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床幃掩了日光，籠著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算不清時辰、但想來也知道早誤了上朝。不過無所謂，來福見自己未歸總能想出解釋——聞景曦在位五年，除了年初高燒不退那次從未誤過朝辰、甚至第二天剛能清醒就強撐著病體出現(xiàn)在金鑾殿上，感動得一幫大臣長吁短嘆、直呼陛下勤政愛民實乃我朝萬福。

    所以偷個懶也沒什么，心安理得。

    這么想著、小皇帝在他哥懷里翻了個身，轉頭去看熟睡的青年。

    平日凌厲的眼神看不到了、被濃密的眼睫遮住，刀砍斧削的輪廓也因為睡著鍍上一絲柔光。他昨夜喝了不少酒、睡得很沉，翕動的鼻翼發(fā)出比平日更重一些的呼吸聲，像酣睡的獵豹、斂去所有危險的鋒芒，看起來無害極了。

    沒人能看到這樣的攝政王，

    除了我。

    這樣的認知讓聞景曦笑彎了眼，伸出手指點點他哥的鼻尖。帶著濕氣的溫熱呼吸纏著他的指腹漫到心頭，整個人都被浸軟了。

    “還不醒，”他輕輕推了推那人的鼻頭，小聲說：

    “你才是聞小豬?！?/br>
    喲，還挺記仇。

    落在鼻尖的手慢慢劃了下來，繞過側臉下頜又抵上了唇——鐵血硬骨的大將軍，嘴唇卻比奶糕還軟。聞景曦按耐不住心頭悸動，偷偷蹭上去親了一下、又一下。

    環(huán)在腰間的手突然用力，因驚訝微張的唇被一條軟舌攻占、小皇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哥吃抹了個干凈。

    “百官眼巴巴地等著陛下上早朝，陛下卻躲在這里偷親我?！?/br>
    這人真是一醒來就嘴欠，可滿眼卻是化不開的深情。

    所以聞景曦只是點點他的額頭，故作慍怒：

    “醒了裝睡，攝政王這是欺君。”

    攝政王把手拿下來按在臉頰上，笑著哄他：

    “那陛下要罰臣什么？”

    聞景曦抽抽鼻子，想都不帶想的。

    “罰你伺候朕沐浴?！?/br>
    昨晚胡鬧那么久只草草擦了下就睡了，這會兒醒了身上怪不舒服的。

    聞子墨自是知道他弟弟的嬌貴，遂起身安排——畢竟再膩歪下去就得擦搶走火。大清早的、聞景曦難得出宮一趟，他還想帶人出去逛逛街，不能精蟲上腦。

    熱水里加了提神醒腦的精油，清爽的味道讓人心情舒暢。聞景曦懶貓似地坐在浴桶里，有人一下下按摩著他的脊柱后背側腰、舒服得他直哼唧。那人又從后攬住他的脖頸，溫熱的唇就貼上了他的額角。

    “你泡一會兒，我去給你買衣服，等會兒帶早飯回來，想吃什么？”

    昨晚那身早被折騰的見不了人了，啟光帝若是穿著那身回去、禁軍大概得以為皇帝被人綁架過。

    可小皇帝被伺候得正舒服，不想放人。

    “叫侍衛(wèi)去買不行么？”

    聞子墨勾了唇笑，這種被黏人精全身心依賴著的感覺可太好了，真恨不得把他疊起來揣兜里、走哪兒都帶著。

    “里衣也要侍衛(wèi)去買？”

    嘖，這就臉紅了。

    聞景曦沒轍又不想他走，索性耍賴轉過身勾住他哥、整個人濕漉漉地就黏了上去。

    “我不管，不許走?！?/br>
    “好好好……祖宗你先坐回去，著涼了怎么辦?！?/br>
    攝政王手忙腳亂地把人扒拉下來放進去，又再三保證自己不溜號，這才走到屋外吩咐手下人買兩套衣服——他自己的也沾了一身水、穿不了了。

    暗衛(wèi)辦事利索，沒一會兒就送來了兩套成衣，料子比不上御制的、但也不差。最重要的是一套墨藍一套藏青，花紋繡制都一樣——看起來就很搭。

    攝政王當即決定給賞。

    “你難得出宮，就別急著回了。等會兒帶你去逛逛？”

    聞子墨夾了筷小菜喂過去，小皇帝似乎很喜歡這兒白玉云腿粥，他看在眼里、盤算著把廚子帶進宮做早飯。

    聞景曦有些遲疑……倒也不是不想逛街……就是……

    殺千刀的攝政王也不曉得是怎么吩咐的，真的沒有給他買里衣！

    “你也不想要下人去買吧？”

    還哄他！

    “天冷了衣服厚，看不出來的?！?/br>
    廢話，能看出來還得了！

    買來的衣服料子不差，貼身穿著倒也沒什么難受的。只是……這樣也太羞恥了……

    殺千刀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會兒又開始裝純情、故作無辜地沖皇帝眨眼睛：

    “怎么？曦兒不想陪兄長逛街？”

    “不是……”，眼前的小貓糾結死了，眉頭緊擰著、嘴邊兒還掛著奶白的粥粒……

    嘖，看一眼就要起火。

    他伸舌舔去那粒米，又開始勾引人：

    “上次買的桂花糕寶貝不是很喜歡嗎？再去買點兒帶回去好不好？”

    聞景曦眼睛都亮了，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真是個小孩兒，好吃的一哄就能把自己賣了。

    攝政王忍不住后怕，還好這小笨蛋從小長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然傻兮兮的、肯定很容易被拐跑賣了。

    “公子又來啦”，鋪子離南竹館不遠、兩人溜溜達達沒一會兒就到了。

    老板娘還記得聞子墨、笑著招呼他——畢竟長這么周正的客人真不多見。

    “上回帶的糕點夫人可還滿意？”

    夫人……

    聞景曦翻了個白眼，可惜他帶著斗笠旁人看不見、就借著寬袖掩飾在他哥腰上掐了一把。

    “老板娘好手藝，”聞子墨笑開了花，倒也不是沖老板娘。

    “夫人喜歡得緊。這不、催著我又來買了?！?/br>
    “誒可是不巧，桂花開過啦、糕點沒了。不過我這兒有新釀的桂花蜜，入口清甜回味悠長，好多夫人小姐都喜歡，公子要不要帶回去給夫人嘗嘗？”

    又指指旁邊的酒壇，

    “還有這桂花釀，是去年封壇的、這時候拿出來喝剛好。”

    說罷看看聞景曦，

    “我瞧這位公子俠客打扮，大概是江湖中人、可得試試我這好酒?！?/br>
    聞子墨笑得更開心了，悄咪咪捏捏弟弟的手就丟了錠銀子過去，

    “各兩份，多謝?！?/br>
    糕點沒買到，攝政王有心補給他、就拽著人在街上閑逛。走了這么一會兒聞景曦心里的不適感也漸漸被熱鬧的街市消磨掉——反正那人自己也沒穿，不要臉就一塊不要臉唄。

    他一松下來，就被玲瑯滿目的攤販吸引了目光。上次出宮閑逛還是十來歲的時候，自然是這也稀奇那也想要。小販們只當他是初入京城沒見過繁華的江湖人，拿出十足十的熱情各種推銷。財大氣粗攝政王一邊頭疼一邊笑、付錢的時候絕不手軟，沒一會兒，他就大包小包的抱了滿懷。

    暗衛(wèi)們跟在身后面面相覷，互相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

    給夫人拎包這種事怎么能讓下人做？

    當然是要親自陪著才好。

    聞景曦逛得盡興，又要了串兒糖葫蘆拿在手里慢悠悠閑逛。他把前簾掀上去一些，就露出雪白的下頜和瑩潤的嘴唇。糖葫蘆吃了兩個有些膩、那根嫣紅的小舌頭就時不時伸出來在那串兒紅果上舔幾下……看的攝政王頭皮直發(fā)麻。

    撩人又不自知。

    實在欠cao。

    他將懷里的東西丟給暗衛(wèi)，伸手就奪了那半串山楂球過來惡狠狠地咬碎吞下去——最上面那顆還被小混蛋舔得晶亮、看著就氣人。

    聞景曦莫名其妙，原來兄長也喜歡糖葫蘆？

    他轉頭看過去，櫻紅的唇一張一合、還有糖稀黏在上面，亮晶晶的、十成十的故意勾引。

    “好吃嗎？要不再買串給你?！?/br>
    誰要吃糖葫蘆！

    聞子墨撲上去，就在鬧市中惡狠狠地吻他。

    人群熙熙攘攘，京城嘛、自是見多識廣無甚奇怪的，就是有好奇探究的、也被一圈暗衛(wèi)生人不近的低氣壓擋回去了。

    山楂的酸和糖稀的甜在唇舌間交換，聞景曦隱隱覺得場合不對、卻掙扎不開，再后來也沒想掙扎了，只安靜地和心上人交換氣息。

    好半天才松開。

    “我以后再不給你買糖葫蘆了?！?/br>
    攝政王開始放狠話。

    聞景曦看他。

    ？

    “真勾人，怕忍不住把你就地正法?！?/br>
    掩在寬袍下的右手被拉到某個不可言說的位置，硬挺的火熱會燙人似的、剛一碰到他就飛快地收手回去。

    小皇帝神智回籠，推了他一把放下前簾就徑直往前走。

    才不想理這個大庭廣眾之下就發(fā)情的無賴。

    是誰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親著親著就流了水一點都不重要。

    聞子墨咧開嘴笑，狗似地追上去粘人、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纏。

    “對了，”

    聞景曦突然想起來，“昨天那個……曉晨……　　”

    “他沒事兒……我以前下手狠多了?！?/br>
    呵，這會兒倒不避諱了。

    “本來留著他在這里是想著以備不時之需。——別誤會啊，就想著畢竟他的確有幾分像你、若是哪日用得著、做個替身暗衛(wèi)什么的。誰知道老鴇財迷心竅、竟偷偷讓他去接客。還被你趕上?！?/br>
    不過也是無巧不成書，不然他倆頭上總得懸著一把劍。

    “怎么？舍不得？”

    小皇帝要抽手，被人攥得更緊了。

    “哪能啊，還不是因為他那張臉像你，我想想就上火?！甭勛幽櫫税櫭?，他是真生氣。一想到昨天要不是被聞景曦趕上，那個人就要頂著一張神似他弟弟的臉去別人床上翻云覆雨……真是……想吐。

    “你若是找人放出消息去、說南竹館的頭牌長得像當今圣上、”聞景曦笑得開心，“估計你這館子的營收得再高好幾倍?！?/br>
    “那怎么行！“

    攝政王拒絕得斬釘截鐵。

    ”任何人都別打你主意。替身也不行，假的也不行，總之什么都不行。誰敢肖想我廢了他九族。”

    小皇帝聞言招了個影衛(wèi)過來轉身要走，

    “去哪？”他哥還皺著眉。

    “回宮給來福帶個話，讓他吩咐御膳房以后采買不用買醋了?！?/br>
    他也沒回頭、背到身后的手勾了勾指節(jié)，

    “這就有一大壇呢，夠喝一輩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