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中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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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托只覺得腹中有團(tuán)火在燒。 他剛和圍在舞臺尾端的三個姑娘們吹噓自己能得到學(xué)術(shù)院名額的經(jīng)歷,她們發(fā)出的清脆的咯咯笑聲,暫時沖淡了這幾周他心頭那股焦慮的郁火。 今天圍繞著他的人已經(jīng)沒那么多了,他們都知道了他的家族出現(xiàn)的問題。是的,他有一群最趨炎附勢和冷漠的同學(xué),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大學(xué)里。 不過,好在還是有一些有長遠(yuǎn)目光的人——他的一個同學(xué)——他忘記了他叫什么名字——大概是那種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總是顯得畏畏縮縮的巴結(jié)那些家世良好或者大出風(fēng)頭的同學(xué)那種角色——大概叫杰博或者盧克之類的,給他遞來了一杯酒,結(jié)結(jié)巴巴地稱贊他。 攀關(guān)系,吉托知道。 “當(dāng)然啦?!彼麧M口答應(yīng)著,和他干杯,三秒鐘后,就忘了自己說過什么。 酒精下肚顯得很奇怪,它的味道和平常喝的利口酒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但卻有一股灼燒的感覺快速劃過他的喉嚨。 然而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就看到了那個和他競爭的人。倚在一棵巨大的假棕櫚樹旁邊,纖長的手指堪稱優(yōu)雅地托著一樽郁金香杯。他在和什么人說著話,但身體的姿勢卻是朝著這兒。 他只覺得心一沉。 “檀泠?!彼膺^去,慢慢地吐出這兩個字。 “你在這兒干什么?”他冷冷道,“你在監(jiān)視我?” 他看到檀泠虛偽地瞇起眼睛,視線落到他身上?!凹??!彼砂桶偷氐?。 “我覺得有時候過度的自信并不是好事,你說呢?” 旁邊那大概是個來幫忙的下一屆女生,聽到他們包含著譏笑和諷刺的你來我往,有些驚恐地頓在那兒。 他慢吞吞的語調(diào)仿佛一道催化劑,吉托頓時感到有什么東西在他腦子里炸裂開。 “你說什么?” 借著酒勁,他大步走過去,抓住檀泠的前襟。 Omega的體香熏得他幾乎更加頭暈?zāi)垦?。明明被控制了,但檀泠的嘴唇邊卻噙著一縷微笑,他往左右看了看,把手放在兩旁。 “瞧,”他輕輕說,“吉托,你還是這么容易生氣?!?/br> 他看起來稍顯病弱卻溫潤,說這種話的時候仍不慌不忙。 “去你媽的!”吉托說,感受有好幾道視線落在他們身上,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了,這讓他感到不安,他竭力在失控的怒火中顯得有所緣由,“你裝什么呢?” 檀泠沒說話,他只是笑了笑。這是個讓討厭他的人會在一瞬間陷入?yún)拹旱恼信票砬椤?/br> 吉托盯著他臉上冷淡而居高臨下的笑。他覺得檀泠是故意的。 這一瞬間,十幾周來的緊張,焦慮,忌妒,憤怒和不甘混合了。在這一刻,像酒精和毒品混合一樣,讓他的全身都開始該死的灼燒。他們終于質(zhì)變出了某種情緒。 “檀泠,你為什么不和他們一起死?”他聽見自己說道。 話音剛落,他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因為旁邊那個女生突然如同公正的審判者似的瞪了他一眼。 “吉托?!?/br> 檀泠甚至笑了笑,他的聲音很小,像是根本沒有受這句話的影響。 他往前一步,仔細(xì)凝視著他的臉。 “吉托,誰和你說‘道德判斷’結(jié)束了?”他嘆息道,“如果是我,我不會在結(jié)果出來的前一秒放松,你說呢?” 這是會讓下一秒鐘的他覺得自己相當(dāng)愚蠢的上一秒鐘。但這一秒的吉托確實猶豫了。 對…不能讓別人看到他準(zhǔn)備欺辱檀泠。 “你,”他用力扳著眼前這個人的身體,“我們…出去說?!?/br> 檀泠的身體很滑,也很柔軟。 他畢竟是個omega,那么瘦,吉托只覺得那點微不足道的身高優(yōu)勢消失了。他可比檀泠足夠壯好幾十磅。 是的,他回過味來,他可以報復(fù)這個omega,他可以讓他投降。 他們往門口走去的短短幾十秒,大廳里一部分人停止了對話,向他們看過來。吉托意識到,剛剛他的聲音有點響。他用余光瞥到,有人已經(jīng)小跑去告訴教授了。好幾個人臉上露出看好戲的表情,還有人顯得很不安。 但不知道是他挾著檀泠走,還是檀泠推著他走,他只能向前。 他們到了室外。冷風(fēng)吹進(jìn)了吉托的腦子,深不可測的黑夜壓迫了過來。帝國大學(xué)的舞廳在一幢辦公樓的最頂層,它沒有任何必要地建立在高處,只為了顯示是如何地上流。他們的學(xué)生從出生到死亡是如何地仰視所有人。他們站在這棟高聳入云的建筑頂層的舞會大廳里,仿佛星云都觸手可及。最底下的車輛猶如黑點;不遠(yuǎn)處的公共星軌穿空而來,沒有車廂,于是只有軌道靜靜停滯在那里,仿佛連接高樓不規(guī)則的細(xì)長絲帶。 吉托去按電梯,他知道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電梯飛速向下,仿佛人的心情。電梯間內(nèi)極其安靜,過了幾秒鐘,它發(fā)出叮地一聲,無聲地向兩邊展開。 他把檀泠帶到了發(fā)電機(jī)層,才松開他的脖子。 這層很寬闊,然而卻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幾臺龐大的機(jī)器和泛著白光的燈泡在發(fā)出嗡嗡的輕聲。四周的墻壁刷成某種冷淡的淺綠色,上面落了灰,詭異而顯得像一個隨時會竄出一只僵尸的地方。 這是這棟華麗的大廈明亮如同白晝般的夜晚的背后,仿佛一個不體面的陰影。 吉托在找凳子。他準(zhǔn)備逼迫檀泠屈辱地說出點什么弱點,然后錄音。 他一轉(zhuǎn)身,卻看到檀泠靠在墻上,姿態(tài)放松。他臉上那種剛剛被帶出大廳時的受害者般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他居然在笑。 勾起嘴角,栗色的瞳孔瞇了起來,這是一個十足的笑容。 “你笑什么?”吉托惱火地道。 “我笑你。” 檀泠溫柔地說。 “這兒真好,多謝——是個一石二鳥的好地方?!?/br> 他左右看了看,像宣告那樣,肯定地道。 他突然收腿,一步一步走來。 吉托一驚,他迅速地伸出拳頭! 他看到Omega竟然直直伸手來接,他的腕力比吉托想象的大很多,又或者,他自己的力氣正在消失。這一下,他居然沒有接住。 吉托眼前天旋地轉(zhuǎn),過了幾秒鐘,他才意識到,跌坐在椅子上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噓,閉嘴?!?/br> 檀泠眨著眼,輕聲告訴他。 他站在他的眼前,按著他的手,俯身和他說話,那姿態(tài)堪稱居高臨下。 眼前發(fā)黑,吉托想站了起來,卻突然沒有任何力氣,他只能張開嘴巴呼吸。過了幾秒鐘,他又聽到了檀泠的聲音。 “對不起呀,”他慢悠悠地說,“可是現(xiàn)在只有你了——畢竟,戴維死了。他死在我眼前?!?/br> 這個變成灰色的名字一出,頓時一種晦氣和悚然的感覺像靈感的電流一樣交織著從尾椎骨竄上來。吉托一哆嗦。 戴維·倫斯是被什么人凌遲而死的,這是公開的秘密了。連警方都對這個曾經(jīng)是天之驕子的alpha的離奇死亡束手無策。他的下場仍然像烏鴉一樣在他們這個全聯(lián)邦最好的大學(xué)的富家子弟們中徘徊,甚至變成某種恐怖傳說般的校園怪談。 “你說大概還有幾分鐘,他會找到我呢?” 明明是疑問的口氣,卻沒有任何想要得到回應(yīng)的意思。 檀泠抓住吉托的脖子,狠狠一拉。 那該死的領(lǐng)結(jié)突然靈活地伸縮了起來,絞住了他的喉嚨。 他。 “誰?”吉托的聲音變調(diào)了。檀泠的語氣非常慢,他仿佛中邪了,再召喚一個并不存在于他們中間的人,或者完全是另一個維度的什么東西。 他開始驚恐地打量檀泠的眼睛,懷疑他中了什么邪術(shù)。可那雙眼睛非常冷靜。 “…” 檀泠忽然俯下身,嘆息著說:“我不是一個人。” 吉托聽見自己的聲音變調(diào)了。 “什么?” “是的,”檀泠說,輕輕摸著他的頭,“我在一個其他什么人的控制之下。我擺脫不了,這占有欲真令我窒息。但我現(xiàn)在決定看看繩子了,你覺得如何?” “你在說什么?放開我!” 吉托叫道,感到可怖地打量他。檀泠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野獸的表情,高嶺之花?他像一束濺上血的百合。 他感到不可思議和一陣慢慢涌上來的涼意,此時,他那窒息的腦袋中不由開始不合時宜地輪番播放那些對眼前這個貴族omega的猜測,他是半個公眾人物,自然被扭曲,就像所有的美麗都會遭人添油加醋一樣。有人說看見他戴乳釘,有人說,他變成了什么人的性奴,也有人說,他的家族其實已經(jīng)被人控制了,他父親找回他幾乎耗費了半個家族的資產(chǎn)。 Beta男孩開始掙扎,卻越來越?jīng)]有力氣。他注視著自己的身體,終于意識到了不僅僅是因為酒。 那些酒勁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害怕。 “你給我下毒了?”他大叫道。 “只是一些藥房就可以買到的無害催化劑而已?!碧淬龀领o地說,吉托感覺他在仔細(xì)地觀察自己的眼睛,“我已經(jīng)提醒你了別吸毒,是不是…它和你喝下去的那些酒精反應(yīng)了。你會亢奮,然后疲軟?!?/br> 吉托張了張嘴,卻什么也發(fā)不出來。 處心積慮。 他終于知道了,眼前的人,要的是超出他們那點校園競爭的報復(fù)之外的東西。 就在這時,他感到omega突然用兩根手指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吉托,你知道嗎,”眼前人皺了皺鼻子,“他可真有點恐怖,要不是我們是認(rèn)識五年的同學(xué)…我會以為你也是一個安插的身份。坦白說,你讓我安心。” 說完,他抿了抿嘴唇,那看起來是一個微妙的笑意。 “你那些傳言…這一切是有我請自己父親的關(guān)系造勢,”吉托大叫道,聲音里已經(jīng)有了哭腔,“但源頭并不在我,你是明白的,檀泠!” 他看到眼前人甚至贊許地點點頭。 “是的?!?/br> ——好像在這一刻終于有機(jī)會釋放自己,omega用一種聊天的口吻說道,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是我的問題。” 是他的問題。 他拼命掙扎,想要回到現(xiàn)實世界,然而那種感覺更加明顯—— 他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他在一種針扎般的痛苦中,無法自拔。他逃不開那個alpha,又騙不了自己這毫無吸引力,然而,卻始終仍無法放任自己安心地走進(jìn)那一片夜色。 最后一點理智,他只能借著它,以仿佛主動選擇的姿態(tài),重新回到了這兒。 今晚會是一個揭曉,他能不能徹底解決,還是能和世界上最后一個知情人分享光鮮、分享秘密、分享活著的懲罰。 像兩個人一人一把勺子,挖著骯臟腐爛流出綠汁的丑陋蛋糕。 看著他此時的表情,吉托感到更加莫名的恐懼。那就像一股不知名的涼意,游走在他的骨髓。 “我只是和你爭奪這個名額而已已已————”用盡力氣咆哮道,“你居然要算計我!你要殺了我!”他已經(jīng)渾忘了是誰選擇了這里。 “我不會殺你??上腥硕伎吹搅?,是你帶我出去的?!碧淬稣f,可是吉托卻感到他的手圈在他的脖子上慢慢握緊了,那是雙在男人中足夠美麗而纖長的手,甚至散發(fā)一種古怪的幽香,可是比他想象的有力很多。它們像一對良好的繩索圈,那漂亮而冷淡的死神慢條斯理地在另一頭扯著牽引繩,吉托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他感到呼吸困難,他像一只懸于巴別塔的狗。 他看見自己粗壯的手指頭徒勞地向前抓撓著,指尖已經(jīng)充血了,逐漸變成一種醬色。 朦朦朧朧中,他意識到了,這一刻,在這場競爭里,他已經(jīng)徹底的失敗了。 他剛剛在這么多人前的沖動和暴怒,被通報給了任何導(dǎo)師或者教授,就已經(jīng)徹底喪失了所有的道德至高地。 檀泠又為什么如此的心機(jī)叵測? 強(qiáng)烈的懊悔和恨意襲擊了吉托窒息的大腦,仿佛蔓延而來的潮水,一點一滴… 然而,就在他以為下一秒便要斷氣的時候,檀泠突然停住了—— “這樣就夠了?!奔懈械剿涞氖种疙樍隧?biāo)箢i的頭發(fā),他的后頸rou戰(zhàn)栗得像一塊等待被切割的豬rou那樣。 明明幾秒鐘,他卻感覺似乎隔了一個世紀(jì)。他聽到檀泠在說話,只是這一次要徹底去聽才能聽清。 “所以,他會來親自找我,他也知道我在哪?!?/br> 他的口吻很怪,像在說一個如影隨形的情人,又像在談?wù)撘粋€擺脫不掉的敵人。 如果仔細(xì)去聽,在此之中,難堪和藕斷絲連兩者皆有。 但其中更多的,是什么終于要被證明前的壓力。 檀泠輕輕呼了一口氣,視線向下,落在胸口的那枚粉色戒指上。吉托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目光。 “你不知道嗎——就像一代一代的狼總是會確認(rèn)它的愛人在哪那樣,它們喜歡掌控?!?/br> 檀泠平靜地說,撥了撥那顆巨大的鉆石。 即使在不明亮的地方,它折射出的光芒也讓吉托覺得眼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