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你為什么還要一直糾纏？到底是為了什么？！??？！”

    林青陽渾渾噩噩地睜開點兒眼皮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而林星辰正坐在床邊，不停地替他擦拭著額間冒出的冷汗。

    林青陽動了動腦袋，想從被窩里伸出手，卻被林星辰率先按住了，他說：“您都燒成這樣了，別再亂動了。我才給您喂了藥，睡一覺出身汗就好了?！?/br>
    “幾點了……”

    “早上七點半左右?！绷中浅秸f道。

    林青陽這時候才扯了扯嘴角，看著兒子擔(dān)憂的眼睛，向他拋去安慰的眼神：“空調(diào)開低了，一下子沒注意到。”

    林星辰眼眶泛紅，聲音微微發(fā)顫：“我不在的話，您該怎么辦啊……”

    林青陽聽到兒子的話，扯出一道疲倦的淺笑，從被窩里伸出手，抹去了林星辰眼角的淚痕，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林星辰嘆了口氣，幫父親把被子掖高了一點兒。

    林青陽又做夢了。

    夢境里的那個人，又是喻沉。

    林星辰手肘撐在桌面上，掌心托著下顎，照看著父親。

    卻沒過多久，聽到了林青陽嘴里的囁嚅。他好奇地湊近聽了聽，過了很久，他才聽清了林青陽嘴里重復(fù)呢喃的字眼是……“喻沉”。

    ……

    喻沉抬起右手，張開又握緊，反復(fù)了好幾遍，乍一看并沒有什么不妥，卻在半分鐘后開始生理性地震顫起來。他下意識地握緊顫抖的手，試圖讓其快點兒停下來。

    自從出院后，這種持續(xù)性震顫開始是幾天一次，后來一天一次，甚至一天好幾次，只要他稍微專注些就抖得更厲害。

    一開始他會發(fā)怒地將畫板踹倒，甚至?xí)莺莸爻榇蛴沂?。可事后看見自己扔了滿地的顏料和畫紙，以及碎了屏幕的平板，他又鼓足了勇氣，用自己的左手強迫著拿起畫筆。

    然后狠狠地戳在自己的間歇著震顫的右手上。

    “活該，活該?！?/br>
    “喻沉，真他媽活該?！?/br>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往手背狠狠地扎去，一個個細密的血窟窿驟然彰顯在眼前。

    沈維拉輾轉(zhuǎn)了好幾處，才提著甜點來洮翠香山找喻沉。

    卻在推開畫室門的一剎那，怔愣在了原地。

    然后她迅速地大步上前，奪過了畫筆，然后抽出紙巾覆在自己弟弟的手背上。

    “！你在做什么呢？！”

    “為什么要這樣折磨自己？！”

    對于沈維拉的怒吼，喻沉沒有任何反應(yīng)。半晌過后，他才失魂落魄地收回眼神地焦距，低眸看向已經(jīng)淚眼模糊的jiejie。

    沈維拉心疼道：“何必做到這種地步呢，你究竟是跟自己過不去，還是跟他過不去啊?！?/br>
    “我們先把右手治好，治好再說可以嗎？時羽和宋竟已經(jīng)出動人脈在幫忙聯(lián)系最好的醫(yī)院了，你的手能好的。不要總是這樣子可不可以，林先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這副狀態(tài)的，這樣自甘墮落又頹廢的模樣又有什么用呢？”

    “我想……他也會心疼的。”

    聽到后半句話的時候，喻沉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幽幽地看向自己的jiejie，眼淚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沈維拉，我好喜歡他，可是他……我還能怎么辦？”

    沈維拉上前抱住了喻沉，輕拍著他的后背，溫柔道：“我知道，這段時間我看出來了。從游艇那一次，我就應(yīng)該明白的?！睆哪谴佐涫执霈F(xiàn)在林青陽手里的時候，她什么都明白了過來，只是一開始不愿意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可以深到這種地步，只因那所謂年齡的差距。但事實上，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聯(lián)系本來就不簡單，本就無法用所謂的心動去衡量這段復(fù)雜又坎坷的情愫。

    “我不會再勸你放棄，但也不要這樣折磨自己?！?/br>
    沈維拉撫摸著弟弟的臉龐，詢問道：“可以答應(yīng)我嗎？”

    許久，喻沉才點了點頭。

    好想見到他。

    在這種無助又混亂的時候，就只想像從前一樣將男人擁在懷里，利用那種最原始的沖動來釋放這種壓力與苦痛以及思戀?？涩F(xiàn)在不可以，他不能做強迫林青陽的事兒。

    每當(dāng)這種時候，他只能像一開始那樣，遠遠地落下車窗，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這樣就能掃除一點兒內(nèi)心的燥亂。

    輕放在大腿的右手再一次震顫了起來，喻沉壓制著顫動，視線瞥回車內(nèi)后視鏡，冷靜地對司機說道：“走吧?！?/br>
    “去趟醫(yī)院?！?/br>
    反反復(fù)復(fù)，周而復(fù)始。

    ……

    淮安市八月底下了近一周的暴雨后，終于迎來第一抹暖陽。

    也是在八月份的最后一天，林青陽親自將林星辰送上了去北方的火車。

    直至火車尾在眼前消失，林青陽目光也隨之黯淡了下去。這段期間他總會想起那晚喻沉和林星辰的事兒，不知道這段期間，他可好？那晚上他什么都沒看清，看起來似乎沒那么嚴重……可他這段時間也沒有在自己面前出現(xiàn)過。思緒到了這兒，他晃了晃腦袋。

    別想了！

    林青陽回到家后，破天荒地收拾了房屋，翻出了租賃合同，才反應(yīng)過來，明年三月份就到期了，他思索了片刻，給林曉柔打了個電話。

    折騰了幾天以后，今日的林青陽想要簡單地做頓飯，可待他打開冰箱的時候，發(fā)現(xiàn)食物已經(jīng)沒了。倒騰了半個多小時，簡單地買了點兒菜走出菜市場時，才發(fā)現(xiàn)天邊一片烏云密布。

    林青陽加快了腳步，三步兩小跑地往家里奔去，沒想到剛跑一半，天上就已經(jīng)下起了雨。不到半分鐘時間，瞬間滂沱大雨，林青陽只好就近找了個避雨的翻修舊樓，豆大的雨珠用力地砸向樓層的鋼板，發(fā)出一聲聲巨響。

    林青陽看著街上雨中奔跑的人群，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來此處躲雨。

    他倒也沒多在意，他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用手抹去了發(fā)頂?shù)乃椤?/br>
    靜靜地等待雨停。

    可無論等了多久，暴雨只大不小。

    他探出了點兒腦袋時，頭頂忽然升起了一道昏暗。

    林青陽疑惑地往后側(cè)轉(zhuǎn)身而去。

    這也恰好……和左手拿著傘撐在他頭頂?shù)纳倌觌p眼對視上了。

    林青陽在這一瞬間，怔愣在了原地，可當(dāng)視線落在他嘴角的淤痕和右臉側(cè)的創(chuàng)口貼時，那晚的記憶又突然浮現(xiàn)在了眼前。

    他看到喻沉此時此刻完好無恙地站在他面前，心底不知為何，松了口氣。他無意間瞥到了少年右手手背貼著一塊方形創(chuàng)可貼，微微蹙眉。

    二人無言了片刻。

    喻沉率先向前邁起了步伐，然后一把將他抱在了懷中。

    腦袋一剎那的空白過后，林青陽怔在原地，微微掙扎了起來。

    喻沉卻將他摟得更緊，在林青陽耳邊輕聲詢問：“……能原諒我了嗎？”

    林青陽沒有回話，只是身側(cè)的雙手無意識地緊緊握拳。

    喻沉不甘示弱，在他耳邊繼續(xù)道：“得做到什么地步才肯原諒我呢？教教我啊?！?/br>
    “你教教我啊，叔叔……”

    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也越來越弱。

    許久，林青陽才緩著氣釋懷道：“原不原諒什么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會繼續(xù)過我的日子，饒了我吧。”

    不是“求求你”，不是“放過我”，而是“饒了我”。

    林青陽本以為喻沉?xí)痛朔砰_，卻沒料到對方將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像個不甘放棄的小孩兒，在他懷中顫聲道：“我不要?！?/br>
    “我不要我不要！”

    “我做不到，做不到……”

    做不到放下你，也做不到遠離你。

    喻沉的情緒仿佛在此刻驟然崩潰，濕潤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沾濕了男人頸邊的發(fā)絲。

    林青陽握拳的右手狠狠地錘了一下喻沉的后背，然后猛地掙脫開對方的懷抱：“你為什么還要一直糾纏？到底是為了什么？！?。?！”

    少年似乎被男人這一句大聲的吼叫嚇到了，眼尾泛著紅，眼眸里光亮粼粼透著詫異。仿佛是一只受了驚嚇的委屈小獸。

    林青陽有一瞬間，被這個眼神軟化了。

    他迅速地瞥開眼睛，不去看喻沉的眼睛，生怕自己再一次變得猶豫不決起來。

    他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心軟了。

    喻沉怔怔地回應(yīng)他：“當(dāng)然是因為喜歡啊……”

    就算是問他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無數(shù)遍……他還是同樣的回答。

    就是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到放不下，喜歡到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命。不顧及后果的沖動仿佛在這個少年身上得到了印證。

    看不出來嗎？我和你兒子之間的恩怨扯平了，我打了他一頓，讓他腦袋受了傷，我也讓他如此待我，我和他之間再無瓜葛。可是……我和你之間呢？我知道錯了，那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彌補你，甚至——能夠重新有一個好的開始呢？

    “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別這樣……”林青陽瞥開眼睛，全身僵硬地否決道。

    少年示弱道：“求你了……”

    “我說了你別這樣！”

    林青陽一狠心，用力推了一把少年的胸膛。喻沉一下子沒注意，猝不及防地往后坐倒在了地上。

    喻沉雙手撐在后方在抬頭的一瞬間，懵了。他沒想到林青陽會直接將他推到了雨外，雨滴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砸去，待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林青陽已經(jīng)逃離了現(xiàn)場，甚至連他的雨傘都不要。

    喻沉沒有站起身，而是看著對方在雨中慢慢消失的背影，突然地笑了一聲。

    臉上顯露的自嘲在雨水的洗刷下似乎變得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