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度
漆黑夜幕自東方漸漸抽白,晏府四下萬物蒙上晨輝。 主臥之內(nèi),垂落的素色床帳中忽得探出一只蒼白如紙的手,只在床帳下沿緊握了片刻便垂了下去,甚至沒在上頭留下褶皺。 李寄淵將那只手握進手心,低頭將唇印上這一整夜都被掌控在下方的身體。 昨夜,他在晏淳后腰處發(fā)現(xiàn)了一枚黑痣,此后便一遍又一遍地親吻那痣,唇舌顫抖著溫柔地拂過晏淳微涼的肌膚,腰下鑿入晏淳身體的欲孽堅硬guntang。 此二人,一是年少出世,血氣方剛,撞去的每一次都是又兇又狠,一是陷落情欲,神志不清,早不知到最后到底是誰纏著誰。 李寄淵徹底自晏淳身體里撤出來時,他那處紅腫與yin靡不可言說,體液凌亂地灑滿了一整床,身上吻痕牙印就更不必說了。 晏淳早就沒什么動靜了,李寄淵披上衣服打來水,替他擦身子時,這才發(fā)現(xiàn),他哪里是沒什么動靜,是連呼吸都微弱得快覺察不到了。 李寄淵心頭一沉,立刻就去查看他腕處的傷,卻發(fā)現(xiàn)傷口像是能自愈一般,現(xiàn)下只剩下幾道深紅色的淺刀口,與昨夜深可見骨的光景大不相同。 恰巧此時,裕黎敲響了房門,“大人,該起了。” 李寄淵將晏淳的手塞回被中,連著聽裕黎又敲了兩次門,這才收起紛飛思緒,面色冰冷地開了房門。 “殿、殿下?”裕黎面露訝異,行了大禮。 “??偣堋!崩罴臏Y退開一步,示意裕黎進屋。 裕黎見他這副模樣,心下一陣不安。等他走進床榻,瞧晏淳一身痕跡,呼吸微弱的樣子,霎時便愣了神。 “昨夜我傳了御醫(yī)來,此刻應(yīng)當(dāng)候在附近的客棧?!崩罴臏Y的目光停在晏淳慘白的下頜,道,“??偣芮胰饕粋靼伞!?/br> 裕黎沉默了片刻,道:“殿下,大人夏日嗜睡,一時起不來床,不礙事的?!?/br> “是嗎?!崩罴臏Y在床沿坐下,披在身上的里裳扯開了些,露出一片結(jié)實的胸膛來,“可你怎知我傳喚御醫(yī),要看診的是他嗜睡之疾?” 裕黎好似沒了平時的恭敬,斂了眉眼間的溫順,“若非此,六殿下不道緣由便讓奴才找尋御醫(yī),此番掐頭去尾,難道是要請御醫(yī)看診大人這一身的艷傷不成?” 李寄淵臉上沒什么表情,眉目中冷冷凝著股肅勁。 裕黎站了一會,才緩緩跪下身子,伏首道:“奴才無禮,罪該萬死。” 李寄淵用鷹隼般的目光將他釘鎖在地,“昨日亥時晏大人回府,你在何處?!?/br> “奴才已在落日前打點好府中事務(wù),亥時已歇下了?!?/br> 李寄淵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只道:“原來晏府侍奉之人竟可比正主歇息得還早些?!?/br> 裕黎垂首不答,即便是跪著,也絲毫沒有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 這日李寄淵在晏府留到了傍晚才走,在宮外逗留了一陣,回到慈寧宮時已近深夜。 這回宮宴,除去晏淳與契丹使的小插曲,辦的還算是妥當(dāng)。只是那晚晏淳走后,崇孝帝便沒了興致,似乎一下子憂愁起來,期間欲要離席時,被太后一句“皇帝”扣了回去,那之后他就再沒有了好臉色。 次日上朝,晏淳與李寄淵又是雙雙缺席,崇孝帝臉色愈發(fā)陰郁,嚇得朝中眾臣不敢上奏。 后頭李寄淵照常上朝,晏淳卻足足缺席了三日。 倒也不是晏淳想缺席,而是這幾日,他是真的沒醒。 晏淳沉睡那樣久,裕黎原以為李寄淵會開口問些什么,可他每次來看晏淳,都只是坐在床沿,安靜地看著那張蒼白的臉,連一個眼神都不愿給他。 到了第四日清晨,晏淳才悠悠轉(zhuǎn)醒。 那時裕黎正巧推門進來,瞧見他撐著身體坐起來,趕忙上前來扶他。 晏淳動了動干澀的嘴唇,嗓子里像是燒著一團火,聲音喑啞低沉,“什么時辰了?” 裕黎在他背后加了個軟枕,喂他喝了杯溫水,“大人,辰時三刻了?!?/br> 晏淳身上有些酸痛,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低頭看了眼手腕上淺白色的刀痕,又問:“幾天了?” “今日是第四日了?!痹@钄Q了溫?zé)岬哪樈?,在床邊跪下,輕輕地擦著晏淳的額角,“昨日少卿大人來看您,說是大理寺的事他擔(dān)著,要您多休息幾日。” “出什么事了?”晏淳掀被要起,腰間酸痛無比,躺著久了現(xiàn)下連直起身都困難。 “不是什么大事?!?/br> 晏淳當(dāng)然不信,就柳知桀那人有事往身上攬的臭毛病,即便是大事也能讓他說成是沒事。 裕黎取來衣服伺候他穿衣,又說:“六殿下每日都來府上,約莫也是這個時辰來,您要見他嗎?” 晏淳頭痛欲裂,“打發(fā)他走?!?/br> 半個時辰后,大理寺的正主頂著烈日,打著傘進了門。 柳知桀正在值房里寫些什么,抬眼見晏淳的身影從門口飄過,趕緊就跟了出去。 晏淳剛坐下,柳知桀后腳就進來了。 “您身體好些了嗎!”柳知桀太久沒見他,一時有些激動,嗓音大了點。 晏淳皺眉看他一眼,“叫什么?!?/br> “我……”柳知桀故作委屈,又靠近了些,“您病了好些天,陛下明面上不能去晏府找你,只能天天派人來大理寺打探,已經(jīng)連著好幾日了,寺中上下大氣都不敢出?!?/br> 晏淳因為身體上的緣故,時常噩夢纏身,有時一睡就是好幾日,一般這種時候裕黎向外放消息,說的都是他病了。至于崇孝帝,他當(dāng)然不可能大搖大擺地派人去男寵府上,宮宴之后已經(jīng)是好幾日沒收到晏淳的消息了。 晏淳并不想在現(xiàn)在談崇孝帝的事,隨手翻了翻桌上積累起來的案冊,直接就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這幾日出什么事了?” “也沒什么?!绷钫f,“宮宴上給您難堪的那個契丹使,前兩天喝多了酒,夜里走路,不小心掉進了護城河里,昨日才被撈上來。我去停尸房瞧過,那尸體嘴唇與腕處都被魚蝦啃咬得不成樣子?!?/br> 晏淳一愣,“死了?” “是。約莫他是實在討厭,陛下昨夜就給契丹遞了消息,說是他不潔身自好,喝多了腿飄才掉下去的,人證物證具在,怨不得端朝?!?/br> 柳知桀又去取來了案宗,晏淳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按案宗上說的,契丹使從萬花樓里喝完酒,醉醺醺的出來,這些煙花之地的艷女與路上的行人可以作證。只是使館不在護城河邊,契丹使從萬花樓出來后為何要往護城河邊走? “此案雖有疑點,但陛下親自結(jié)了案,大理寺也不好再查?!绷罱忉尩?。 既已結(jié)案,晏淳自也樂得,近日大理寺積的案子多,少辦一樁是一樁。 “武佟的案子可有進展?”晏淳合上案宗,隨手擱在了一邊。 “武家循規(guī)蹈矩,前日已安排王氏葬了。至于羅勝,聽說向永業(yè)堂遞了辭呈,過幾日便要離業(yè)返鄉(xiāng)了?!?/br> 離業(yè)?他上頭不還有個病弱的父親要贍養(yǎng),為何在此時離業(yè)?晏淳正要問他幾時返鄉(xiāng),值房外卻忽然進來一人。 那人身姿挺拔,寬肩窄腰,天人之姿,像是急匆匆趕來的,額頭上還掛著細汗,不是李寄淵還能是誰? 晏淳看了他一眼,對柳知桀道:“你先下去。” 柳知桀頓了頓,狐疑地朝李寄淵那處遞去一眼,只見后者一心一意盯著晏淳,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只好退下。 柳知桀走后,李寄淵合上了值房的門,對上晏淳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的明眸。 “您何時醒的?” 晏淳從筆架上取下來一只白玉筆,沾了點筆墨,低頭寫起什么東西來,“辰時三刻?!?/br> “為何不等我?” “為何等你?”晏淳把問題拋回去。 “我……” 晏淳動著筆,語氣淡淡,“聽聞皇帝有意在城西興修水利,正缺位主事官員?!?/br> 李寄淵蹙眉。 “我會請旨,力薦你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