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母點點頭，頗為感慨道，“那孩子，真是很不容易……”她說到一半，聲音低下去，沒有繼續(xù)說。

    “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宋程，我給你看看，我的新作！”李永玉拉住宋程，將他拽進內(nèi)室，里面是李永玉自己畫畫的地方。

    宋程跟上李永玉腳步，他將梁霄的事情暫且放在心里。因為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說。

    他和梁霄住在一起，這種事可以說嗎，如果說是朋友暫時住在一起可以理解。

    不過他和梁霄似乎并沒有交集，如果貿(mào)然和老師說出這件事，老師肯定會問他們怎么住在一起，那么他們之間的關系要怎么說明。

    雖然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這三億債務的事，又涉及到他家里的事情，說起來就沒完沒了。這些破事沒必要說出來煩擾老師。

    于是宋程決定，還是不要提起這些過度復雜的事情?；蛘撸然厝タ纯戳合鲈趺凑f。

    不過，他心里還是相當震驚，梁霄竟然是李老師的外甥，以前學畫的時候，應該沒有經(jīng)常遇到梁霄，要不然他肯定有印象。

    攔住梁霄讓他當模特，那應該是第一次見到他吧……說實話，宋程對自己的記憶力不太有自信。因為他一開始畫畫，注意力就會集中在畫上面，其他的都會忽略。

    說不定，之前也有遇到梁霄，不過沒有說過話而已。

    那現(xiàn)在呢，梁霄還會經(jīng)常來這里嗎，畢竟老師是他的舅舅。

    算了，他還是什么都不說比較好，等回去問看看梁霄。

    李永玉將自己近期的畫一一拿出來給宋程展示，除出老師擅長的山水外，還多了許多人物以及動物元素，都栩栩如生，色彩比老師以往作品要來得明艷許多。

    其中有一副描繪狗的畫卷吸引宋程視線。

    “咦，這是……”

    哈士奇吧。

    宋程很少在國畫里看到描繪哈士奇的畫，不過這并不是吸引他注意的全部原因，是因為這哈士奇的神態(tài)，還有動作都特別像梁霄頭像的那只哈士奇。

    雖然世上哈士奇有很多，在人眼看來，長得極為相似，不過考慮到老師和梁霄的親戚關系，跟他們產(chǎn)生關聯(lián)的哈士奇極有可能是同一只。

    “這是哈啰！我家以前養(yǎng)的一只狗，很大一只！”李永玉張開雙臂，比劃狗的大小。

    “那只狗還在嗎？”宋程問道，他現(xiàn)在幾乎可以肯定，梁霄頭像的那只狗就是這個“哈啰”。

    李永玉擺擺手，“兩年前老死了，以狗而言算是壽終正寢，畢竟十幾年了。不過……”他轉(zhuǎn)身打開旁邊的大立柜，里面也塞滿畫卷，結(jié)果找半天似乎都沒有找到。

    師母從外面走進來，好整以暇地看李永玉在那里亂翻，“找到?jīng)]？”

    “你把我畫的哈啰都放到哪里去了？”李永玉干脆放棄不再尋找。

    師母施施然走過來，拉開立柜下面的抽屜，“都在這里呢，你之前畫好多狗，拿去給朋友看，說是被朋友笑話哈士奇太傻，就讓我收起來了?！?/br>
    “是嘛……”李永玉嘀咕一聲，把那些畫卷都拿出來。有些畫卷顯然年代久遠，已經(jīng)略微泛黃，有了歲月痕跡。

    “我也好久沒看哈啰了，”師母也興致勃勃走上前，幫忙把畫卷一一攤開，撫平。

    宋程探頭去看，不由得驚嘆，簡直就是國畫版的寵物成長史，從小時候的呆萌可愛小狗，一直到長大之后的蠢萌大狗。

    “難怪你那些朋友要笑……”師母也忍不住掩口笑不停。

    宋程也有點想笑，老師本就畫技超群，每一幅畫都能抓住神韻，而哈士奇的神韻，就是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來的傻氣。盡管國畫因為用墨關系，通常都有透明靈動清秀感，但是搭配哈士奇，那股子傻勁就跨越宣紙撲面而來。

    “哈啰就是傻嘛，我難道畫得不像？”李永玉輕輕撫摸畫紙，“最喜歡哈啰的可是霄霄，名字都是他取的?！?/br>
    “是啊，那時候哈啰死了，霄霄哭得可傷心了。我都好多年沒看他哭了?！睅熌竾@口氣輕聲說道。

    霄霄……是指梁霄？這么可愛的小名是怎么回事……宋程更想笑了。

    “老師，我可以拍幾張嗎？”宋程詢問道，“我拿來想做頭像?？梢詥?？”

    “頭像？是指，微信頭像？你拍，盡管拍，”李永玉拿出自己的手機，興致勃勃打開，“對了，我也有微信，你加我一下。”

    “老師你的用戶名是什么，是手機號嗎？”宋程打開微信頁面。

    “什么用戶名，我不知道?！崩钣烙翊蜷_的頭像是山水風景圖，名字是“人淡如玉”。然而用戶名卻是一長串系統(tǒng)自動生成的字母加數(shù)字。

    “那用掃碼加，就是打開頭像，點擊二維碼名片……”

    “哦哦哦，在這里，對對，就是這個，哈哈哈哈，上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老鄭也找不到，我們兩個在那邊干瞪眼！”

    宋程和李永玉加上好友，另一邊師母也躍躍欲試，于是宋程把師母也加上好友。

    “好了，好了，別總盯著手機看，收起來，收起來。”師母朝李永玉伸出手。

    “這么專制，我才加了個好友?！崩钣烙癖M管嘴里嘀咕，但還是把手機遞過去。

    宋程點開手機相冊，對準哈士奇開始拍攝，尋找適合當頭像的類型。

    “這張不錯，這張很有張力！”李永玉竭力把自己喜歡的拖到最前面，推銷一般說道。

    他說很有張力的，是一張哈士奇張大嘴巴，吐出舌頭，兩只眼睛疑似對眼的圖。

    “什么呀，這張最傻了！”師母在一邊又笑了。

    “哪里傻，你看這構(gòu)圖，這筆觸，我覺得這是我畫得最好的一副！”李永玉指著那一片濃淡墨構(gòu)成的繪卷竭力辯解。

    宋程忍不住也笑了，他對準圖片，拍一張像素清晰的照片。這幅畫的角度，和梁霄那張照片角度差不多。

    “那我就用這張做頭像?！彼纬膛暮煤螅{(diào)整一下尺寸和對比度，打開微信修改頭像的頁面，將原本的水墨風景頭像換成這只水墨哈士奇頭像。

    “那我也換！手機拿來！”李永玉朝師母伸出手。

    師母沒有把手機給他，“你就想找借口玩手機！”

    宋程又在畫室逗留大約一個多小時，和老師暢快聊天。

    師母留宋程吃晚飯。想起梁霄說過今晚回來，如果看他不在家，估計會不高興。

    “老師，今天家里還有點事情……”宋程思考片刻后說道，“明天我還去老師的畫展，明天來老師家蹭飯行不行？”

    “行?。　崩钣烙褶D(zhuǎn)頭對師母說道，“能不能喝一杯？”

    “別想，你就喝玉米汁?！睅熌笓u搖頭，“你血壓那么高，還貪那一口酒?！?/br>
    “老師，身體重要?！彼纬桃宦?，也一起勸說道。

    “你看，都不給我留點面子，讓徒弟看笑話?！崩钣烙裨谝贿呧粥止竟荆_始把散落的畫卷收拾起來。

    師母趁機將宋程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你師傅他，因為白內(nèi)障失明過一次，醫(yī)院建議他手術(shù)，但是……他怕有后遺癥，一直不肯手術(shù)。明天，你來的話……勸勸他，我的話他實在不聽……唉……就怕再加重……”

    “好的，師母，我一定會勸勸師傅?！毕氩坏嚼蠋熣f的輕微白內(nèi)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已經(jīng)失明過一次。作為一個畫家，如果眼睛看不見的話，那么就沒有辦法再拿起畫筆，在畫紙上揮斥方遒。

    宋程的心一陣鈍痛，為什么因為老師的一兩句氣話，就再也不登門，他錯過了太多時間。

    ……

    拍攝任務全部完成后，梁霄在保姆車里換上他覺得舒適的私服。

    將座椅向后調(diào)，方便可以仰躺下來休息，梁霄拿出手機，準備給宋程回個電話。

    問問宋程畫展怎么樣，還有晚上讓他準備點吃的東西，因為自己要回家吃飯，不用太油膩的就行。

    思考好要說什么之后，梁霄剛準備按下?lián)芴栨I，結(jié)果微信消息聲音響起。

    是宋程嗎？

    梁霄打開微信頁面，愣怔片刻。

    “咦，宋程……換頭像了？”梁霄先以為自己看錯了，但確實是宋程的名字。

    他怎么換成這種頭像了，之前明明是山水畫來著……梁霄點開宋程的頭像大圖。

    那是一只哈士奇的圖案，看起來像是水墨畫風格。難道是宋程看到自己的頭像是哈士奇，所以也換成哈士奇？

    這樣他們豈不是成了情侶頭像？

    梁霄一想，心里頓時甜滋滋的。不過這頭像怎么有點傻，而且有點像哈啰，估計哈士奇都有點傻吧。

    他返回去看微信內(nèi)容。

    宋程：你晚上回來吃晚飯嗎？我順路買了“沙拉盒子”的沙拉，還買了一盒鹵鵝，到時候可以當晚飯。

    “沙拉盒子”是一家制作沙拉的連鎖店，以干凈衛(wèi)生著稱。梁霄挺喜歡吃他家的沙拉。

    他在信息欄輸入：嗯，我回來吃晚飯。

    有種安心的感覺。

    被別人惦記的感覺真是好，一想到可以見到他，狹窄的車廂都不覺得憋悶。

    梁霄將手機放進口袋里，戴上眼罩。

    片刻后他又坐起來，“宋程說遇到老師，是哪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