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第五十七章 怎么會有這種人。 房門縫隙鉆進來的風(fēng)凍得你一陣哆嗦,短短幾分鐘,你的腦海便浮現(xiàn)出很多人的聲音、樣貌,他們開朗,大聲且熱切地呼喚你的名字,隨著明玨瞪大的瞳孔出現(xiàn),那些保留善意的話語就變成了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侮辱謾罵。 你承認,在許多事上,你都習(xí)慣逃避。 能避則避,不能避的話才要坦然面對。 前半生許多繁雜的事情你都習(xí)慣于自我消化,不去連累他人,更不會去危害社會、同僚。所有的苦痛也不過是抱著自己偷偷哭一頓,第二天一早醒來就能恢復(fù)如初。 你并不是純粹擁抱完整幸福、善良的特殊者。 你只是習(xí)慣性將那些傷害過你的東西給忘掉。 明玨還在不斷叫你的名字:一個人的聲音,兩個人的聲音,無數(shù)人的聲音。有男有女,有親朋好友,有很久沒有聯(lián)系過的家人。有被你傷害過的,有已經(jīng)去世許多年的。 母親教你良善、友好,如何成為優(yōu)秀的人。 現(xiàn)實卻是你為了所謂的“情感”傷害了她。 你一事無成、一敗涂地。 被自己的愛人背叛、絞殺、反噬、自食惡果。 人得找一樣能長久支撐自己堅持下去的事或物或人。 你曾經(jīng)天真地將游闕當成你的全部,你的新生,你的依靠,你的港灣,你的全世界。直到明玨的出現(xiàn),破滅你一個又一個年輕時才會做的美夢。最開始的時候,有過不解、有過憤怒、有過無助,到現(xiàn)在,感知似乎都在潛移默化之間被弱化了——這該是明玨的功勞,他促成了這一切。 他說愛你,他說只要你。 他說你敢離開,他就要毀了你讓你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眼睛酸澀,你看著對面的兩個人,刺目極了。 先前屋內(nèi)的煙酒味兒已經(jīng)消散了不少,你卻覺得自己腦子混沌得跟喝過十幾瓶酒似的。你知道明玨說到做到,你沒有被賦予拒絕的權(quán)利,你得換一種方式,才能離開。 徹底地離開。 你對著不遠處的明玨說:“我不走?!?/br> 明玨的臉色驀然一頓,神色顯得困惑。 “但你得先去醫(yī)院,”你將視線移到游闕身上,你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眼神逐漸復(fù)雜,“得把病治好,是不是?!?/br> “宋、宋折,你哄我的吧,我知道的,你肯定……” “沒有哄你,你們?nèi)メt(yī)院,我陪著你們就是了……” 明玨還是一臉困惑、不信任,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有被你的那句“我不走了”打動,他應(yīng)當欣喜若狂。 “真的嗎?”明玨試探性地詢問道,“只要我去醫(yī)院接受治療,乖乖吃藥,你會一直在身邊陪著我嗎?” “會?!?/br> 你面不改色地說著謊言。 “宋折,你不能騙我?!?/br> 你低頭尋自己的鞋,沒有回應(yīng),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去醫(yī)院的路程不算遠,明玨中途好幾次呼吸困難,你想了想他先前酗酒吸煙的模樣,或許跟這離不開干系。 明玨比你想象中,還要害怕醫(yī)院這個地方,他握著你的一只手不愿意撒手,都快奔三的人了,在這方面還跟個孩子一樣,你任由他的動作,但進去掛號、檢查的話,還是得他一個人才行。游闕站在醫(yī)院走廊發(fā)呆,你便也跟著發(fā)呆。 游闕時不時望過來,你說道:“怎么了?” “沒怎么,”游闕回應(yīng)道,“你說的不是真話吧?!?/br> “對,”你坦然回應(yīng),“不是真話,全是假的?!?/br> “那你現(xiàn)在不走嗎?” “先不走?!蹦愦蛄苛怂谎郏懊鳙k的手機是不是還在你那里?” “……”游闕頓了頓,“你怎么……” “我隨口一問。”你道,“但答案都寫你臉上了?!?/br> “能把上面關(guān)于我的……所有的視頻都刪掉嗎?” 游闕沉默不語。 “其實,我挺怕被mama知道我們之間的這些事情?!?/br> 游闕還是沉默不語。 良久,他才回應(yīng)道:“為什么覺得我會幫你刪掉?” “不是幫我,是幫你自己。”你皮笑rou不笑地回應(yīng)。 “就跟剛剛,你為什么會找來鑰匙給我解開鎖扣?!?/br> “——你有很多種理由選擇拒絕、無視?!?/br> “但你可能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有私心。” “不聽明玨的話,把我腳上鎖扣解開的時候,你應(yīng)該有想到什么吧,想到了什么,也不用我來說吧?!?/br> 早該這樣的,早就該這樣說出來的。 你愛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什么都察覺不到。 只是一點私心,一點情意,讓你忘了他的不好。 游闕也不說話,他一直都不怎么愛說話,今天這么愛說話的緣由也不過是因為一個明玨,一個宋折。 但你知道,他應(yīng)當是都聽進去了。 至于會怎么做,你便是不清楚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你看著明玨在里面做檢查,不斷往外邊察看的身影,又看了眼游闕,“最后問你一件事?!?/br> 游闕抬起頭。 “這么多年,你是不是完全沒有愛過我。” 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除去眉眼里籠罩的哀愁,你的語氣十分平靜,游闕皺緊了眉,動了動唇,似有千言萬語要脫口而出。 他想說愛,覺得哪里不對,想說不愛,又覺得哪里都不對,哪里都出了問題,到最后只說了句:“我不知道?!?/br> 你看他許久才移開目光,“算了?!?/br> “我不在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