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晏吃過早飯后就一直在哥哥床邊守著，他跪坐在地上，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蘇友群俊朗的睡顏。

    半年前，蘇友群突然不接蘇梓晏電話的時候，憑借著血濃于水的關(guān)系，蘇梓晏隱約感覺蘇友群是出事了。

    和往常一樣，蘇梓晏放學(xué)后自己回家，他身邊盯著他的人突然就不見了，他也沒有因此懷疑什么。四年來，家里的氣氛比之前六年還要凝重，哥哥回家后再也不管他的饑飽冷暖，眼睛里也只剩下冷漠。

    蘇梓晏避著蘇友群，除去匯報功課和應(yīng)對偶爾蘇友群興起時的提問之外，兩人幾乎沒有更多語言交流。

    天涼了，蘇梓晏不慎感冒，他只能自己找藥吃，按照那六年間哥哥的教導(dǎo)，清鼻涕吃感冒清，濃鼻涕喝下火茶，三天解決不了就去看醫(yī)生或者加大藥量。那天，藥剛好沒有了，蘇梓晏要出門自己買藥，但必須經(jīng)過蘇友群的同意。

    蘇梓晏推開蘇友群房間虛掩著的門，為了方便監(jiān)視蘇梓晏，蘇友群一般是不關(guān)門的。

    直到望見空蕩而冰冷的書桌上仍留著半壺發(fā)臭的奶茶，蘇梓晏才驚覺哥哥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回家了。

    這是常事，這四年來，蘇友群經(jīng)常一聲不吭地去出差，好幾天不回家也不曾告訴蘇梓晏。但他總會給弟弟留下自己出門的提示，譬如一定會將杯子水壺洗好，絕對不會任由水壺里的奶茶發(fā)臭。

    蘇梓晏拿出手機，站在哥哥的辦公桌前給他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何東生：“你好，這里是蘇友群先生的秘書，蘇先生現(xiàn)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問是……”

    “東生哥啊，我是梓晏?！碧K梓晏剛把名字報出來，就感覺對面的熱情瞬間消失。

    “有事嗎？”何東生冷著臉問。

    “我要出門買藥，家里感冒藥沒了。”蘇梓晏說著，還故意吸了吸鼻涕。

    “嗯，知道了，我會跟阿群說的?！焙螙|生冷漠地掛了電話，不屑發(fā)出任何詢問和叮囑。

    三天后，蘇梓晏特意挑著飯點給蘇友群打電話，結(jié)果接電話的還是何東生。

    “我是梓晏，我買點東西，花了三萬塊?！碧K梓晏還沒開始報自己買了什么，就被何東生不耐煩地打斷：“你卡里的錢用完再說！在什么地方買什么東西手機都能收到短信，沒事別老打擾你哥！”

    等何東生掛電話，蘇梓晏才愣愣地望著哥哥的書桌，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哦”。

    又過去三天，蘇梓晏一邊給蘇友群打電話，一邊在蘇友群盤下的辦公大廈門口等著。

    接電話的人依舊是何東生。

    “什么事。”何東生語氣冷得不像是在跟“人”說話。

    “……”蘇梓晏掛斷了電話，一聲不吭地掛斷了。

    接電話的何東生氣個半死，把手機丟給旁邊幫忙照顧蘇友群的孫基。

    蘇梓晏去了地下車庫，貓著腰鉆過橫杠，沒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

    他一輛車一輛車地數(shù)過去，找到了蘇友群的座駕。

    遲疑片刻后，他第二次給自己的哥哥打電話。

    這回是孫基接的。

    “我說梓晏小老弟啊，你哥現(xiàn)在很忙你知道嗎？你都二十二歲了，自己照顧自己得唔得？”孫基好笑地對蘇梓晏說。

    “得?！碧K梓晏繞著車子走了一圈，故意讓對面的孫基聽到空曠地區(qū)的腳步回聲。

    孫基眉頭一皺：“小子你在哪兒呢？！”

    “公司的地下車庫，我哥的車子旁邊。”蘇梓晏說。

    “你哥出國，不用開他的私家車。你在那轉(zhuǎn)圈干嘛？快點回家去！”孫基命令道。

    “他人在國內(nèi)，不是長途電話也不是海外電話。”蘇梓晏的邏輯清晰得很。

    孫基一時語塞，同何東生交換了個眼神，對蘇梓晏說：“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是真的在忙?！?/br>
    蘇梓晏不等孫基說完話就掛了電話，站在哥哥的車子前，沉默半分鐘后，突然飛起一腳狠狠踹在車門上！

    汽車警報被驚動，啾啾作響，蘇梓晏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停車場，往家里走去。

    “這是考驗嗎？你以為我會逃嗎？我才不！我要看著你死！”蘇梓晏一邊走，一邊恨得面目猙獰地低吼：“我會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半年后，蘇友群回到家里，他完全剃光了頭發(fā)，頭皮上掛著一層青灰。

    蘇梓晏感覺這人熟悉又陌生，直到蘇友群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他才徹底斷定：自己不認識眼前的人。

    倒不如說，是眼前的人忘記了自己。

    “哥，八個小時了?！碧K梓晏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伸手推醒蘇友群。

    蘇友群不耐煩地揮揮手：“再睡會兒……晚點叫我嘛……”

    蘇梓晏一愣，競對蘇友群這任性的話產(chǎn)生些許興趣。他趴在蘇友群耳邊低喃：“還不起來？我把你的早餐吃掉可別怪我?！?/br>
    蘇友群睜開眼，迷茫地看著蘇梓晏。

    “嘁?！碧K梓晏壞笑著咂舌，剛想從地上起來，卻聽蘇友群說了一句讓他半晌不知道該怎么嗆回去的話——

    “你……是誰？”

    蘇梓晏震驚地后退了半步，盯著蘇友群的眼睛看。

    蘇友群眼里除了迷茫之外還有淡淡的恐懼。

    蘇梓晏張張嘴，想說“我是你爸”，但這句話最終還是被他咽回肚子里。

    什么時候能嗆人什么時候不能，他其實清楚得很。

    “你……你別跟我演戲！你怎么可能不認識我！”蘇梓晏的憤怒嚇到了蘇友群。

    “……”蘇友群往后挪著身子，試圖離這個莫名發(fā)怒的男人遠一點。

    “你是不是真的傷得很重??！”蘇梓晏眨眼間就淚水流了滿臉，他到底是不是在心疼蘇友群，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因為心疼傷害自己的人，簡直不可理喻。

    “蘇友群你別跟我演戲我告訴你！”蘇梓晏雙手緊緊抓住床單，垂下頭，忍不住在蘇友群面前哭到失態(tài)。

    蘇友群抬頭環(huán)顧四周，轉(zhuǎn)頭問：“大哥哥……我mama呢？”

    “死啦！早就死了！”蘇梓晏順口回答道。

    “……”蘇友群愣住了，睜大的眼里毫無預(yù)兆地涌出淚水。

    這邊蘇梓晏突然回過神來，他好像聽到了不該聽見的話——蘇友群剛才叫自己這個弟弟為……“大哥哥”？

    蘇友群很聰明，哪怕說只剩下到初中的回憶，都能輕易接手公司的工作，一些本領(lǐng)是慢慢被刻進骨頭里的，他記憶再怎么往后退，智力也不至于減弱?，F(xiàn)在這種叫法，很明顯是連智力也不剩多少了。

    蘇梓晏抬頭看去，蘇友群沉默著捂住臉頰，他的哭泣是無聲的，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蘇梓晏從未正面向蘇友群求證過他母親的情況，只從蘇友群的朋友們口中得知蘇友群的母親在孩子只有七歲的時候就因不堪治療的疼痛和生活無望而跳樓自殺。

    蘇梓晏這般沒多少共情心的人竟會因為蘇友群的無聲哭泣而渾身顫抖，他爬上床，張開雙臂，將蘇友群摟進懷里。

    蘇梓晏把沉默著的蘇友群帶到浴室，幫他洗臉，簡單地刷了牙，然后摁到餐桌前坐著。

    “哥，吃飯?！碧K梓晏見蘇友群又陷入呆滯狀態(tài)，不由眉頭緊鎖。

    蘇友群盯著保溫壺看了好半晌，突然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望向蘇梓晏。殘留的淚水順著他的淚溝滑下，在他唇邊消失。

    “抱歉……做了個噩夢……”蘇友群用手揩去淚痕，起身往浴室走去。

    蘇梓晏跟著起來，送他進去洗臉。哥哥好像恢復(fù)了正常，但也只是“好像”而已，病情肯定又加重了，說是做夢，其實已經(jīng)把夢里的自己帶回了現(xiàn)實。

    “你吃了嗎？”蘇友群問。

    “嗯，吃過了?！碧K梓晏跟著蘇友群在桌邊坐下，繼續(xù)盯著自己的哥哥。

    “今天怎么老看著我？”蘇友群好笑地問。

    “昨天回來，叫你叫不動，早上又叫不醒，你腦子壞了，我不能盯著嗎？”蘇梓晏說著，用食指揉了揉嘴唇，接道：“我想看著你，看你死在我面前才安心。”

    蘇友群笑得苦澀，心想蘇梓晏到底是有多恨自己。

    “你至于么？一邊擔(dān)心我，還一邊對我放狠話，是要我活著還是要我去死？”蘇友群想開之后，反而覺得有點好笑。

    “我要你生不如死，就像你這四年來對我一樣。”蘇梓晏冷冷地說。

    “這四年我對你怎樣？”蘇友群苦笑著問，一邊往嘴里塞了一口粥。

    “變態(tài)一樣，打我，cao我，反正，就不讓我好好過日子?！碧K梓晏拿了個大勺子，在哥哥的保溫壺里舀一大勺粥，端到自己眼前小口小口地吃。

    “你不吃完一壺了么？”蘇友群看了一眼旁邊那個小些的保溫壺，上邊貼著寫了蘇梓晏名字的便簽。

    “沒吃夠?！碧K梓晏嗆人的脾氣又回來了。

    蘇友群無奈又好笑，他反問弟弟：“我干嘛打你cao你？因為你說話太氣人嗎？”

    蘇梓晏淡淡地應(yīng)道：“我哪知道，我以前都不跟你說話的，就想在蘇家賴著吃一口軟飯，你就打我罵我?！?/br>
    “唉，算了。”蘇友群舉手投降，埋頭吃飯。

    蘇梓晏抬起頭，看著哥哥的臉：“你早就不該管我。”

    蘇友群不甘心地回話：“可我是你哥?！?/br>
    蘇梓晏微微抬首：“現(xiàn)在不是了。”

    蘇友群追問：“為什么？”

    “因為我們發(fā)生了性關(guān)系?！碧K梓晏說著，嘴角一揚，勾起看似單純但又讓人隱隱覺察出一絲邪惡的笑容：“你沒資格當(dāng)我哥，就沒資格管我做不做好人了。是啊，我怎么沒想到？”

    蘇友群不解地看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的蘇梓晏，還沒來得及想自己該說些什么話來讓看似精神失常的弟弟恢復(fù)正常，就被蘇梓晏用手掌夾住面頰。

    蘇梓晏快速湊近蘇友群的動作蘇友群根本來不及防備，他只覺唇上一暖，下唇就這樣被一個男人含在口中，輕輕地吸吮著。

    蘇梓晏放開蘇友群，得意地笑道：“含過你jiba的嘴來親你的唇，你惡心嗎？氣不氣？”

    蘇友群摸著嘴唇，腦子里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弟弟得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