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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和平分手在線閱讀 - 20、即使二人獨處,楊愛棠的笑容也仍然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謎。

20、即使二人獨處,楊愛棠的笑容也仍然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謎。

    街道邊停著一長列的車,程瞻的黑色SUV在其中并不顯眼,在他按了一下車鑰匙后,才沉穩(wěn)地亮了亮燈。

    程瞻不動了。楊愛棠穿過花壇走上前,低聲說:“走吧,我送你們。”

    程瞻說:“你何必?”

    楊愛棠伸出去接車鑰匙的手頓在空中,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什么?”

    程瞻的臉色被街燈映得冷淡,夜風吹過他的發(fā)絲,偶爾有車輛行駛的聲音從兩人身邊混沌地滑過去。北京的秋天像有一把掃帚,一刻不停地嘩嘩地掃啊掃,把人的心都掃得越來越干燥。

    程瞻帶著些煩悶將車鑰匙塞給楊愛棠,自己去打開了后座的門,把程闖先拎進去,又重重把門關上。

    楊愛棠繞到駕駛座,莫名其妙地想,你煩個什么勁兒,我才要煩呢。

    他的身形比程瞻小些,一落座就先習慣性去調整座位,還打開遮光板想找眼鏡。摸了一下沒摸著,才意識到放在程瞻車上的眼鏡早就被他自己拿走。

    程瞻已經坐上副駕駛。楊愛棠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把遮光板合上。

    “去你家?”他想了想,不得不問,“是豪景苑嗎?”

    程瞻還未回答,程闖已經搶著答應:“對啊對?。∧愫们宄。 币贿叞侵白勘硿惿蟻?,“你們倆真的一起住過?我怎么不知道?”

    程瞻說:“因為那時候你還在國外學ABC。”

    程闖怒目:“我在國外都是第一名的!”

    楊愛棠忍不住笑了一下。雖然短暫,但程家兩兄弟卻都有些怪異地看向他,好像不明白他為什么笑。于是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笑得不合時宜,抓著方向盤吐一口氣,說:“小闖坐好,我開車了?!?/br>
    程闖還不太適應這個稱呼,滿臉別扭地回到座位上,悶不吭聲地玩起手機,給人發(fā)消息去了。

    其實楊愛棠視力不算差,但是眼鏡能給他安全感,現在他只能雙手捏緊了方向盤,身體前傾專注看著道路,渾身都緊張地繃起來。

    他不擅長開車,曾有一回自駕游,經過一段很短且無人的高速,程瞻特意讓他來開,他開成40碼,被交警開了車速過慢的罰單,兩人在休息區(qū)里吃著關東煮笑了足足二十分鐘。

    程瞻的臉色并不算好,從飯桌上下來就一直如此??梢坏┻B程闖都安靜了,車上沉默的空氣就仿佛能擰出水來。

    “環(huán)線還堵著,我們走河邊吧?”楊愛棠試探地問。

    “嗯?!背陶盎卮?。

    “……”過了一會兒,楊愛棠又說,“這兒能變道嗎?”

    程瞻看了一眼,“能?!?/br>
    “哎呀?!睏類厶囊Я艘Т?,“被加塞兒了。”

    程瞻過了片刻,才說:“慢慢開,不著急?!?/br>
    楊愛棠只能把嘴唇咬得更緊,心頭不快益甚。不算很長的一段路,也沒有紅燈,沒有堵車,他終于平平穩(wěn)穩(wěn)地開到豪景苑時,后背竟然已出了一身虛汗。

    到秋天了,別墅門前的落葉掃得很干凈,從車窗里透進來桂花的香氣。

    程闖先下了車,不跟他哥招呼,卻對楊愛棠笑瞇瞇地說:“謝謝愛棠哥哥送我!”

    楊愛棠還沒反應,程瞻已經先開口:“你趕緊回去?!?/br>
    程闖臉色耷拉下來,只得晃著書包往家走。楊愛棠無奈地笑說:“你弟弟嘴巴好甜啊。”

    程瞻冷笑,“看人下菜碟罷了?!?/br>
    楊愛棠轉頭,卻沒能捕捉到程瞻方才一瞬的表情。楊愛棠說:“你不下車嗎?那你給我指一指車庫?”

    程瞻說:“我不住這兒?!?/br>
    “什么?”楊愛棠下意識地驚訝。

    他還以為……程瞻回家里住了。

    程瞻看他表情,又說:“你把車停了也行?!?/br>
    楊愛棠頭疼起來。他當然應該把程瞻送到邊,但也沒想到自己還要再上一次路,太折磨人了,方向盤上的雙手都幾乎要麻掉。

    而且程瞻還一臉的不高興。

    “今天……不好意思啊?!睏類厶拇蟾拍懿碌剿麨槭裁床桓吲d,將臉靠在方向盤上,對他疲倦地笑,“都怪阮孝靖那個大嘴巴。”

    程瞻抬起眼簾,玻璃外冷冷的夜光從他眼中掠過,“等我來駐場了,大家也總會知道的?!?/br>
    楊愛棠說:“周總也是的,一點兒不顧員工隱私。不過我們小區(qū)確實有兩室一廳的戶型,你知道吧,兩室一廳一萬塊,也不算不合理……”

    “你沒有新室友吧?”程瞻卻突然沉聲,“不然的話,上一回,你不會醉成那樣?!?/br>
    醉成那樣——卻沒有人照顧你。

    方主管雖然說要來接你,可是遲到了那么久不說,一旦電話打通,他也就不再過問了。

    如果你沒有遇到我,或者你遇到的人不是我,那會發(fā)生什么?

    如果你有了新室友——在那個一室一廳的干凈房間里,和你一起生活的“新室友”——他怎么可能不擔心,怎么可能不親自來找你,怎么可能不用盡渾身解數也要帶你回去?

    *

    啊。

    原來,他生氣的原因,是這個。

    楊愛棠的手在方向盤上攥緊了,汗涔涔地,他又立刻不好意思地松開一些。

    “新室友”。這三個字的意義,取決于他的家中到底有幾個臥室。他遲鈍地又想起,上一回受過程瞻的照顧后,他沒有再去聯系對方。其實應該說幾句的。

    “上一回……”楊愛棠輕輕呼吸著,“上一回,多謝你。一直忙得忘了說,不好意思啊。”

    程瞻微微皺眉。

    “你生氣是應該的……那個,方主管,他說話不好聽,你不要往心里去?!睏類厶目嘈α诵?,“真對不起,我喝太多,給你添麻煩了。啊,房費是不是很貴?我可以結給你?!?/br>
    今天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不知為何,他們之間,竟然就已經堆積了這么多必須要說的謝謝、對不起、不好意思。

    程瞻望著他,緩慢地說:“不用。不麻煩。”

    楊愛棠正要摸錢夾的手停頓下來?!澳?,”他說,“我還是送你回去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兒,你說過——”

    “在錦繡廣場?!背陶拜p聲打斷了他的話。

    楊愛棠低下頭,抿了下唇,沉默地點火啟動。

    *

    錦繡廣場小區(qū)在東三環(huán)附近,從地圖看來,離LeVent只有十來公里,相當于楊愛棠兜一個大圈,還得把車再開回去。

    路程開了近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楊愛棠看上去就像全神戒備的貓咪,肩膀聳起,雙手把緊方向盤,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路況。忽然一旁的程瞻伸手,將車載電臺打開了。

    FM103.9的音樂恰到尾聲,主持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讀聽眾來信,聊北京的趣聞。

    “音樂時間正好結束了?!背陶暗吐晢?,“會不會吵到你?”

    “沒?!睏類厶拿φf。

    程瞻側頭望著他,說:“我車上沒有CD了,不好意思?!?/br>
    楊愛棠笑了笑,“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br>
    電臺主持人適時的笑語慢慢填充進空氣里尷尬的縫隙。楊愛棠的肩膀終于漸漸放松下來,經過LeVent大樓時,他瞥了一眼,吐出一口氣,說:“你們還有人加班呢?!?/br>
    “啊?!背陶叭鐗舫跣眩岸嫉焦玖??!?/br>
    都到公司了,那么很快,這段車程也就要結束了。

    而自己仍然什么都把握不好,即使二人獨處,楊愛棠的笑容也仍然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謎。

    “那天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他斟酌著說,“我也沒有做什么?!?/br>
    “好?!睏類厶臏仨樀卮饝?。

    程瞻想了半天,又說:“工作上的事,我會辦好的?!?/br>
    終于還是說到這個了啊。楊愛棠無聲地嘆口氣。打方向盤,左轉進入輔路,程瞻小區(qū)大門已經在眼前了。

    “我相信你會辦好的。”楊愛棠輕輕說,倒像是在安慰程瞻。

    小區(qū)保安前來敲窗,楊愛棠降下車窗,程瞻稍稍往這邊湊過來,和保安說了兩句,便放行了。

    也就是幾秒的時間,楊愛棠聞到程瞻身上溫和的沐浴露味道。他有時覺得程瞻很特別,明明是個家資豐厚的富二代,可是在一些特殊場合之外,身上卻只有這么簡單干凈的氣味。

    他的家庭對他的影響,到底是落在了哪個方面?

    程瞻給他指路,開到公寓樓后的地下車庫。楊愛棠掃視過那些公寓樓,它們也很普通,看上去和楊愛棠住的那一棟好像沒有多少差別。

    車庫里安靜無人,楊愛棠熄了火,把車鑰匙交回程瞻。

    程瞻將車鑰匙在手心里攥了攥,“駐場大概兩個季度就能完成。只是搭建一個云服務平臺,著手做起來會很快……”

    “好?!睏類厶奈⑿Γ耙膊挥泌s進度,質量為上?!?/br>
    “嗯。”

    “不過我們公司,論辦公環(huán)境,還真比不上LeVent?!?/br>
    他們并肩走出車庫,楊愛棠半開玩笑地說著。程瞻寬闊的肩膀時而與他靠得近了,會有種熟悉的安全感,但他必須往側旁讓開幾分,以保持距離。

    “寫代碼也不需要什么辦公環(huán)境?!背陶暗吐?。

    “怎么不需要?”楊愛棠說,“你以前就——”

    他突兀地頓住。

    本想說的是,你以前就很在意環(huán)境不是嗎?每次在家里加班的時候,眉毛皺成個小老頭,我能在你旁邊發(fā)呆半小時,你都注意不到我。

    程瞻沒有說話,楊愛棠摸了摸自己的劉海兒,尷尬地笑了笑。這嘴快的毛病,要改掉才行。

    小區(qū)外的街道甚窄,路燈幽暗,昏黃里映出顆粒不小的塵埃。在這樣無人的道路,過去他都會依偎著程瞻,但如今無論如何不可以了,便多少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好在左手邊數百米外就是亮堂堂的三環(huán),一臺網約車拐了個彎進來,已經開到跟前,程瞻去打開車門,楊愛棠意外地抬了下眉毛。

    “我叫的車?!背陶罢f。

    楊愛棠沒有客氣,彎腰坐了進去,程瞻的手掌為他擋著車頂。楊愛棠說:“謝謝?!庇謱λ緳C說了地址。

    程瞻望著他,卻忽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愛棠?!?/br>
    這兩個字,念出口都仿佛浸著甜味,滲透到牙底卻發(fā)酸。

    程瞻原本想說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關于未來的事。他去楊愛棠公司,他們會不會天天見面?他們曾經是室友的事,會不會給楊愛棠帶來困擾?他其實并不了解楊愛棠工作時的風格。可是最后,他說出的,還是有關已經過去了的事。

    “對不起,今天讓你開車這么緊張?!彼f,“不該勉強你的?!?/br>
    楊愛棠看著他,半晌,卻搖搖頭笑了。

    程瞻的手指在車頂上蜷了蜷,又張開。平??偸抢渚哪?,平白多出幾分笨拙和無措。

    車里光線昏暗,可是楊愛棠的雙眼總是那么澈亮,好像不論程瞻做了什么,他都既往不咎——既往不咎,果真如此嗎?

    楊愛棠的兩頰有淺淺的笑渦,聲音也淡得好似摸不著蹤跡,“以后我們也是同事啦,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