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小誤會
夏日清晨亮得格外早,不必看也知道外頭的鳥群已經(jīng)活躍了很久,嘰嘰喳喳地鬧個不停,同忙碌的人一道趕早。 鄔涇海光著上身,腰間擁著空調(diào)被,已經(jīng)在床頭呆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平時的鬧鐘再一次響起,才從放空的狀態(tài)清醒過來。 “啊啊啊!”鄔涇海忍不住憤恨地捶床,“cao了,就是勞碌命是吧!” 一想到自己又是休假又是宿醉的,依然恪守生物鐘準(zhǔn)點(diǎn)醒來,鄔涇海就恨自己為什么不能像有些人打雷都吵不醒。 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后,鄔涇海索性起來洗澡。 就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褲子就知道昨天他肯定沒洗就睡著了,畢竟平時他不裸睡就不錯了。 熱水從頭淋下,水霧蒸騰模糊了鏡子,記憶也逐漸回籠,鄔涇海只覺得熱氣蒸得臉發(fā)燙。 還說要照顧人家,到頭來是小朋友照顧自己了,鄔涇海一張俊臉臊得通紅。 鎮(zhèn)上早晨出了點(diǎn)太陽也不覺得熱,反而被涼風(fēng)吹得舒適。鄔涇海還是回到了昨天的尷尬現(xiàn)場,意外地發(fā)現(xiàn)沒有想象中的一地狼藉,施云帆貼心地連垃圾都收好了。 天已經(jīng)大亮,仙渡的一切又鮮活起來。 飛鳥優(yōu)雅地掠過水面,只留下一點(diǎn)漣漪,水車是日夜不停歇的。倒是遠(yuǎn)處依稀能看見很熱烈的色彩,竟是個巨大的熱氣球正緩緩攀升,仔細(xì)看還能看到躍動的火苗。 “小鄔,你醒啦?” 又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情景,施云帆收拾得很清爽,倚在欄桿朝他揮手。 好像他們真是認(rèn)識很多年的鄰居,像平時一樣打個招呼而已。雖然鄔涇海不懂施云帆這種擁有長假期的人怎么也會早早起來。 “啊,早?!编w涇海決心撿起他成年人的臉皮與尊嚴(yán),不拿昨天晚上當(dāng)回事兒。 “昨天麻煩你了,謝謝小朋友啦?!?/br> 鄔涇海一面打著哈哈一面羨慕年輕人就是體力好,舟車勞頓還熬夜照顧酒鬼,早上起來除了眼下有點(diǎn)青以外感覺精神抖擻得像準(zhǔn)備拆家的二哈,一看見他眼睛都亮了。 “你的腰......還好嗎?”施云帆又問,一晚上過去好像還比剛認(rèn)識的時候更羞澀了。 鄔涇海:??! 鄔涇海剎那間想到了許多,拼命回憶昨晚自己有沒有酒后發(fā)瘋,不干人事。 然而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起來到底什么事值得施云帆關(guān)心自己的腰 沒等想出個成熟的回答來呢,施云帆就急了。 “是不是還難受,我再給你揉揉吧?!闭f完還想轉(zhuǎn)身就去鄔涇海的房間。 鄔涇海只覺得消受不起小朋友的熱情了,連忙把人喊回陽臺上,“啊?我很好??!” “我們......我們還是先把鄔思琴喊起來去吃早飯吧!” 鄔涇海現(xiàn)在急需一個像鄔思琴這樣的破壞氣氛的小能手,再跟施云帆單獨(dú)相處他真的要尷尬死了。 施云帆向他投來擔(dān)憂的一眼,還是答應(yīng)了。 鄔涇海甚至沒心思夸鄔思琴的新裝束,敷衍得鄔思琴賭氣搶光他牛rou粉里的牛rou。 施云帆看著眼前的兩兄妹兩兄妹打打鬧鬧,欲言又止。撥了撥自己碗里的rou片,又不好意思直接夾給鄔涇海。 一頓飯時間兩人各懷心思,只有鄔思琴像個快樂的小傻子。 今天他們打算走江上的石墩再深入地逛逛古鎮(zhèn)的小巷。 “哥!”鄔思琴看到什么都覺得新奇,對鄔涇海說:“那就是搓衣板吧!” 說完了還朝鄔涇海擠眼睛,嘿嘿一笑道,“看樣子跪搓衣板真的蠻痛的?!?/br> 玉帶江白日里與夏日的陽光相得益彰,連江面也金燦燦地晃眼。 江邊七零八落蹲著的是本地洗衣的婦女,各自找了合適的石頭坐下,或是用搓衣板將衣服搓得嘩嘩響,或是抄起棒槌在流動的江水里搗衣。 彼此間還放開了嗓門調(diào)笑說話,有調(diào)皮的孩子接近她們的區(qū)域,就會被笑著揮走,不叫孩子們搗亂。 有的卻是背上就綁著小孩子,揮舞棒槌的時候連背上的孩子也一顛一顛的。 岸邊淺水鋪的有帶青苔的厚青石板,不少來玩的游客將鞋脫了下水玩,底下能看到漁人張開的漁網(wǎng),網(wǎng)眼很大,不少小魚小蝦來回穿梭其中,隱入水草,自在得好像那張大網(wǎng)形同虛設(shè)。 鄔思琴迫不及待想玩水,央著鄔涇海在一旁的小店給買了雙木屐,在石板上踩得啪嗒啪嗒響,還帶起大大小小的水花,清涼的江水流過皮膚,是夏日的第一抹清涼,激得鄔思琴小小地顫了一下,隨后爽得忍不住往更深處走了兩步。 鄔涇海卻不縱著她,倆人都是旱鴨子,摔水里了撈都不知道怎么撈。 木屐沾了水就滑的不行,鄔思琴腳趾死死抓著鞋板子,生怕摔了,一踩過石頭就嚇得吱哇亂叫連連喊哥,站穩(wěn)了又笑得沒心沒肺。 鄔涇海提心吊膽地想起鄔思琴小時候?qū)W走路,也是這么又害怕又興奮,又想自己走又不敢放開他的手。 鄔涇海一手提鞋一手拉著她,兄妹倆一個在岸上走,一個在水里走,難得有不吵不鬧的溫馨時刻。 “施云帆!”鄔思琴突然回頭喊道,“你也下來試試唄?” 鄔涇海險(xiǎn)些忘了身后默默跟隨的施云帆,先前尷尬的情緒已經(jīng)下去了,一時間又覺得愧疚起來。 施云帆脖子上還掛著相機(jī),聽到鄔思琴喊他也只是搖了搖頭說:“我不下去了,我在后面給你們拍照?!?/br> 都快成了鄔思琴的跟拍攝影師了! 鄔涇海不樂意看施云帆這么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怪可憐的,他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更是活潑的時候,就像他的同齡人鄔思琴一樣。 再者說,明明說拍風(fēng)景照的,一直拍鄔思琴算怎么回事兒???難不成還真的看上他們家小冤家了? “你在這兒坐會兒,哥給你買雪糕去?!编w涇海道。 “好啊,我要有巧克力的!”鄔思琴倒是很高興。 鄔涇海把施云帆拉了就走,“跟哥一塊兒去,你喜歡什么口味的?” “我都行,跟你一樣的吧。”施云帆回答道。 倆人掀開小賣店門外大冰柜上蒙著的棉絮,唰一下拉開柜門,冷氣撲面而來,這還是鄔涇海今年夏天第一次吃冰。 夏天真的到了,他想,家里該批冰棍了。 其實(shí)他跟鄔思琴口味有點(diǎn)像,也愛巧克力,但吃多了又嫌膩,冰淇淋他最愛買脆筒底下帶一點(diǎn)黑巧克力的,最后一口都意猶未盡,還想再來一個。 “昨天撞得太厲害了,晚上我還是用藥酒給你揉一揉吧,好嗎?”施云帆猝不及防地開口了。 鄔涇海原本還在想怎么找個話題跟年輕人活絡(luò)起來,沒承想施云帆又提起這茬兒了。 我們昨天到底干了什么,你要關(guān)心我的腰?! 鄔涇海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感覺......我身上好像沒什么難受的。” 施云帆還是堅(jiān)持,“可是昨天在火車上撞那一下就弄出好多淤青來,還不一定有沒有傷到骨頭呢。” …… 鄔涇海這才恍然大悟,想起車上發(fā)生的小事故。他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難怪一直沒想起來,原本他還以為是喝醉了忘干凈了。 可是施云帆認(rèn)真地說要給他揉藥酒,昨天在酒坊的時候就買好了,鄔涇海心里暖烘烘的,被少年人的關(guān)心和記掛感動到了。 “昨天晚上你也給哥揉了是不是?”鄔涇海問道。 “是?!笔┰品蠈?shí)答道。 “走吧,鄔思琴的冰淇淋要化了。”鄔涇海心情很好地大步往江岸走,早晨起來的不明情緒一掃而空。 等兩人回到江邊,險(xiǎn)些沒找到鄔思琴。 只見一個姑娘手速飛快地給坐在岸邊的鄔思親編辮子,還在發(fā)辮里摻進(jìn)一根跟彩繩。鄔思琴已經(jīng)頂了好幾條成型的彩辮了。 “怎么的,你要搞搖滾了?”鄔涇海把鄔思琴的雪糕遞給她,忍不住在旁邊盯著看那姑娘上下翻飛的手,像變魔術(shù)一樣。 “什么呀,這是他們這兒端午的特色,就是弄彩辮?!编w思琴含著雪糕口齒不清道。 “對,我們這兒男人也能編,只要頭發(fā)長一點(diǎn)就行。” 鄔涇??茨枪媚锍榭胀怂麄円谎?,好像又為他們不能參與這項(xiàng)活動很惋惜,繼續(xù)低頭在鄔思琴的長頭發(fā)上揮灑汗水。 “阿婆來了啊?”姑娘好像不用抬眼就能聽出來阿婆的腳步聲。 “今天帶的什么哦?” “蝦皮嘛,前些天江里撈起來的,曬好咯?!?/br> 老婆婆挎著籃子慢悠悠地往這邊走。 “帥哥要不要買點(diǎn)蝦皮,下餛飩放點(diǎn)香的很!” 姑娘已經(jīng)結(jié)束手頭上的工作,給鄔涇海熱情地推銷。 鄔思琴正對著手機(jī)照自己一腦袋的彩辮,還不忘催鄔涇海替她結(jié)編辮子的錢。 “咳,我不會做飯,平時不怎么開伙?!编w涇海回道。 平時能吃上口熱的就不錯了,管他是外賣還是食堂,自己做更是不敢想,回家吃他媽做的飯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多少錢,給我吧,我會做。”施云帆還低頭翻了翻小籃子里的小蝦米。 那姑娘一開始都沒想到施云帆會開口買,看起來他才更不像會做飯的人,但是東西賣出去了也很驚喜。 “你愛吃餛飩嗎?”施云帆突然問鄔涇海。 “我啊,還挺愛吃的?!编w涇海笑著說道。 “上學(xué)那會兒食堂只做辣抄手,我又吃不了辣的,那時候還老跑外面的攤子吃,放紫菜跟蝦皮了確實(shí)鮮一些。” 施云帆安靜地聽著,大手提著小小一個籃子,莫名地有些可愛。 “行了,咱們過江逛逛去?!?/br> 鄔涇海大手一揮就領(lǐng)著倆小朋友踩石墩子去了。 這江好像并沒有修橋,眾人過江都靠兩排石頭,石頭并不太大。 若是對面也正好來了人,兩人就幾乎貼著才能讓順利過去 好在石頭很平穩(wěn),像是專門打磨過,做成了方形,也有許多被沖刷的痕跡,水底下的部分不乏青苔與纏繞的水草。 鄔涇海讓鄔思琴走在最前頭,他在后面張著手臂像護(hù)崽的母雞一樣,生怕鄔思琴一個不慎就掉進(jìn)江里了。 施云帆自己要求走在最后,鄔涇海仰頭看了看他的個子,也覺得自己即使在最后也護(hù)不住施云帆,只好就這樣走了。 一步一步接近江心,放眼望去才發(fā)現(xiàn)江面上遠(yuǎn)不止他們昨晚游江時看到的供游人乘坐的客船,數(shù)不清的小舟散落在江面,都是當(dāng)?shù)厝嗽趧谧鳌?/br> 有的小舟除了船槳外,主人還手持長竿,不時拍打水面。吆喝幾聲,就喚起幾只破水而出的魚鷹,落在竹竿上頭,排成一溜,成了江上一景。 鄔涇??吹么袅?,定定的不知道走了,迎面過來一個身材雄壯的大哥,要從他這兒過,鄔涇海閃避不及,險(xiǎn)些一腳踏空。 “——啊!” 鄔涇海忍不住驚呼出聲,揚(yáng)起的手腕卻被一雙大手死死鉗住,隨即被用力向后一扯,落入一個寬廣的懷抱。 等鄔涇海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施云帆緊緊抱住,倆人擠擠挨挨地站在同一個石墩子上,腕骨被箍得發(fā)痛。 “嘶......”鄔涇海忍不住動了動手腕,施云帆這才松開緊握的手,看到被自己捏紅了一圈印子,心疼地輕輕摩挲起來。 “哥!你們還走不走??!” 鄔涇海扭頭一看,鄔思琴已經(jīng)往前走了好幾個石墩子,他們倆人倒是被遠(yuǎn)遠(yuǎn)地甩在身后。 “我們也快點(diǎn)吧?!笔┰品皖^說道。 “......嗯” “拉著我的手,我有點(diǎn)害怕?!?/br> “我怕摔下去,哥要牽好我,好不好?” “???”鄔涇海聞言愣了一下,“哦,那......來吧?!庇謱⒈贿t了的手塞回施云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