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der than Ice
接下來的兩個月,蘇文彬和同事便住宿在楊超家里。 楊超這里有數(shù)間空房,堂屋邊上一間,樓上三間。除了沒有女人,偶爾需要鄉(xiāng)親幫把手做飯之外,倒是比住在條件堪憂的招待所對付要好。 蘇文彬住在“書房”,也就是唯一有書桌的一間房。這間房間里有一個帶鎖的木柜,楊超來坐的時候眼睛偶爾會往那柜子瞟。 這一天,勘測小組前往龍墳山脈北面的鄰村了解情況。他們的設(shè)備沉重,人又不少,為了這次“遠行”,村支書提前安排了汽車。 “從植被分布來看,北面土質(zhì)很不一樣。按照計劃,取樣、檢測起碼要兩天時間。”蘇文彬臨走前一邊疊衣服一邊說。 “行,你們忙著,”楊超說,把他疊好的衣服擺過來擺過去,從床頭放到床尾,“后天回來?想吃什么菜。” 蘇文彬眨眨眼,“張嬸上次炒的那個,醋溜什么?很爽口。她地里忙嗎?后天不妨請她來吧?!?/br> “不妨,不妨,”楊超點著頭,“不妨……” 顯然是臨走收拾東西時分了神,蘇文彬忘帶了一本重要的工作筆記,只得坐老鄉(xiāng)的拖拉機順路又回來拿。 彼時已經(jīng)黃昏將近入夜了,蘇文彬一進院子還以為楊超不在家。 大門也沒落鎖呀。 一抬頭,他住的那間臥室里透出白白的熒光。蘇文彬推了推眼鏡,瞇起眼睛,墻上仿佛還有個人影,看那措豎起的頭發(fā),八成是楊超。 蘇文彬沒作聲地往樓上走,把門推開一條縫,“楊超?” “cao!” 楊超騰地站起,啪把地上的電源線扯了。他臉很紅,似乎熱血沸騰。 “你……你在做什么?” “沒,沒干什么?!?/br> “你這還有錄像機?”蘇文彬眼尖,一眼就看見了。 “沒、哎,”楊超想人證物證俱在狡辯也沒用,何況蘇文彬也不是別人,“你別告訴別人?!?/br> “好,好,不說,你在看什么?你很熱嗎?” “不不,不熱。” “你背上都出汗了,開窗戶吧?” “不……別開。文彬?!?/br> 楊超一時間忘了這間屋現(xiàn)在是蘇文彬在住,他在柜子里藏了錄像機這件事一旦暴露,他跟蘇文彬就是一條賊船上的了。 “不是……你,你怎么回來了?”楊超問。 “我忘了件東西,回來拿一趟,明天早上再走?!?/br> 鳥在歸巢了,啾啾叫著。 “哦,哦,那你今天晚上睡哪?” “我……我明天早上再走呀?!?/br> “欸,張嬸今天不在家,出門了。” “我沒問張嬸呀?!?/br> “嗨,我是說,我今天沒做飯,一個人忘……忘了?!?/br> 蘇文彬笑笑,“我一個人住,也是經(jīng)??磿吹猛洉r間了,就有一頓沒一頓的?!?/br> “是吧,”楊超坐回床邊,“你這么講究也有忘了吃飯的時候?!?/br> “這個不興說,”蘇文彬小聲說,“我跟你不是一樣的么?!?/br> “哪里一樣了,你住在海東,你家里……你是不是喝那個,咖啡?哈哈?!睏畛α藘陕暋?/br> “研究所有同事喜歡喝咖啡。比起咖啡,我更習慣喝茶?!?/br> “嗯。”楊超點頭,沒頭沒腦說,“好。那我出去?” “不用,”蘇文彬再次笑起來,“楊超,現(xiàn)在剛好就我們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看什么錄像?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哎、就……” 蘇文彬等著他回答。 “你不一定喜歡看。”楊超說。 “你怎么知道?要實事求是呀,你猜的不一定是對的?!?/br> “行吧,”楊超在錄像機上按了一下,黑色的方盒彈出來,“那你自己看看,你可別告訴別人啊。這個不許看的——你是知識分子,更知道這些吧?” “哦……這個……”蘇文彬看了看錄像帶上的英文標題,這竟是進口的。 這個確實是不許看的,不過…… “我喜歡看這個。”蘇文彬說,“我能理解?!?/br> “真的?”楊超眼睛亮了,“我還以為你會說這都是些沒用的東西?!?/br> 這里沒有別人,但蘇文彬湊近了楊超的耳朵,“我有不一樣的看法……我認為……它有很高的藝術(shù)價值?!?/br> “真的?”楊超的臉紅了。 蘇文彬點點頭,目光堅定。 “你,你真的看過?那……那你最喜歡里面哪個?”楊超問。 “酋長?!碧K文彬說。 “巧了不是,我也喜歡酋長!那手飛刀,太厲害了!每次危險的時候他都能救人?!?/br> “戲子,我也喜歡,”蘇文彬笑得更開,“每次我背英語單詞,覺得枯燥的時候就想想他的形象,能給我學習外語的動力?!?/br> “文彬,你也真厲害,你怎么什么都會呢。我沒想到……沒想到你還看過這個!”楊超越說越大聲。 蘇文彬上前輕輕捂住他的嘴,“小聲點?!?/br> 粗重激動的鼻息噴在手心里,燙了蘇文彬的手。 他連忙縮回。 “那不然,我們一起看吧?我剛看了第一集,酋長把那個殺人犯干掉了,哈哈。” “行啊。” 楊超再次把錄像機接上,那一盒錄像帶里是前四集的內(nèi)容,一卷帶子看完,都到了平時蘇文彬休息的時間了。 令人熱血沸騰的片尾曲都結(jié)束了。 這臺機子的錄像帶在播完后不會自動彈出來,要人走上去取。 楊超從床邊站起來,夜太安靜,鳥都睡了,那床發(fā)出吱呀一聲,聽得清清楚楚。 原本,那是一張挺牢固的木床,蘇文彬躺上去從來不會發(fā)出聲音。 可是加上了楊超的重量就會。 楊超的重量,加上他自己的重量。 “文彬,”楊超問,“還看么?” “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還得走,”蘇文彬說,“很晚了?!?/br> “也是,也是,那……”楊超準備把錄像機鎖進柜子里,“那我走了?你要燒水洗澡不?” 蘇文彬沒作聲,他想,楊超那間屋就在樓下,何談什么走不走的,燒水洗澡,他自己也可以。 “我走了,文彬?!睏畛貜?fù)。 “早點休息?!碧K文彬說。 楊超點點頭。 他走了兩步又回來了,“文彬?!?/br> “怎么了?”蘇文彬剛準備脫衣服,這下又裹緊了。 “我問你個事,文彬?!?/br> “你說?!?/br> “那個……” 楊超竟一不做二不休地又拿出錄像機,“你看看這個。” 錄像里年輕的外國男孩身著大紅色的夾克衫,邁著輕快舞步。 “我特別想知道這首歌唱的是什么意思,”楊超說,“你聽聽?!?/br> 那節(jié)奏讓人忍不住想跟著點頭。 蘇文彬聽了一遍,“這首歌的主角有個心儀的女孩,可那女孩對他冷若冰霜,還……還和別人在一起?!?/br> “哦,哦……冷冰冰的,是吧。聽著還真不像這意思,”楊超笑著,“我看你也愛聽這種歌曲?” 蘇文彬微笑,“我聽過,不討厭就是了?!?/br> “這個光聽沒意思,”楊超拉著他的手,咧開嘴,“那什么,你們哪天休息?我們?nèi)コ抢飭h,你去過舞廳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