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月球觀看 難辨地球相愛跟錯愛(狗血吵架)
十五. 蔣正州睜開眼,映入眼簾眼簾的是熟悉的病房場景,鼻腔里滿是消毒水的氣味,自己左手手背上插著針頭,不知道在注射什么,而文蕤正坐在床邊,拿著一部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抿了抿嘴,想到昏迷前的事情,知道復(fù)發(fā)的事瞞不住文蕤了。 文蕤很快就注意到他醒了,出乎蔣正州意料的是,文蕤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開口罵他蠢之類的話,只是很溫和的沖自己笑了笑,說:“你醒了?!?/br> 蔣正州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點了點頭,說:“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嗎?” “你一直都沒來檢查過?“文蕤問。 蔣正州閉上眼,不想回答。文蕤握住他的手,無意識的摸著他突兀的指節(jié),說:“復(fù)發(fā)了,但還沒擴散,能治?!?/br> “文蕤,算了,我不想活了?!笔Y正州說這話時,異常的平靜,連一點不甘心都不帶。 “你怎么老是這個樣子,遇到事情了就想辦法解決。”文蕤性子急,即便在蔣正州昏迷前下定決心不再兇他,看到他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用了斥責(zé)的口氣。 “就算過了癌癥這一關(guān),肯定又會有其他的壞事發(fā)生,這輩子都是這樣的,我真的累了,也怕了。“蔣正州眼神空洞的注視著天花板。 “現(xiàn)在不一樣了,有什么事,我陪你。”文蕤握緊他的手,心里一陣陣的泛酸。 “我不想拖累你,而且一輩子靠著你,我算什么?”蔣正州把手抽了出來,別過頭去。 “所以你要去賣腎?”文蕤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你寧愿去賣腎也不愿意聯(lián)系我?說走就走,微信電話通通拉黑?” 蔣正州昏迷了兩天,第二天早上有個電話不停的打過來,文蕤只好接起來,對方居然是個做器官買賣的,通知蔣正州交易的地點。 文蕤去醫(yī)院走廊里把對面痛罵了一頓后掛了電話,回到病房里看著睡的安安靜靜的蔣正州,簡直想把他弄醒,好好教育一回。 他看著蔣正州的眉眼,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對眉眼變得溫順了很多,不像初中時那樣桀驁不馴,對視時會有淡淡的心驚。 于是文蕤在認識蔣正州的第十七年,突然意識到了他們之間命運的巨大鴻溝。他留學(xué)時參加了很多義工項目,見過這種各樣的底層民眾,但是那時他是從一種局外人的視角去觀察他們的,有同情,甚至共情,但并不切身。直到這時,他看到這雙被歲月磨去棱角的眉眼時,仿佛進入了蔣正州的生命,懂了一些之前理解不了的東西。 對蔣正州這樣的人來說,連身體都不徹底屬于自己,從里到外都被打上價碼,成為一個待出售的貨品。 文蕤的手按在蔣正州的心口,那里還在跳動著,宣誓著他的存在。 這是自己深愛的身體,兩天前剛剛不停的吮吸親吻過的身體,他愛這個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絲毛發(fā),連屬于這個身體的不堪與無奈,他統(tǒng)統(tǒng)都愛。不是一時興起,是藏在心里好多年才發(fā)現(xiàn),又花了隔著重洋的五年去確認的愛,是非他不可的愛。 文蕤已經(jīng)決定要鄭重的、好好的去愛這個人,把兩個人的人生規(guī)劃在一起。 “我缺錢,文蕤,我就算要死也不敢直接去死,你不懂。“蔣正州不是很有力氣爭論,聲音很輕。 “你連死都不怕,為什么不試試我們在一起?” 要怎么回答呢?蔣正州想,他的嘴笨,說出來的話總是讓人誤解??伤娴臎]有信心,他知道文蕤現(xiàn)在是愛他的,可是遇到現(xiàn)實的壓力以后,他們之間一定會出現(xiàn)裂縫。他不覺得文蕤有能力承擔(dān)那樣的壓力,到時候他會勸文蕤回到自己的生活,就像五年前那樣。分開的感覺,比死更可怕。 其實想找的話,肯定是能找到的,可是文蕤等到五年后才找上來,證明他第一反應(yīng),是選擇了自己的前途。 站街的日子并不好過,要遭受比以前多很多的粗鄙的話,被打、被搶也是家常便飯。靠在公園的樹上,拉著過路的對他有興趣的嫖客的手摸著自己的胸和屁股時,被壓在滿是蚊蟲的草地上被陌生人干時,跪在地上含住一根又一根骯臟腥臭的yinjing時,蔣正州不是沒有幻想過,文蕤會突然出現(xiàn),把他從這個泥沼里拯救出來。他為自己有這樣自私的念頭而愧疚,卻很難將它打消。 五年,足夠一個人失望了。他根本就沒有信心,自己能和文蕤走下去。 況且,他也不想成為文蕤的一個累贅,一個需要依賴文蕤才能活下去的附屬品。 蔣正州現(xiàn)在的感覺,和初中時因為打了文蕤,差點被退學(xué)的感覺是一樣的,惱怒又夾雜著更強烈的自卑。 “文蕤,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guān)系,我陪你出去旅游吧,我們找個好地開開心心的玩上幾天,然后你就回美國,不要再管我了。“蔣正州的眼眶控制不住的發(fā)紅,好像下一秒就要流眼淚出來。 文蕤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煩躁地說:“你干什么啊蔣正州?你知不知道我為了留下來陪你,連美國那邊的項目都讓給別人了?你現(xiàn)在癌癥復(fù)發(fā)了,讓我?guī)е闳ヂ糜螏滋烊缓蠡孛绹俊?/br>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好好治病,缺錢我去掙,有什么事情一起面對,就那么難嗎?你的腦袋為什么老是這么笨?以前讀書時一個問題要教你好幾遍你才能懂,現(xiàn)在三十了,還是這樣一點長進都沒有!” 文蕤的口氣高高在上,反復(fù)的說他笨,蔣正州終于發(fā)火了。 “你為什么要勉強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想一輩子靠你養(yǎng)活!文蕤你他媽是初中生嗎?有些事情根本沒法解決!”蔣正州的聲音也大了起來,額角青筋暴露。 “喜不喜歡有那么重要嗎?文蕤我告訴你,你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小白臉,你初中那副德行,我惡心的不得了,要不是五年前我看你有錢,我才懶得搭理你。你真的覺得我是喜歡你的人?不是喜歡你的錢?我看你才是最蠢的!” 他惡狠狠的拔出手背的輸液針,動作幅度太大,針頭在手背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血珠沁出,蔣正州沒有管,也好像感覺不到痛,從床上跳下來,用力摔上門快步走了出去。 這才是完整的蔣正州,不是壓抑著所有自尊,低眉順眼的、看起來有些懦弱的小男妓,而是這樣,倔強的過分。 “你惡心你還天天不要臉的纏著我干什么?跑到我家玩電腦,還硬要和我同桌?”文蕤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當(dāng)眾這樣罵,氣的神智不清,對著蔣正州的背影喊道。 他深深吸氣,坐回病床旁邊。床單上還留著有人躺過的痕跡,半小時前蔣正州還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文蕤看著他,想著和他的未來要怎樣規(guī)劃,為蔣正州做了最好的安排。可僅僅半小時后,蔣正州親口告訴他,他初中時有多惡心自己。 文蕤心里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他知道氣話未必可以當(dāng)真,可是從蔣正州嘴里聽到他說自己是自以為是的小白臉時,他還是很難受。他這五年一直都像看一部青春電影那樣回憶他們初中時的往事,可蔣正州的話好像讓這些事情又變回一場單方面的霸凌。 白色的被子被蔣正州掀翻在一邊,垂到地上,文蕤下意識去撿,看到背面上的血滴時,才反應(yīng)過來蔣正州還是個病人,就這樣身無分文的跑了出去,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