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貓小狗上班以來，這診所就不像是杜成遠的了。明明在自家的診所里，可杜成遠總是像個賊晃晃悠悠尋尋覓覓。他三天兩頭兒就給自己想好各種理由去到小貓小狗做保潔的樓層去逛逛，但又不走近，只是躲在護士站或是某個辦公室偷看。

    診所的員工們不明就里，都覺得杜成遠忽然變得親民了，動不動下基層到一線來慰問一下。杜成遠表面上和他們聊得熱火朝天，可眼睛卻一個勁兒地朝著小貓小狗的方向望。

    倆孩子都是死心眼，是不是不會休息每次都一個勁兒地干??？小貓腿腳不好會不會不小心摔倒啊？有沒有哪個丫頭小子的又給小狗遞情書啊……不是……主要就是老父親這顆心總是放不下，像是高三時趴在后門玻璃上觀望的班主任似的。

    杜成遠本來就是他們診所的鉆石王老五，上到四五十下到十八九，從小護士勤雜工到專家大夫科室主任，單身的、離婚的、結(jié)了婚感情不穩(wěn)定的，全都虎視眈眈地盯著杜成遠呢。只不過杜成遠由于個人性向?qū)δ信g的感覺從來都非常遲鈍自己不知道自己這么搶手罷了。

    這下好了，原本見誰都友好但見誰都距離感十足的杜成遠現(xiàn)在有事沒事兒就往二層跑，關(guān)于杜成遠情感箭頭的八卦已經(jīng)有好幾個版本了，八卦里涉及到的女員工全都一臉?gòu)尚撸谧约旱闹饔^世界里暗暗收集著各種證據(jù)。杜成遠今天衣服的顏色居然和自己的一樣耶，杜成遠平時打招呼的時候都是兩個字：你好，今天對自己居然是三個字：誒你好，杜成遠今天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咳嗽了一聲，一定是在掩蓋心跳的劇烈啊！

    八卦越傳越火熱。小狗連著好幾天滿耳朵都是那些嘀嘀咕咕，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都是YY出來的情節(jié)，卻傳得比真的還真。

    小狗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變得怪怪的了，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是心里就是有一種酸酸的感覺。他總想問些什么，卻又理不出個頭緒，不知道該打哪兒問起。

    想不通的不止小狗，杜成遠也不明白小狗怎么這幾天變得有些怪。

    第一天夜里，臨睡前小狗忽然在杜成遠懷里越蹭越緊，摟著杜成遠的脖子問是不是愛他。當然嘍，杜成遠抱緊小狗在他臉頰上留下了長長一個吻。

    第二天夜里，臨睡前小狗忽然推開杜成遠翻身到一側(cè)不讓杜成遠抱他，杜成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狗又一骨碌滾了回來鉆進杜成遠懷里說再也不出去了。

    第三天夜里，睡到半夜小狗忽然起床查字典。說想知道亂糟糟的亂字怎么寫。

    第四天夜里，杜成遠一把抱住在床上翻來覆去貼餅子的小狗。

    “你是個滾軸嗎？”　杜成遠覺得小狗有煩心事，也不想逼他說，就開玩笑逗他。

    “爸爸?！薄⌒」诽ь^忽閃著大眼睛問杜成遠。大半夜的，那眼睛卻亮閃閃的，一點兒睡意都沒有，精神得像是去參加考試。

    “嗯？”

    “滾軸有小雞雞嗎？”

    “……“

    關(guān)鍵是小狗問得還特別真誠而嚴肅。

    還沒等杜成遠反應(yīng)過來，第二個神奇的問題馬上又出現(xiàn)了。

    “爸爸，如果我沒有了小雞雞會怎樣？”

    會怎樣？杜成遠眉頭擰得都快成個皺皺巴巴的問號了?！皶虿怀瞿虬伞啊∵@也是他作為一名醫(yī)學工作者這輩子給出過的最腦殘的回答了。小狗有一種神奇的能力，總是能把杜成遠的智商統(tǒng)統(tǒng)帶走。

    但是小狗好像很不滿意這個答案，他有些失落地撅起了嘴。

    “不不不，能尿能尿。沒有小雞雞也能尿出來?！啊《懦蛇h的智商完全跟著小狗的表情走。雖然他不明白小狗為什么要假設(shè)自己沒有了小雞雞，聽說沒有小雞雞就尿不出來還會不高興，但他還是趕快抱住了他的寶貝安慰。杜成遠覺得這完全是有些杞人憂天了，小雞雞又不是花兒啊果兒的，今兒落了明兒又結(jié)了。

    難道？……小狗得了什么泌尿系統(tǒng)或生殖系統(tǒng)疾病，不好意思跟自己直說？杜成遠一秒也睡不著了，打開床頭燈就去拽小狗的褲子。

    “爸爸干什么！“　小狗抓緊了褲子不讓杜成遠脫。

    這下杜成遠更著急了。對于自己脫小狗褲子這件事，小狗一向是非常主動熱情地迎合的，為什么今天就偏偏要遮擋住。

    “我看看小雞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要沒有了?！?/br>
    “不是忽然沒有，是如果一直就沒有呢？“　小狗翻了個身肚皮貼在床上藏起了自己的小雞不讓杜成遠看。

    “一直沒有？“　杜成遠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根本聽不懂小狗在說些什么。

    小狗憋了大概兩分鐘，氣得哼哧哼哧的就是說不出來。最后臉漲得通紅飛快地擠出來一句：

    “就是護士jiejie阿姨們?nèi)嗽俸脤ξ以俸梦乙膊粫駩郯职诌@樣愛她們！”

    杜成遠像是被人點了xue一樣愣住了，琢磨了好久才明白了小狗的腦回路。雖然那些沸沸揚揚的傳言杜成遠沒有聽到，但他知道無論在哪個工作單位，茶余飯后議論老板都是固定曲目，醫(yī)院女職工明顯多于男職工，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難免什么關(guān)于男男女女的閑話就傳進了小狗的耳朵里，然后這傻孩子又思來想去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兒去糾纏這些亂糟糟的問題，在他那個還不怎么通曉婚姻愛情的腦瓜子里一加工，就變成了“小雞雞之爭”。那些傳言里的護士大夫阿姨jiejie們是“無小雞雞派”，而他自然就成了“有小雞雞派”。

    杜成遠心里笑，出息了啊，這懵懵懂懂的純情小男孩就算是學會吃醋了，有些事情真是無師自通。

    小狗賭氣趴成一長條，腦袋側(cè)著枕在枕頭上，臉蛋兒上的rou被枕頭擠出了鼓囊囊的一小團，擠得小嘴也嘟嘟著。

    杜成遠用手指戳小狗臉上的rourou?！澳敲魈鞄е阆蛉\所的員工們都介紹一下？說這是我們家有小雞雞的寶貝，其他人，無論有沒有小雞雞，我都不愛?！?/br>
    剛剛還哭喪著臉癱在床上像根面條的小狗現(xiàn)在又興奮成了個小彈簧，嗖地一下翻了身縮成一團背對著杜成遠捂著臉笑出了聲。“我才不要，那我就分不清楚到底是我打掃得干凈還是因為她們喜歡你了。“

    “那可為難了，又不能公開，我家又有個吃醋寶寶，哎，太難了?！啊《懦蛇h假意長嘆一聲也翻身躺到了另一側(cè)，挨著床沿，不理小狗。

    小狗以為杜成遠真的生了氣，拽住杜成遠背后的衣襟輕輕地撒嬌，可杜成遠還是貼著床邊兒躺著不回身。

    小狗從背后摟住杜成遠，在他脖頸上磨蹭。“爸爸，我錯了，我不該胡鬧，可是聽說爸爸喜歡別人我心里就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后我保證不再這樣了，爸爸轉(zhuǎn)過來吧好不好。“

    “那我可不能信，你是心里亂糟糟，嘴上的保證怎么能算數(shù)？“

    “那……“　小狗為難了?！澳前职终f怎么辦……“

    “我說怎么辦就怎么辦？說什么都答應(yīng)？“　杜成遠自始至終都只留給小狗一個背影，小狗著急壞了，覺得自己胡攪和這次是真的惹到杜成遠了。

    “都答應(yīng)都答應(yīng)，爸爸說什么都答應(yīng)?！?/br>
    “那就上個鎖吧?！啊《懦蛇h輕描淡寫地說。

    小狗對于“上鎖“這個詞的回憶都是很負面的，前十幾年里只要有人對他說到“上個鎖”，那一定就是yinjing鎖。之前就經(jīng)常有雇主為了懲罰他用那種鳥籠似的鎖把他的yinjing鎖起來，不僅控制勃起，連排泄都做不到。

    從認識杜成遠到今天，在小狗的印象中杜成遠從來都沒有SM的嗜好，怎么今天忽然提出了這么個需求。

    鎖吧鎖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就算杜成遠有S傾向也沒關(guān)系。小狗咬了咬牙下了決心?，F(xiàn)在杜成遠已經(jīng)成了他心中那個離不開的人，以前那些和他沒情感關(guān)聯(lián)的雇主有任何要求他都會答應(yīng)，現(xiàn)在自己的戀人要鎖一下有什么不行。

    小狗擠出了個笑乖巧地回答杜成遠：“爸爸只要不生氣了，想鎖多久都可以……”

    “那就一輩子吧。“

    “嗯？“

    小狗愣住了，一輩子不尿尿不就憋死了。

    杜成遠沒有給小狗太多思考的時間，他忽然轉(zhuǎn)身把小狗完完全全壓在身下。

    “既然是心里亂糟糟，就只能給心里上把鎖了，要鎖就鎖一輩子?！?/br>
    爸爸說的都是些什么啊，怎么啥也聽不懂呢……

    小狗剛要張嘴問就被杜成遠捂住了?！安辉试S有不同意見，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說我想怎樣就怎樣……“

    杜成遠掌心淡淡的煙草香瞬間就彌漫進了小狗的心底，那是他最愛的味道，是杜成遠身上特有的氣息。無論是做了噩夢的午夜還是周末慵懶的清晨，只要被這個味道包裹住，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會煙消云散，所有對幸福地期待也會被填滿。

    寬厚的手掌，沉迷的味道，小狗已經(jīng)把自己徹底地交付給了愛人。無論鎖哪里都可以，別說一輩子了，十輩子百輩子都沒有怨言，只要能讓他看到愛人的容顏，讓愛人陪在自己的身邊。

    就這樣恍恍惚惚之間，想象中那些SM的懲罰并沒有發(fā)生。小狗覺得杜成遠按住了他的左手，把什么東西套進了他的無名指指尖，然后一點一點向上推，直到那光滑的小圈兒卡在了無名指的最后一個關(guān)節(jié)前，不松不緊，剛剛好。

    “早都準備好了，一直收在床頭柜里，本來想找一個好機會再給你，但想想看如果能換你從此安心，或許此刻就是最好的機會。”

    杜成遠握住小狗的手腕，緩緩地抬起他的左手。暖黃色的夜燈下，一枚玫瑰金色的戒指安靜地倚在無名指指根。

    那顏色溫柔醇厚，像是隔著層柔曼的紗帳去瞧那仲春時節(jié)暖陽映照下最嬌艷的一朵桃花瓣，那是小狗每每笑起時臉頰上都會泛著的光暈，是杜成遠心中褪不去的情愫。

    戒指上刻著的紋路不需要識字便能看懂，那是一串數(shù)字，是他們從不會輕易提起卻一直埋藏心底的一個日期，是杜成遠第一次見到小狗的那一天。

    月與日的間隔處被鑲進了一顆鉆，讓那在白皙手指上環(huán)繞一圈的嬌羞色彩瞬間就靈動跳躍了起來。

    “從那一天起，你點亮了我的生命。”　杜成遠吻了小狗的臉頰，卻意外沾染了滿唇的淚水。

    小狗哭得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整個身子卻抖得厲害，那只帶著戒指的手像是風中撲簌簌擺蕩的柳芽，小心翼翼地貪戀著初春的氣息。

    杜成遠也抬起胳膊，緊緊牽住了小狗的手止住了他的顫抖。小狗分明地瞧見，杜成遠的無名指上也多了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鉑金色，那流淌著的閃耀光華棲息在杜成遠的手指上，像是忽然找到了歸宿，變得沉穩(wěn)安靜。

    “從那一天起，我的生命就被點亮了?！?/br>
    關(guān)于那個最重要的承諾，那一整晚，杜成遠也只說了這兩句話。他話一向不多，卻換了小狗從此的心安。

    “下輩子也鎖上吧?！薄⌒」窊崦巧衿娴男〗饘偃Γ蛋翟S下了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