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分手電話，還沒有讓肖乹反應過來，他有些迷茫的望著昨日歡情后的床單，還未接受那種鈍痛的內(nèi)心感覺。在臥室里站了一會兒，他拉開窗戶點了根煙?？酀臒熿F入肺，他突然又厭惡的掐掉，接著整盒丟進了垃圾桶。

    一種生理性的惡心從胃部傳來，空落落的，讓人想吐又吐不出來。

    明明提分手的是自己，現(xiàn)在不想分手的也是。就是這種吊著人胃口的折磨，讓肖乹恨得發(fā)狂，他又播了幾次電話，統(tǒng)統(tǒng)是關機。

    就在肖乹準備出門去程恩家里找他的時候，他堂哥的電話打了過來。

    “怎么回事啊，給你打了好多個電話都是通話中?！毙ふ鸨г沽艘痪洹?/br>
    肖乹心情很不好，正在往腳上套鞋準備出門，把電話放在鞋柜上開了免提，問道：“什么事？”

    肖震哦了一聲，說：“你過來我這兒一趟吧，事情查的有點進展了?！?/br>
    “你直接在電話里說不就行了？”肖乹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覺得一來一回太耽誤所以不太想去律所。

    “噢，小弟弟，可不能利用完人以后這種態(tài)度啊?！毙ふ鹫Z氣帶著幾分陰陽怪氣，說完后自己先笑了，而后認真道：“真的，過來一趟吧。”

    肖乹拉緊了皮鞋鞋帶，無奈的嘆氣道：“好吧?！?/br>
    讓他去律所，是因為在電話里真的說不清楚。但肖乹從進門開始就非常急躁，還不等坐下來，就催促道：“快點，我趕時間。”

    肖震若有所思的盯著他，一言不發(fā)，直直的盯到肖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

    看著哥哥的眼神，他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掌根扶上額頭，將自己緊皺的眉頭揉散了，非?？酥频娜滔虏缓玫那榫w，說道：“對不起，你說吧?！?/br>
    肖震這才掏出一沓A4紙丟了過去，“自己看?！?/br>
    文件是封訂起來的，肖乹翻開第一頁，是伍百川的開房記錄。

    肖震解釋道：“對象沒斷過，幾乎是每周都會開房，其他時間的記錄都很規(guī)律。但是…視頻所在的酒店，卻不是他常去的那幾家?！?/br>
    “……也就是說，酒店有可能不是伍百川訂的?！毙q分析道，語氣帶上了幾分猶豫，“有沒有可能是…受害者訂的？”

    “我查過了，受害者沒有開房記錄?！毙ふ鹗疽馑蠓?。

    接著說道：“畢竟是兩年多之前的事情了，酒店的監(jiān)控錄像沒有留下來。再者，受害者不可能預先知道自己會被迷jian，然后錄下證據(jù)。所以在即便有第三者安裝了攝像頭，你也很難判斷這個人是沖著誰去的，偷拍酒店情侶的犯罪團伙也可能。”

    肖乹跳過長達三頁的開房記錄，看到了一份轉(zhuǎn)賬明細，居然是程恩的銀行流水。

    “封口費不少，整整一百萬?！毙ふ鹈蛄艘豢诳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接著說道：“走的是助學捐助渠道，很謹慎，不知道私下有沒有簽過協(xié)議?！?/br>
    一百萬。

    肖乹看著銀行流水上分批次轉(zhuǎn)入的數(shù)字，越來越琢磨不透程恩了。為什么要因為一百萬，而放過一個罪犯？

    但他又回到錄像的話題上來，問道：“那你能分析一下發(fā)視頻的這個人的心理嗎？”

    肖震揚起眉毛，語氣輕松的問道：“你看過這個視頻多少次？”

    “……”肖乹臉色變得陰沉下來，“一次都沒看完過?！?/br>
    看著就來氣，有什么必要一直看。

    “我反復看了幾遍?！毙ふ鹈碱^一皺，語氣十分認真，“視頻長達三十六分十四秒，從兩個人進房間一直錄到被告人離開，假設視頻是未經(jīng)剪輯過的，那么這當中他沒有任何一次，無論是有意無意吧……他沒有朝攝像頭的方向看過一次。”

    “你是說他不知道這里有攝像頭？”

    肖震點點頭，“不止是不知道，甚至有大概十分鐘的時間他完全遮住了視角。偷拍類視頻通常是從下往上拍攝，著重拍兩個人的生殖器官。但這個攝像頭離得很遠，我甚至懷疑他主要是為了記錄伍百川的行為?！?/br>
    肖乹沒仔細看過視頻，沒有發(fā)言權，只能提問，“你是說，這份視頻是為了給伍百川定罪？”

    肖震搖搖頭，“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想，這份視頻，是一個把柄。它詳細的記錄了受害者是處在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下進入房間，被迫實施性行為的。以此來作為要挾，是很有分量的?！?/br>
    “那他為什么要發(fā)給你？就因為你是這場官司的辯護律師，他想讓伍百川出不了法院大門？”肖乹已然喪失了一些基本的判斷能力，只知道提問。

    “你今天怎么了，我怎么覺得你有點不正常？”肖震奇怪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肖乹頹廢的呼出一口氣，滿臉‘別提了’的表情。

    肖震也不再為難他，靠坐在皮質(zhì)的黑色辦公椅上，攤手道：“實不相瞞的告訴你，被告人的父母已經(jīng)私下找過我了，但這是違規(guī)行為，我不會和他們見面?？墒芎φ呒覍傥揖筒荒鼙ＷC了，從被告人父母的迫切程度來看，傾家蕩產(chǎn)保住這個兒子也不是不可能。這次不同于上次，受害者沒有被錄下視頻，他如果改口了，會很難辦?！?/br>
    肖乹把手上的A4紙板回桌面，搓了搓臉頰，“我爸不是出面了嗎，再說我的材料都已經(jīng)提交上去了，故意傷害這點我可是沒打算和解?！?/br>
    “哎喲，cao蛋的性侵啊?！毙ふ鹫卵劬?，揉捏著鼻梁感概道，“下次可別給我攬這種案件了?！?/br>
    “現(xiàn)在到哪一步了？”肖乹問。

    肖震看了一眼日歷，漫不經(jīng)心的說：“再有兩個星期，就庭審了?！?/br>
    肖乹點亮漆黑的手機屏幕，一條未讀消息也沒有，他失落的說：“那我應該去不了了。”

    “怎么了？”

    “要走了。”

    “這么早啊。”肖震感慨道，“先過去適應環(huán)境也好，我建議你提前去呢，就當度假好了。先把風土人情混熟了，總比去晚了水土不服好?！?/br>
    “嗯。”肖乹把手機放下來，氣質(zhì)帶上了憂郁，輕聲道：“我能托付個人給你嗎？”

    肖震仿佛早就看出來一樣，視線掃了眼那堆紙里的一張檔案——程恩的個人資料，“他？”

    “嗯。”

    “托付我什么？”

    “也沒什么，他年底就參加實習了，說不定你可以邀請他……什么的。你看著辦吧…”肖乹抓下頭發(fā)，看上去有些頭疼，“嗯……那個視頻，如果找不到什么線索了的話，就幫忙刪除吧?！?/br>
    肖震嗯了一聲，“走之前說一聲?！?/br>
    “好?！?/br>
    肖乹離開了哥哥的事務所，雖然父親不讓他和程恩見面，但他還是去了，他手上有鑰匙，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時候正往外掏呢，就發(fā)現(xiàn)大門居然是開著的。

    他有些擔心的湊上前去，發(fā)現(xiàn)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正舉著手機在屋子里拍攝。于是敲門問道：“你是哪位？”

    舉著手機的男人一轉(zhuǎn)過來，肖乹就看清楚了他胸前的工牌——這個人是中介。

    “哎，您好，肖先生吧？”這個年輕男人似乎認識他，非常有禮貌的朝他伸出了手，“本來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聯(lián)系您呢。”

    肖乹客套的伸手回握了一下，“你聯(lián)系我做什么？這家原來的主人呢？”

    中介把他請進了屋子，從餐廳的角落拖出來一個大號的行李箱，說：“這行李是您的吧？戶主的話似乎是有急事，降價把這房子出了，他掛的急，但價格低，所以已經(jīng)有好幾個買主了。”

    “他沒說因為什么？”肖乹拉過自己的行李箱，看了看房間的角角落落，“這里的東西他也不收拾走？”

    中介笑了笑，把手機放回了褲兜里，“是啊，家具連帶著一起售賣。他說什么都不要了，全權交給我處理。”

    肖乹聽得臉越來越黑，渾身氣壓都低下來，拉桿箱的把手被他捏的咔呲作響，像是再也聽不下去了，咬著腮幫子走出了這個小房子。

    真有他的啊…撒丫子就跑，一刀兩斷？

    TMD。

    非常生氣，還是沒處撒的那種，肖乹覺得自己像被狗屎糊了臉，又憋屈又難受，偏偏停水了，還沒紙，連洗干凈的機會都沒有。

    他裹著衣服，把行李箱拖著飛速的往外走去，很好…非常好，再有下次，他就是把自己的腿打斷也不會回來了。

    原本無心離開的肖乹恨不得躥上飛機，立馬遠離這個把他二次傷害的地方。

    程恩。

    程恩！

    他咬著牙去路邊的便利店買了包煙，站在樓下怨氣滿滿的叼了一根又一根，直到舌根都被澀得發(fā)苦，天色從昏黃轉(zhuǎn)至灰黑，他望著那扇窗克制不住的干嘔了一聲，終于咳嗽著扔了煙。

    把碩大的行李箱扛進后備箱，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人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他認栽。就是不能跌得不明不白的，得搞清楚是鞋帶松了還是崴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