房里充滿快樂的氣氛,連被管子插著的病人們都被逗笑了,只有樸成不快樂。他笑不出來。 姜淹跟著醫(yī)生離開了病房,去給樸成辦住院手續(xù)。 樸成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與憤怒中無法抽身,他多想找機(jī)會告訴所有人真相,但是直覺告訴他他做不到!醫(yī)生是那么信任他,他們可能是十幾年的交情,他給醫(yī)生說什么,他們會信嗎? 這時候他旁邊病床的一個家屬搬著凳子坐了過來,討好似的跟他笑了笑。 “你好啊,我那個打擾一下哈,是這,我家有個情況跟你這個差不多,也是從樓上被人推下來的,剛剛看你認(rèn)識姜律哈,他在我們這兒太出名,托再多的關(guān)系都得排他的號,所以我就想問問你……” “我不知道!別問我!” 樸成用最后的力氣嘶喊。 ︿︿︿︿︿︿ 姜淹走之前不顧樸成的抗拒與恐懼,很溫馨地?fù)肀Я怂?,拍了拍他的后背,醫(yī)院的其他病人都看著一個律師給予他受了重傷的當(dāng)事人最堅定的鼓勵和支持。 只有樸成知道這個虛偽陰險的變態(tài)在他耳邊最后說了什么。 “你應(yīng)該去公安部勇敢報案,去最高院擊鼓鳴冤?!?/br> 樸成絕望了,渾身因戰(zhàn)栗而抽搐不止。徐喜說的沒錯,徐喜不可能從他那里逃出來的,他不只是個律師,他有呼風(fēng)喚雨的本事。 姜淹笑著摁了摁他的肩,在他耳邊再次輕聲地: “不跟你瞎聊啦,我還急著回去看呢。徐喜跟我說他今天更新呢。我要跟他在床上看,邊zuoai邊看。” ︿︿︿︿︿︿ 徐喜等著姜淹在他身邊醒來,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樸成的情況。 偏偏姜淹第二天沒有案子,他不用早起,所以睡得非常地久。 久到徐喜都要熬不住的程度,神經(jīng)時刻緊繃,害怕突然家里來一堆警察,把姜淹帶走,把別墅當(dāng)成案發(fā)現(xiàn)場封鎖起來。 包括陳編輯待過的地下室,也得封了。 等等,上次地下室的血跡清洗干凈了嗎?拿東西很難清洗吧!是不是只要警察介入,一查就查出來了? 徐喜急躁地想要跑去地下室去查看一番。 姜淹到底有沒有把現(xiàn)場打掃干凈?有沒有? 姜淹終于醒來了。 “早上好。”姜淹摸著懷里徐喜毛茸茸的腦袋,很開心地說?!皠傂褋砭涂吹侥?,太好了?!?/br> “樸成怎么樣了?”徐喜懶得跟他廢話,他急得要死了,姜淹還有心情跟他說早上好。 “他沒事,我不是答應(yīng)你了嗎?我找了市里最好的醫(yī)生給他接骨,他不會有事的?!?/br> 徐喜暫時放下心來。 樸成要是去報警怎么辦? 這話徐喜再也沒有問,他知道問也沒用,徒增煩惱,姜淹肯定用什么手段能讓樸成閉嘴。而且就算樸成報警,要是姜淹把證據(jù)打掃得干干凈凈,再跟介入案子的警察檢察官法官打聲招呼,那也是無用。 徐喜對樸成太抱歉了。他甚至覺得自己也是幫兇,他在樸成受害的第一時間不是想著幫他報警制裁殺人犯,而是在得知樸成沒事后第一時間替殺人犯想著怎么把現(xiàn)場打掃得滴水不漏。 你知道殺人是不對的嗎? 這句話問完姜淹才過去多少天。 那徐喜,你知道光是想著幫殺人犯處理現(xiàn)場就已經(jīng)是罪大惡極嗎?他自己問自己。他不知道答案,就只能看向姜淹,眼神恓惶。 “你不是說,我不喜歡,你就不會做嗎?這次又是為什么動手?” 他問姜淹。 姜淹摟著他的胳膊,把頭靠在他肩上。 “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太生氣了,聽見他打你,我心都碎了。”“他是為了我好才這樣的,他不知情?!?/br> 姜淹抬起頭來看著徐喜,輕撫他淤青還未消去的臉: “可我永遠(yuǎn)不會為了任何人打你,我不舍得?!?/br> 徐喜看著姜淹看著他的眼睛,為何永遠(yuǎn)都這樣含情脈脈,時時刻刻都在訴說他愛他。徐喜始終無法理解,到底他為什么要這樣愛他,愛到為他殺人。 “你用鞭子抽我你忘了?”徐喜拿掉姜淹的手,避開他熾熱的目光。 “那不是玩游戲嘛,何況,我也在反思呀?!?/br> 反思個屁。 “姜淹,你有時候太讓我害怕了,我們這樣迫害別人,是不得善終的?!?/br> “不會的,我們會善終的?!苯洼p柔地愛撫徐喜滿是印記的身體,情欲漸起,“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沒了樸成,就再也沒有能打擾到我們的人了,我就不會做了,嗯?” 徐喜再也控制不住,掩面而泣。 金圣賢是個變態(tài),他理解,因為是他塑造了金圣賢,那姜淹呢?姜淹又是誰塑造的? ︿︿︿︿︿︿ 徐喜恨姜淹,恨他自己,也恨隨隨便便趕來救他的樸成。他們?nèi)齻€人,都是瘋子。 他已經(jīng)不需要離開這個家了,誰來都一樣。 早在姜淹跟他說他寫作很有天賦,一定要繼續(xù)寫下去的時候,他每每心動難安,當(dāng)時還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 現(xiàn)在他知道了,他愛上姜淹了。 ︿︿︿︿︿︿ 愛上一個變態(tài)瘋子。 他為了自己愚不可及的癡傻夢想,如此自私自利,差點(diǎn)斷送兩個人的生命。 可是他無能為力,這就是人的劣根性,最卑劣的人性,接受最扭曲的愛的澆灌,哪怕那澆灌是毒,但是開出美麗多情的刺,刺的盡頭是花。 被監(jiān)禁的時日里,姜淹確實經(jīng)常讓他感到害怕和恐懼。徐喜總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被怎么對待,姜淹這樣無法控制自己的人是不是有一天覺得他無聊了,也不愛看他的了,就會殺了他。把他從樓上無情地推下,就像推樸成一樣。 但是仔細(xì)想想,除了把他鎖在家里不讓他出去,以及經(jīng)??刂撇蛔∽约旱南掳肷韽?qiáng)行跟他zuoai,姜淹沒有做過切實嚴(yán)重到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他的事,沒有像電影里寫的那樣在囚禁的時候毆打過他,也沒有言語羞辱過他,反而是在徐喜自我羞辱自我否定的時候說什么也要阻止他。一個能在他面前活剖陳編輯的人、折斷樸成的一雙腿的人,除去那些變態(tài)惡心事外,對他卻好得沒什么可挑剔的。給他變著花樣做飯,陪他聊天,討論他的劇情和人物,一起看電影——姜淹看的時候哭得稀里嘩啦,徐喜給他擦不干凈眼淚鼻涕,最后只能無奈地用身體安慰他,兩人又做了一晚上——偶爾出去逛逛街,去超市買水果和蛋糕,這跟他以前天天吃康師傅泡面聊以茍延殘喘的時光完全不同。 如果徐喜是因為被囚禁的日子長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姜淹的,那他肯定也有病,跟姜淹病名相反,他這叫斯德哥爾摩。 但他知道他喜歡他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在所有人都質(zhì)疑且厭棄他的夢想的時候,有一個人像閃閃發(fā)光的星星一樣站在他跟前肯定他的夢想,他為之傾注所有又狠心拋棄的全部,被那個人視若珍寶般地全都拾撿了回來,在他面前炫耀,給予他毫無任何保留的贊美和鼓勵。 就連徐喜自己也厭棄自己的夢想,但是那個人卻把他的夢想看得比一切都重。 那個人就是姜淹。 該死的,徐喜心想,偏偏是姜淹,這世上那么多人,偏偏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這么愛他!愛他滑稽愚蠢的夢想,要是換了別人,換成他以為的那個小金魚,他們或許就能像正常的愛人一樣,一起度過多少春夏秋冬,一起面對生活中的所有困難,也一起毅然決然地共赴死亡。 徐喜為自己喜歡上姜淹這件事痛苦不已。 但痛苦中又有一絲詭異的、甜蜜的安慰。 至少他愛的人也愛他不是嗎?哪怕是變態(tài)的愛。 多少人愛而不得,忍受單相思的痛苦,眼看著心愛的人跟別人在一起卻無能為力,起碼徐喜不是這樣,不是嗎? 徐喜自顧自地想著這些的時候,姜淹正緊緊摟著他,睡得很踏實。 徐喜知道自己也不正常了,但是他無法選擇正常。 正常的人生走向絕路,是姜淹把他帶回來的,在邪路上,兩人越走越遠(yuǎn)。 自由地去死,還是被囚禁著活下去,這是一個哲學(xué)命題,但在徐喜眼里,他選擇后者,是因為姜淹在囚禁他的時候,給了他自由的愛。 徐喜需要有人愛他,他已經(jīng)一個人孤獨(dú)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