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癡癡地看著他的愛人。青年的雙眼像一片安靜的湖，倒影出人魚的影子。他是一只好戰(zhàn)，暴戾的野獸...但此刻棲息在克里斯眼中的野獸，僅是一只擁有‘塞繆爾’這個名字的溫順愛人而已。

    人魚不由自主地再閉上了眼睛?？死锼馆p輕地親吻他，青年淺色的眼睫垂下，被淚水打濕。塞繆爾已經(jīng)在努力屏息了，甚至連耳鰭都用力收了起來，偶爾才扇動一下；但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從胸腔中發(fā)出一些粗啞的短促聲，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心里滿滿溢出來了，連蒼白健碩手肘處的半透明魚鰭都　‘啪噠’‘啪噠’　地著急拍打了起來。

    人魚眼睫直顫，像是急切的小蝴蝶。青年再次溫柔吻在他的眼簾上時(shí)，塞繆爾再克制不住自己，直接用手臂勾住了愛人的脖子。他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胡亂拱著克里斯，親他，舔吻他，發(fā)出好多聲又小又輕的沙啞氣音，混雜著幾聲從強(qiáng)壯胸腔中傳來的沉重喘息。

    “Ch..ris...，Chris...Chris...　...＂

    人魚喘息道，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克里斯聽不太清他在說什么，但他的小野獸顯然是在極力用盡一切他所知道的人類詞匯來表達(dá)愛意?？目呐雠稣f到最后人魚再徹底記不起來什么音節(jié)了，但喉間還是‘赫赫‘動著，只不斷用臉頰來熱切蹭著青年，抱著對方一點(diǎn)也不肯放開。

    “Chris...，Chris...，Ch..ris...　...＂

    塞繆爾喃喃道。青年在他上方低聲笑起來。人魚頗為滑稽地再皺起鼻尖，使勁兒扇動鼻翼，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對方身上的迷人氣息。

    這氣味太好聞了。塞繆爾幾乎無法思考。他覺得自己快要飄起來了，渾身軟綿綿的，魚尾被海水托著，只隨著波浪而偶爾拂動；而心里卻又像是塞了一塊不斷躁動的炭塊，‘噼里啪啦’不斷作響。

    “...小東西?！彼犚娚戏角嗄甑穆曇艉σ?，溫柔低低說。人魚滿足地閉著眼睛，只覺得自己的一只手爪被抓了起來，有什么東西纏繞在了上面，正在綁他。

    那是一條白色的布料。本來，那是克里斯的昂貴領(lǐng)巾之一，之前一直被塞繆爾偷走，偷偷藏了起來?，F(xiàn)在他們要搬家，于是人魚就把他窩藏的‘贓物’都一股腦拿了出來，想要一起帶走。這條白色領(lǐng)巾是塞繆爾的最愛之一。他那時(shí)候整日整夜地垂涎對方的后頸，而這條柔軟的布料一直緊緊束縛在對方修長的脖頸上，精心打好的花結(jié)子打在胸前，正好襯托剪裁得體的馬甲背心。

    這條領(lǐng)巾離那塊柔軟的后頸最近最近。那里已經(jīng)留下自己的齒痕，淡紅色的傷痕還未愈合，在層層布料下仍然透出無比迷人的氣息。塞繆爾曾經(jīng)日思夜想地想著他的愛人，想著青年在衣料下的赤裸身體，著迷而深深無法自拔。

    “噓...”

    克里斯哄他，讓人魚把那只濕淋淋的手爪給自己。他握著塞繆爾的蹼爪，用指腹輕輕摩挲。人魚喉中發(fā)出一聲遲鈍又溫存十足的喉音，像是被撫摸的小貓。

    克里斯低頭，仔細(xì)地把人魚的一只手爪和自己的左手綁了起來。塞繆爾好奇地抬起頭來，抬眼去看青年，蒼白的面孔上神情有點(diǎn)懵懵懂懂。但很快他又咧出森白犬牙笑了，像是十分喜歡和克里斯綁在一起。

    青年十分專注，但罕見地顯得有些笨拙，半天沒有綁好。他略微有些緊張地笑了笑，低聲道：“好了...好?！?/br>
    然后克里斯清了清嗓子。

    塞繆爾等了他一會兒，青年卻什么都沒說，只是又清了清嗓子。人魚快樂地動了動巨大的魚尾，滿懷熱切憧憬地看著他，像是只要克里斯在他面前，無論是做什么也好他就得到了全世界似的。但他不太安分，總想動一動，像狗一樣不斷嗅著，喘息著想要再親親他的克里斯。

    “馬上，馬上...＂克里斯略緊張道，喉結(jié)起伏，“你...你愿意...嫁給我嗎，塞繆爾？”

    他語調(diào)比平時(shí)快了很多，簡直像是刻意不想讓人魚聽清楚似的。人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發(fā)出巨大的粗聲咆哮，快樂的魚尾甚至在海浪中激起了一些水花，把小木筏撞得直搖晃。

    “好，好的...”克里斯立刻說，“這是‘愿意’?！?/br>
    他吞了一口唾沫。然后青年第三次清了清嗓子，緊張到哽了片刻，這才說了下面的話。

    “我，克里斯·卡特，”他說，“我愿意娶...＂

    克里斯的話說到一半，人魚就注意力不太能集中地想要熱切湊上來偷親他。塞繆爾像小狗一樣‘呼哧’‘呼哧’喘息著，不斷探頭嗅嗅，被青年哄著才勉強(qiáng)繼續(xù)聽下去，雙眼發(fā)亮地看著他。

    “乖，很快的，就一句話...＂克里斯不禁笑道。他仍然有些緊張，但在對方目光下總?cè)滩蛔⌒Α?/br>
    過了一會兒，青年終于讓自己重回了正常聲音。塞繆爾滿懷期待看著他，而那雙金色的豎瞳里毫無雜質(zhì)，不識得哪怕是一點(diǎn)的詭計(jì)，神情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一切。

    “我愿意娶，塞繆爾，我的人魚，”克里斯輕聲道，“來做我...來做我合法的妻子。”

    青年的喉結(jié)上下緩動了一下。塞繆爾愛他的聲音，比夜海上的月光還要柔和。但他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但人魚仍然睜大了眼睛?。】死锼箍匆娙唆~的豎瞳甚至放大了一些，雙眼中倒映出他自己的樣子。

    “以我盡為你所有的財(cái)物，“克里斯說。他的聲線此時(shí)已經(jīng)十分平穩(wěn)，尾音溫柔，像是蘊(yùn)含愛意的海浪，“以我崇愛著你的身軀?！?/br>
    “無論疾病，或健康；富裕或貧窮，直到我們死去...死去為止?！?/br>
    “我在此立下誓言。”

    塞繆爾怔怔地聽著。他用一種說不出來的單純目光看向克里斯，像是一只很小的狗。他的面孔上顯露出一種知道自己被愛著的神情，并因此對對方充滿了快要溢出來的

    愛戀和依賴。他小心翼翼地?cái)€住克里斯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他的青年，狹長獠牙露在唇邊，讓人魚的面孔看上去像是童話故事中的野獸，正在輕嗅著他深愛著的人類王子。

    人魚聽不懂這些話中的意思，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錯認(rèn)這些話中的愛意。這些溫柔從最開始就只屬于他，只會給他一人。

    克里斯愛他，塞繆爾從未懷疑過這一點(diǎn)。

    “現(xiàn)在到你了，”青年笑著說。他低頭輕輕地親了親人魚的爪背。塞繆爾一見他抬眼，什么話又都說不出來了，喉嚨里發(fā)出那種小狗一樣‘嗚嗚’的小聲啞叫，從水中迷戀地更多探出身來，赤裸的健碩上身簡直要靠到克里斯懷里去了。

    青年只吻人魚的前額，卻不吻對方急切湊上來的唇頰。塞繆爾立刻發(fā)出委屈的小聲音來，不斷地蹭他，想要得到一些甜蜜的親吻。他永遠(yuǎn)都不能知足，這些吻無論多少個都不夠...

    “我教你說誓言詞，小笨蛋，”克里斯輕聲說，“快嫁給我?！?/br>
    人魚完全被他迷住了。青年笑了起來，嘴角的紋路十分明顯，讓他看上去有一種迷人的溫柔氣質(zhì)。他說這些話的時(shí)候，語氣里帶著一種頗為可愛的揶揄，讓人魚立刻開心地輕輕咆哮了起來。

    “I，　Samuel，　＂他說，塞繆爾小聲跟著他念，像是學(xué)說話的認(rèn)真小孩，發(fā)音艱難，念自己的名字。在說到下一句的時(shí)候，人魚顯然遇到了一些問題，一連說了幾句都沒有說得順利：

    “do　take　thee，Chris　Carter，to　be　my　wful　wedded　husband　（我愿意，讓克里斯·卡特，當(dāng)我合法的丈夫），”克里斯教他，“Carter是我的姓...對，‘Chris’，是我，我是你的...　...＂

    人魚只聽到‘Chris’這個發(fā)音，立刻就咧開嘴露出獠牙，像是十分高興一樣。他喉間‘呼呼’直響，把這個單詞在利齒間翻來覆去咬了好多遍，舍不得吐出來，含含糊糊道：“...Ch...Ch..ris，Ch...ris，Chris...”

    克里斯沒忍住，于是兩人開始接吻了起來。海浪十分輕柔，小木筏隨之小幅度地起伏著，過了一會兒青年與對方分開了，人魚喘息著，只抬眼看著他。

    克里斯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塞繆爾把鼻子皺起來，露出鋒利獠牙，顯出一個看上去兇狠的樣子，接著猝不及防打了一個噴嚏。青年哈哈大笑，又愛憐地親親他。

    “還有幾句呀?！彼p輕說。這是屬于他們的‘執(zhí)手禮’，在上帝的面前互相執(zhí)手，說出誓言。從此之后這個神圣的誓言將成為他們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以盡對方為所有的財(cái)物，以崇愛著彼此的身軀；無論疾病，或健康，富?；蜇毟F，直到死亡讓他們分離。

    ＂I　pli...ght...”人魚道，“the...thee...”

    他低聲道。這些人類的語言他從來都弄不懂，但他喜歡克里斯的語言...克里斯說出來的就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愿意重復(fù)一千遍和一萬遍，他的愛和他的占有，他的心臟，他所想給予的一切。

    【I　plight　thee　my　troth.】

    我在此立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