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節(jié) 伴侶 【人魚的伴侶?!?/h1>
“處決他。” 空氣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現(xiàn)場靜得能聽到每個人加速的心跳聲。 船長簡直要背過氣去了,他結結巴巴地說:“卡…卡特先生,您說什么?” “我說處決他?!笨死锼勾鸬?,語氣平淡地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但他語氣里透露出不容商榷的意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背后一涼。 船長吞下一口唾沫,“先生,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們雖然是在公海上,但是也沒有權利處決罪犯呀!更何況,麥克斯很有可能只是精神錯亂...” 扎克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那照你那樣說,兇手另有其人咯?” 船長忙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偵探先生,只不過這種案件是不能私下解決,必須上報給法院才可以。” “卡特先生,您不能這樣做,”神父站了出來,聲音穩(wěn)重,“只有上帝才有權利審判人;再其次也是被上帝賜予權利的法院。我們沒有這個資格來決定其他人的命運。”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神父,船長和克里斯顯然形成了三個互相對立地陣營。船上的客人大多都是貴族,商人,銀行家等等上流人士,一個個都十分愛惜羽;但是他們內心卻都是一樣精于打算。 顯然現(xiàn)在,他們是打算支持神父或者船長:畢竟,誰都不想去招惹一個神經兮兮的殺人狂,更不想因為這點事惹上官司。還是把麥克斯囚禁起來的好。 扎克側臉過來,面色猶豫地想勸說,克里斯一個手勢讓他閉了嘴。 “我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笨死锼拐f,甚至還微微笑了笑,“你們所擔心的,也是我所擔心的。我也是為了大家的利益?!?/br> “在討論怎么處置麥克斯之前,船長先生,我想先問您一個問題?!彼D向船長,后者在他的目光下有些畏縮,“按照原計劃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對嗎?” 船長又吞咽了一口唾沫,點了點頭??死锼共讲骄o逼,“可是現(xiàn)在已經過了一個半月了。我對這里的航線很清楚。我們偏離航線了?!彼D向眾人,道:“現(xiàn)在沒有三個月,我們是上不了岸的?!?/br> 眾人嘩然。 船長臉色慘白,汗珠一滴一滴落下,副船長對驚慌眾人說:“大家不要擔心。雖然偏離了航線,但船上的儲備是足夠的?,F(xiàn)在我們已經找到方向了,三個月后一定能到岸!” “三個月誰知道會有什么變數(shù)?”克里斯說,“大家都看到了,麥克斯是個危險的殺人狂。誰能保證囚禁期間他不會逃出來?如果那時候,他能弄到一把槍,或者哪怕是一把餐刀,”他停頓了一下,眾人眼里紛紛透露出恐懼,“誰能保護我們?誰能保證我們的安全?” “你不能怎么做。你沒有權利?!鄙窀赋谅暤馈?/br> “讓我們用現(xiàn)代的文明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好嗎?”克里斯看著牧師,聲音溫和,“公投應該可以解決眼下的難題?!?/br> 青年走上前來面對著眾人,那雙平日里溫柔的藍綠色眼睛里,此時卻平靜得讓他們發(fā)抖。 “我的名字是克里斯多夫·卡特,女士們先生們。公投的一切法律結果我自愿承擔,大家不用有什么顧慮?!?/br> 眾人開始小幅度交頭接耳,嗡嗡小聲說話聲響起來;卡特家族在近年來一直負有盛名,雖然低調,但十足實力可懼。而克里斯本人在從頭至尾參與法國的王朝復辟后,還能毫發(fā)無傷退出政壇,這可不是什么簡單角色。再說了,處死麥克斯也能讓他們心里安全一點兒,并且還不用擔當太多責任,何樂不為? “大家投票吧。對立即處決殺人犯麥克斯有異議的,請把手舉起來?!笨死锼拐f。 神父堅定地舉起了手,人群里,又有幾個人顫顫巍巍舉起手來;船長猶豫舉手,但是副船長和一眾水手都保持了沉默。 “感謝各位?!笨死锼沟?。 神父憤怒道:“您還算是一個基督徒嗎?仁慈的上帝教誨我們的是愛,不是仇恨!” “我不恨他,神父,”克里斯奇怪道,“我相信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不恨他。但是,他確實威脅到我們的生命了,對嗎?仁慈的主也教導我們,要珍愛生命。” 然后他沒有再理會神父,轉過身來。 “船長先生,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當然,如果您覺得下不了手的話,在下愿意為您分憂。” 傍晚。 克里斯靠在甲板護欄上,一個人抽煙。他很久沒有犯過煙癮了。 扎克走上前來,克里斯眼皮都懶得抬,給他挪了個位子。 “有火嗎?”扎克低聲問,克里斯叼著煙撇他一眼,從懷里掏出火柴盒,擦了一根,火花發(fā)出‘茲’的一聲,在夜里格外明亮。 扎克湊過去借火;克里斯低垂雙眼,漫不經心看著他;透著跳動的火苗,他那雙漂亮的青綠色眼睛冷淡疏離;但是扎克知道,當他很安靜的時候,那雙眼睛在陽光下就像秋天的湖水,像是嬌嫩的矢車菊,眼神柔和而又溫暖;而當他發(fā)怒的時候,那雙眼睛在黑夜里就跟鷙鳥的眼一樣銳利。 跳動的火光照出克里斯眼角邊隱隱的眼尾紋,雖然他只有二十六歲,但是日益cao勞也讓他心力交瘁:人際交往總是讓人疲累,更何況和一眾人精們打交道;無論是腐朽虛偽還是精于打算,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 扎克忍不住想伸手撫平他眼角的紋路,但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沉默著吸了一口煙。 “你早就懷疑那個清潔工了,是嗎?”之后,扎克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是的?!笨死锼剐牟辉谘烧f。青年修長的手指夾住煙,抽了一口,火星忽亮忽暗。煙氣迷蒙中,濕潤紅舌在唇后一現(xiàn)即過,他的神情也晦暗不明。 他當時確實覺得很不對勁。房間里太干凈了,干凈得連一根頭發(fā)也沒有,顯然不是傭人一貫作風。唯一可能解釋的,就是現(xiàn)場被人仔細打掃過。而能隨意進出,又有工具可以打掃而不被人懷疑的,就只有清潔的傭人了。 雖然在他的強壓下,麥克斯已經被槍決了,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還沒有結束。 幕后黑手不只一個。 當時麥克斯說的話太奇怪了。他的那番言論立刻讓克里斯回憶起來一些東西:他的眼睛瞇了起來。 心中不安混合著戾氣升騰。自從人魚離開后,他一直都在尋找‘那位大人’的蹤跡。但對方顯然精于此道,撤手撤得干干凈凈,手段非常狠戾??死锼鼓苷业降木€索都變成了尸體,而對方從某個渠道知道人魚離開后,對他也失去了興趣,徹底從克里斯生活中消失。 而現(xiàn)在...現(xiàn)在,對方似乎再次出手了。 克里斯態(tài)度強硬解決了麥克斯,也是為了給眾人一個下馬威。他之前太大意了,雖然發(fā)現(xiàn)了危險但沒有即使處理,更沒有威懾眾人,這才導致了上次被他們強行囚禁起來。 克里斯一直認可自己的商人身份,他的原則就是不做賠本的買賣。就算是短期的犧牲,也是要為了未來的收益。他不喜歡殺人,但不代表他不會殺人。這對他來說,和拋出股票,買進國債之類的行為沒有區(qū)別;在衡量利弊之后,他自然會選擇受利較多的那一個選項。 克里斯是個基督徒,這沒有錯;他也自認為自己還算誠懇,所以他不會干些傷天害理的勾當;不過,如果他發(fā)現(xiàn)了威脅,并且認為這個威脅有必要解決,克里斯是會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雖然卡特家族在近年來負有盛名,而且在克里斯一貫狠辣的作風下,是沒有人敢來找他的麻煩的;但是現(xiàn)在情況特殊,人人自危,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而他前一個月又太低調了,讓他們忘記了他的睚眥必報。 如果你讓神流血,人們就不會再信仰他了。有了囚禁他的第一次,第二次就會容易得多;如果現(xiàn)在克里斯還不讓眾人見見血,下一次船上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他面臨的就不會是囚禁那么簡單了。 克里斯思考太久,扎克被晾在一旁,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我希望你不是在想怎么對付我,克里斯?!彼b作輕松,用開玩笑的口吻說。 克里斯回過神來,淡淡看了他一眼。 “管好你的嘴?!彼f,臉上沒什么表情,“還有你的眼睛。” 說罷,青年在欄桿上按滅了煙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周后。 大廳里歌舞升平,一派奢靡景象。 殺人案風波已經過去,船也沿著既定航線一路向前。船上的客人們又開始了每天的享樂。 托盤里放著精致的熏牛rou,上面淋著少許的芥末醬,撒著rou寇、rou桂等香料;旁邊的銀盤里裝著精致的小點心。另外的桌子上擺放著牛rou腰子派和皇家奶油雞,還有用杜松子、漿果酒烹調的兔rou和雉雞,極好去除了食材本身的膻腥味。 小圓桌上擺著果汁、麥粥、面包、果醬及咖啡,侍者端著蘇格蘭威士忌,琴酒還有香檳忙碌地穿梭在賓客之中。 克里斯穿著雙排紐小禮服和西服馬甲,一頭及肩金褐色頭發(fā)三七分,梳得整整齊齊,明顯是用了發(fā)油。他正在和一位女伴密切交談著,時不時點頭附和,嘴邊的微笑溫和有禮,女伴不時發(fā)出銀鈴般嬌笑聲。 扎克一直看著克里斯的方向,一個人坐著默默喝酒,只要有人靠近就會被他不爽的眼神嚇退。 克里斯余光瞥到了獨自坐在桌角的一個人,不留痕跡結束了對話,他從侍者的托盤上拿了杯酒,不動聲色坐到男人的面前。 “宴會不錯,是嗎?”他笑著說,桌子對面的卡爾博士明顯愣了一下。 他用手推了推眼睛,結結巴巴地說:“是的,不錯的舞會,卡特先生?!?/br> “不過,看起來您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笨死锼购攘丝诰疲拷诵?,“不妨告訴您,我對今天的舞會也沒有什么興趣。不過見到您,卻讓我想起來上次的會面。您的收藏實在有趣,博士?!?/br> 卡爾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有些激動地說:“您這樣認為嗎?”說話間他的眼鏡又滑落下來,卡爾連忙把它推到鼻梁上。 “如果您今晚有空,”克里斯說,把酒杯輕輕地放在桌子上,“我們可以深入探討一番嗎?” 卡爾高興地回答道:“當然!隨時都可以,卡特先生。” 船艙小房。 “...博士,您上次講到,人魚成年后毒腺會被替換掉,對嗎?”在看了一大堆人魚骨骼素描和平面解剖圖后,克里斯實在忍不住了,不留痕跡地轉換話題。 “嗯?哦,是的!”卡爾一愣,反過來之后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成年之后,每條人魚的性腺會釋放出不同的信息素;哦,對于其他的動物來說,也許性信息素只和交配行為有關,但是人魚,人魚可不一樣!” “對于人魚的伴侶來說,對方的信息素可以舒緩壓力,保持緊密的聯(lián)系;但是對除了它們伴侶以外的人魚來說,性腺信息素代表權力和絕對力量。” “低等級的人魚,在感受高等級人魚的信息素后,往往會表示臣服。這應該也是人魚保持種族社會穩(wěn)定的方法,弱小遵從力強的…” “而人魚是不會衰老的,它們的生長期漫長得讓人難以想象,在它們的一生中機體力量都會不斷增強,然后只會在某一天突然死亡… …” “人魚的性腺在成年后會形成初腺液。結對后,它們會咬合頸后互相標記,為對方注入自己的腺液。通過這個手段,它們彼此之間的聯(lián)系會達到一種難以想象的緊密程度...” “那要是他們后來分開了,會發(fā)生什么?”克里斯忍不住問。 卡爾看著他,那神情就像是克里斯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互相結對的人魚是不會分開的。他們不會生誕子嗣,像是加利福尼亞鼠或者是黑背豺一樣,一生只有一個伴侶。” “結對后的伴侶如果死亡,另外一個往往也會接著死去。當然,除了成雙結對的情況,也會有人魚群共同擁有一個伴侶的情況,一般來說都是出于繁衍目的... ...” 克里斯心里掀起了驚天波瀾,他幾乎用盡所有的自制力來控制自己不要顯得太過激動,露出端倪:“等等...那么,如果人魚選擇了人類作為伴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