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接到游闕電話的時候，明玥正踩著點(diǎn)下班，還在收拾自己挎包里的物件，一邊拉上鏈子，一邊將手機(jī)夾在耳朵與肩膀的中間，還沒等習(xí)慣性“喂”一聲，那頭的游闕聲音便是帶了少有的焦急，“明玥姐，你快來市中心的醫(yī)院。”

    “怎么了？”

    明玥將挎包收回自己懷里，騰出另一只手穩(wěn)定手機(jī)。

    “阿玨、阿玨他正在被搶救?！?/br>
    “……需要直系家屬的簽字。”

    明玥神色慌亂，匆忙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以后的事情了。一樓人來人往，擁擠的過程中，人群將明玥擠到了邊緣的墻邊，她顧不得臉上冷汗的滴落，低頭查看游闕發(fā)來的樓層數(shù)，又看了眼望不到盡頭的還在等待電梯的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擠到里頭正站著查看出入的保安，詢問對方走動樓梯在哪兒，又連忙往隱蔽處的樓梯口走去。

    還沒來得及回家換鞋子，這雙鞋穿著磨腳，疼得很，游闕他們在五樓，她再顧不得其他，只能將鞋子脫掉，一只手拎著鞋子，一只手抓著欄桿用最快的速度往上趕去。

    到達(dá)的時候已經(jīng)氣喘吁吁，自高中畢業(yè)后她就沒再這樣劇烈運(yùn)動過了，扒著欄桿低頭將鞋子套上。

    這層樓的人煙稀少，或許是倒數(shù)第二層樓的緣故。

    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終于看到了游闕的背影。她還喘著熱氣呢，拎著自己沉重的挎包便一個箭步?jīng)_過來，一把將挎包摔到對方的頭部，“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了！”

    游闕的額頭剛縫了好幾針，縛在上面的紗布塊醒目，他被砸得一個趔趄，回頭一看是明玥，僵了僵唇角。

    明玥這才看到一旁坐著的宋折：還是跟多年前一樣，沒什么變化，如果不是他身體上rou眼可見的顫抖，以及衣物上與雙手上未干的血跡，她可能會誤以為是湊巧。

    宋折整張臉都是僵硬的，他的頰邊也染了血。

    他木愣地注視著前方，好像什么都感覺不到。

    明玥便推了一把游闕，“問你話呢，怎么回事！”

    “阿玨不舒服，帶他過來看病。”

    “怎么不舒服了，他哪里不舒服，就只是不舒服的話現(xiàn)在人會在搶救室嗎？”明玥又甩了他一巴掌，“說話就他媽利索點(diǎn)不要吞吞吐吐的，要逼我在這里揍你？”

    “宋折又為什么在這里？”

    游闕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

    阿玨最近沒怎么吃過藥，情緒不穩(wěn)定，酗酒抽煙，肺部出現(xiàn)了問題，所以他才會呼吸困難，加上精神上大大小小的問題，他控制不住自己，本來還在做檢查，我跟宋折交代了一些心里話，宋折只是想下樓去上個廁所，阿玨在里邊，透過玻璃窗戶看到了這一幕，他以為宋折要走，便不管不顧地沖出來，又開始發(fā)瘋，又哭又鬧。當(dāng)時我的頭很痛，視線也看不太清楚，沒能攔住他，當(dāng)時宋折已經(jīng)到另一邊階梯的四樓了，他跟著宋折的背影，喊宋折的名字，宋折可能是聽煩了沒有回頭，我好不容易追到了，阿玨便已經(jīng)從五樓階梯摔了下去，頭部蹭過階梯的邊緣，摔到了宋折腳底下。

    阿玨后脖頸的骨頭出了血，趴在地上哭，抓著宋折的褲腿不放，宋折被他抓得一個趔趄，也摔到地上，明玨滿頭是血地爬到宋折身上哭，一直認(rèn)錯，說對不起，我錯了。

    你可憐可憐我吧，我真的錯了，我以后對你好，真的知道錯了，宋折，我錯了，你可憐可憐我吧，你不要離開我啊我求你了，宋折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

    我可憐你，誰又來可憐我？

    滾吧，明玨，滾得越遠(yuǎn)越好，永遠(yuǎn)都不要再見到我。

    宋折當(dāng)時是這樣說的。

    阿玨便抱他抱得更緊，呼吸也越來越困難。我過去將他拉開的時候，宋折才成功脫身，連退了好幾步。

    賤狗、游闕、阿闕……

    你攔住他，你把我宋折留下來……

    我要宋折……咳咳咳……我要宋折……我要宋折……

    阿玨情緒激動到極致，他臉上還淌著血，又埋頭往自己手心里吐了口血，哭喊著：我求你了，阿闕，你把宋折留下來，其余的我自己可以搞定，你把他留下來，我錯了，我求你了你幫我把宋折留下來……留下來……

    阿玨又嘔了一大灘血。

    然后……

    ……

    明玥緊鎖著眉頭，臉上頭一次露出扭曲的神情，她似乎又想抬手給游闕一巴掌來發(fā)泄，抬到一半又停下來，再走到宋折的跟前：他似乎已經(jīng)被嚇懵了，身上的血跡原來都是明玨蹭上去的。

    “宋折?！?/br>
    明玥放低聲音，“不關(guān)你的事，這不是你的錯?！?/br>
    “這不關(guān)你的事?！?/br>
    “不用自責(zé)的，宋折?！?/br>
    明玥將掌心放在宋折的肩上，“宋折，你不用自責(zé)?！?/br>
    “這是他活該，他們活該，你自由了。”

    “宋折，你自由了啊?！?/br>
    宋折眼里的情緒深沉，他木著一張臉，“他會死嗎？”

    “他吐了好多血?！?/br>
    “這不關(guān)你的事，宋折，不要想了?！泵鳙h的指腹蹭了蹭宋折臉頰上已經(jīng)凝固的血液，“我是他的jiejie，我最了解他，他沒那么容易死掉的，宋折，你可以走了，快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