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30分鐘不需要多少cao作，程瞻慢慢地停下了敲鍵盤的手指，眼神又看向了那兩盒點(diǎn)心。

    在月餅的喧賓奪主的包裝下，是一盒普普通通的槽子糕?？防镞^量的老北京小吃，甜得令人咋舌，但是停不下來，程瞻很清楚它的味道。

    袁槿把點(diǎn)心收回紙袋里裝好，笑著說：“一點(diǎn)兒稻香村怎么夠，要讓楊主管去跟LeVent買最新版系統(tǒng)才行啊?！?/br>
    程瞻回過神來，“你們現(xiàn)在這一版是有點(diǎn)舊?！?/br>
    袁槿笑盈盈地：“那程哥有沒有推薦的產(chǎn)品給我們用？我去給主管打報告。”

    “最新版就不錯。也可以根據(jù)你們的需求，定制一個專門的系統(tǒng)……”程瞻下意識回答，又慢半拍地笑出來，“謝謝袁秘給我介紹業(yè)務(wù)，我很榮幸?！?/br>
    他可終于笑了。

    袁槿心想。

    其實也不是個很冷漠的性格嘛。哪怕是這種業(yè)務(wù)性的笑，眼里碎金子閃耀著，也像是給予了對方無限的尊重與包容。

    袁槿笑說：“要是能有定制系統(tǒng)可太好啦！就是不知道主管舍不舍得花那個錢?！?/br>
    “我們兩家都合作好幾次了，價錢可以讓領(lǐng)導(dǎo)們商量。”程瞻溫和地說。

    “那如果買了定制系統(tǒng)，”袁槿眨著一雙鳳眼，高跟鞋在地上輕輕地頓了頓，“能不能有定制的維修服務(wù)呀？比如我就要程哥幫我修，行不行？”說著就自己大笑起來。

    程瞻靜了一下，也跟著輕笑，眼神移向屏幕，不置可否。

    阮孝靖在旁邊插了一句嘴：“就我還不夠你使喚的？”

    袁槿挑眉，只是興味盎然地盯著程瞻。

    ＊

    半小時后，程瞻果然解決了問題。系統(tǒng)流暢地運(yùn)轉(zhuǎn)起來，他把座位讓給袁槿，袁槿傳了幾份文件上去，開心地說：“可以了！謝謝程哥！”

    程瞻說：“客氣了?！蹦眠^桌上的稻香村，就去主管辦公室，敲了敲敞開的門，“楊主管，系統(tǒng)修好了，這邊要不要試試？”又立刻皺眉，“程闖，你下來！”

    程闖不情不愿地收拾起桌面上自己的東西，滾下了電腦椅。楊愛棠合上書，說：“辛苦你了，那我趕緊試試。”

    他坐下來，重啟電腦，打開系統(tǒng)，就見到了袁槿剛剛上傳的文件，眼睛不由得一亮，“真的好了，謝謝。”

    他一抬頭，卻驀地感受到程瞻的呼吸。

    程瞻一手撐著辦公桌，一手搭在他椅背，傾身過來看著他的屏幕。明明工程師的目光一絲不茍，可他卻平白覺得自己被包圍了，膽戰(zhàn)心驚地很想把自己縮成電腦椅上的一個球。

    程瞻微微低頭，楊愛棠的模樣像一只瑟縮的小貓咪。自己有那么嚇人嗎？他稍微后退一些，目光移開，“那就好。明天我會寫一份錯誤報告給你們技術(shù)部，以后再出問題也有辦法了?！?/br>
    楊愛棠其實聽見了剛才袁槿和他的對話，擺出笑容打趣：“買你們的定制系統(tǒng)要多少錢??？”

    程瞻一怔，“這……”

    他一個技術(shù)人員，總不好越俎代庖地幫銷售部門報價，楊愛棠也適時地笑著補(bǔ)充：“能定制到什么程度？出了問題一定保修嗎？隨叫隨到的那種？”

    程瞻的手在辦公桌上握緊了，忽然間他站直了身。

    楊愛棠身周的壓力驟然緩解了幾分，他聽見程瞻啞聲回應(yīng)：“嗯，合同期內(nèi)，隨叫隨到?！?/br>
    楊愛棠俯下身子去關(guān)主機(jī)，臉上充了血，指尖就沒有力氣，聽見關(guān)機(jī)的提示音后，他才好像安下心來，在辦公桌下暗自吐出了一口氣。

    ＊

    程瞻把程闖拎上車，又和袁槿幾人客氣一番，才終于道別。

    楊愛棠拎著公文包，在一邊看著他們，臉色始終淡淡的，沒有再多和程瞻說話。只有當(dāng)程闖朝他揮手，他才嘴角微勾，回應(yīng)了一句“再見”。

    或許是有些冷吧，楊愛棠在外面總要縮著脖子跺跺腳。但他的脖頸很好看，纖長而雪白，像孤高的天鵝。以前他會把他和程瞻的對戒戴在鎖骨附近，看起來還頗招搖，但現(xiàn)在那鎖骨的凹陷處已是空的了。

    程瞻慢慢收回目光，開車上路。

    他感覺自己今天可能做錯了什么。

    但這些反思往往要很遲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自重逢以來，他每次直接面對著楊愛棠，都像在應(yīng)付一場戰(zhàn)斗，所有的表情和動作都必須爭分奪秒地就位，多數(shù)時候，他只能根據(jù)既有的路徑依賴來cao控自己。

    他本不應(yīng)該如此的。

    “……程瞻?！背剃J在一邊悶悶地開了口。

    程瞻并沒有注意他的情緒，隨口應(yīng)：“嗯？”

    程闖說：“當(dāng)同性戀是什么感覺？”

    ——心跳驟停，程瞻險些踩下一個急剎車。

    好不容易穩(wěn)住，咬了咬牙，在等紅燈時側(cè)頭看向程闖，程瞻的面色陰晴不定：“你說什么？”

    ＊

    程闖和他對視了片刻，面無表情地望向前方，“綠了?！?/br>
    “……”車輛再次啟動，匯入黃昏的車流。地球的陰影在遠(yuǎn)方的天空盡頭映出一片蒙蒙的紫，月亮已不甘示弱地爬了上去。程瞻降下了窗，冷風(fēng)呼嘯著穿過車體。

    “你不是最討厭同性戀了嗎？”許久，程瞻才問。

    “是啊，最討厭了?！背剃J說，“比如你，我就很討厭。”

    “那你問個什么勁兒？”

    “我有點(diǎn)喜歡……”程闖咂巴了下嘴，話語又繞了個彎，“我如果喜歡一個男的，那我就一定是同性戀嗎？”

    程瞻輕聲冷笑，“知道恐同即深柜嗎？”

    程闖不高興地說：“可我還是討厭你啊，我并不是看任何男的都順眼?！?/br>
    程瞻一只手搭在車窗邊，另一只手在方向盤上按出一長串不耐的喇叭聲，幾乎要把程闖的耳朵震聾了。程闖怒說：“你到底聽不聽我講話！”

    “那你看誰順眼？”程瞻慢條斯理地問。

    “……楊愛棠?！背剃J的聲音很小。

    “誰？”程瞻平靜地說，“大聲點(diǎn)兒?！?/br>
    “楊愛棠！”程闖煩躁地大吼，“我喜歡楊愛棠，我要追楊愛棠，你給我等著瞧！”

    ……

    平穩(wěn)地開出幾公里后，程瞻才毫無波動一般說：“我等著瞧什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只會窩里橫，你有種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