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狐眼金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狐眼金扇 閔蓮君心中疑慮叢生。其他黑衣人偶然轉(zhuǎn)過頭來,閔蓮君認得他們都是狐族侍衛(wèi),曾經(jīng)一同追隨狼王隊伍,專職看守靖太昌的牢籠。 閔蓮君縮回頭去,在方云漪掌心寫了“陸月歸”三個字。 方云漪眨了眨眼睛,亦是疑惑不解:“陸官人怎么會跑到無涯盟總壇峰頂來?他既然知道這條棧道,為什么只帶了這么一點手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轉(zhuǎn)頭看向嚴惟洲。 嚴惟洲將紫金闊刃刀放在地下,單膝跪立在兩塊巖石之間,從縫隙中看清了陸月歸等人的面貌。他倒并不覺得如何意外,神色無情無緒。 方云漪用口型問道:“怎么辦?” 嚴惟洲舉起食中二指,先指了指方、閔二人,又做了個握攏拳頭的手勢,示意他們按兵不動。 方云漪點了點頭,閔蓮君心中疑道:“他打算做什么?” 嚴惟洲忽然站起身子,默然獨立在雨幕之中。 陸月歸等狐族忽見巖石后閃出一道黑色人影,全都吃了一驚,連忙抽出各自兵刃。陸月歸右手伸入懷中,似要取出什么物事。 嚴惟洲身子忽然一晃,眨眼間欺近陸月歸身前。 陸月歸連忙后退一步,同時右手取出一柄金骨折扇。 周圍幾個狐族侍衛(wèi)呼喝著:“休得無禮!”嗆啷啷幾柄長劍當(dāng)頭砍向嚴惟洲,宛如數(shù)道閃電破空劈來。 嚴惟洲聽風(fēng)辨位,不必回頭多看,左手袍袖往后一翻,猶如一團烏云彈開了數(shù)柄長劍。 眾狐族侍衛(wèi)只覺得虎口震得一陣酸麻,有的慌忙退后數(shù)步,有的長劍拿捏不住,嗖嗖幾聲彈射而出,數(shù)柄長劍猶如流箭般,四面八方射落一地。 邢靖二魔躺在長草之中不知外間情況,忽見大雨之中落下幾柄長劍,邢世柔欲待躲藏卻又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長劍當(dāng)頭飛落,一顆心幾乎要從腔子里跳出來。 只聽砰砰幾聲,一柄柄長劍接連插入泥地,接著一點寒星當(dāng)頭落下,邢世柔眼看著那劍就要刺入自己頭顱,渾身熱血一瞬間直沖腦門! 接著一陣勁風(fēng)擦過面頰,那柄長劍擦著他的腦袋,直挺挺射在他旁邊的地面上。 劍身猶自帶著嚴惟洲袍袖一拂之力,在邢世柔的耳邊震得嗡嗡直響。 邢世柔驚魂未定,又急又怒,睜大雙眼望著陰暗云天紛紛雨滴,心想:“到底出什么事了?” 陸月歸手持折扇,微笑道:“我道是誰暗中偷襲,原來是屠龍圣仙啊。咱們好歹也是相識之人,怎么也不招呼一聲,一上來就動手呢?不知陸某人怎么得罪你啦?” 方云漪占了嚴惟洲原先的位子,從巖石縫隙間看望出去,只見狐族侍衛(wèi)齊聲吶喊,各挺長劍群攻而上。 嚴惟洲森然道:“我動手自有我的緣故,只怕你也心知肚明?!彼挥米笫植鸾馊汉?,右掌一招“日月如梭”,雄渾掌風(fēng)劈開雨幕,徑取陸月歸頸側(cè)要xue。 陸月歸斜步偏頭躲開,唰得一聲展開金骨折扇,手腕急翻,鋒利扇緣劃向嚴惟洲胸前。 方云漪只見陸月歸的扇面正反都繪了一對橘紅狐眸,纖毫畢現(xiàn)栩栩如生,圓溜溜、直勾勾的眼眸一眨也不眨,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大雨傾盆天色晦暗,那扇面卻反射出極為耀眼的金色光芒,直晃得人眼花繚亂,神馳意動。 嚴惟洲微瞇雙眼,左手袍袖上下連翻,不斷震開群狐遞來的長劍,右手疾速前探,三根手指上下捏住扇面,用力往回一扯。 陸月歸只覺大力襲來,只得放脫折扇,五指成爪抓向嚴惟洲面門。 嚴惟洲以攻為守,合攏折扇當(dāng)作長劍,唰得一聲戳向陸月歸的臂膀。 陸月歸應(yīng)對卻也靈敏,左手一揚,袖中忽地飛出一叢銀針,勢如飛電射向嚴惟洲面門。 雖然兩人相距極近,但銀針說發(fā)就發(fā),速度奇快,在雨幕之中竟然橫著劃出一道道白線。 方云漪心里一個咯噔,模模糊糊想起一事來,但又不能完全確信,轉(zhuǎn)頭和閔蓮君對視一眼。 閔蓮君眼神中也滿是疑慮,心想:“陸官人這發(fā)射暗器的手法厲害得緊,難道那一夜在營地是他偷襲我和云弟弟?但是……但是光憑這手法,似乎也不能證明就是他做的。” 嚴惟洲眼見一大把銀針迎面射來,其勢無從躲避,于是手臂一縮,順勢打開折扇畫了個圓圈。 陸月歸的狐眼金扇乃西域奇特金箔所造,端的是刀槍不入,柔中帶韌。銀針一根根射在扇面上,又一根根彈落在地下。 陸月歸見嚴惟洲奪了自家兵刃占盡便宜,便飛足踢向嚴惟洲的手腕。 嚴惟洲也不愿多用他的兵刃,合攏折扇,反手擲向陸月歸足踝。 陸月歸俯身前探抓向嚴惟洲下盤,嚴惟洲腳踩八卦九宮位躲了開來,陸月歸身子向側(cè)邊平滑,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在空中一搖,頓時拿住平衡,足尖一翹,穩(wěn)穩(wěn)勾住了折扇。 他一伸手就把折扇抓了回來,唰得一聲展開扇面,恰好擋住了嚴惟洲拍來的一掌,又立即合攏,如匕首般從嚴惟洲指縫中急刺而出。一柄金扇時閉時開,一雙狐眸忽隱忽現(xiàn)。 嘩啦啦大雨如盆澆水般淋漓而下,陸月歸的身影靈動矯捷,手中折扇飛速舞動,在虛空中幻出一個個金色光環(huán),又夾雜著一股股火紅真氣,把嚴惟洲的黑色身影籠罩其中。周圍狐族侍衛(wèi)已經(jīng)插不下手去。 嚴惟洲卻氣定神靜,抱元守一,腳下踩著八卦步伐,僅憑一雙空手拆解敵招,大袖翻飛間雙掌拍劈撩打,招式虛實相間,如同煙波浩渺般變幻無方。 漸漸的,他的腳步越來越快,一抹黑色身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陸月歸見勢不好,揚手又灑出一叢銀針,側(cè)身就往山崖飄去。 眾狐族侍衛(wèi)忙挺劍相幫,哪知嚴惟洲微一晃身,忽然消失不見。 群狐相顧駭然,陸月歸卻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立即扭頭去看背后。 誰知嚴惟洲身法迅如風(fēng)電,早已搶到他的身后。陸月歸只覺呼吸一窒,嚴惟洲雙指已經(jīng)扣住他的喉嚨。 陸月歸手中折扇頓時僵住,橘紅眼眸中閃過一絲暗恨,隨即換做一派從容淡定。 嚴惟洲冷冷看了周圍群狐一眼,說道:“都別動了?!?/br> 狐族侍衛(wèi)們見到主子落入嚴惟洲手中,哪里還敢輕舉妄動?只能各挺長劍,松松散散圍在四周。 東邊陰云中悶悶響起雷聲,雨勢更加猛惡。大雨澆淋而下,迷得眾人眼前都是一陣模糊,從頭到腳都已濕透。 方云漪用手抹了一把臉上雨水,又凝神望出去,只見外面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嚴惟洲的身形有如淵渟岳峙,千千萬萬滴雨珠砸落在他的肩上臂上又飛濺出去,在他身周形成一層白茫茫的水霧。 方云漪心想:“陸官人待人總是一團和氣,滿面春風(fēng),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出手,沒想到他的武功這么高。更沒想到,就算他武功這么高,嚴圣仙空手就能把他拿下?!辈唤底泽@嘆。 大雨之中,嚴惟洲濕淋淋的漆黑長發(fā)緊貼頭首,透明雨水順著他的面孔滾落下去,愈發(fā)完整地顯出他冷峻的五官。而他鼻梁上那粒小痣,就算是隔著數(shù)丈之遠,仍能看得分外清晰。 閔蓮君也暗暗欽佩嚴惟洲功夫了得,但轉(zhuǎn)頭見方云漪癡癡望著嚴惟洲,一臉敬仰之色。閔蓮君心頭一悶,十分不樂,忍不住伸手握住方云漪的手。 方云漪的手給他一冰,登時回過神來,轉(zhuǎn)頭見閔蓮君眼神略帶愁意,方云漪心中一陣柔軟,伸手替他撥開額前濕漉漉的銀發(fā),又悄悄拉開自己的黑色披風(fēng),披在閔蓮君的身上,替他遮擋風(fēng)雨。 閔蓮君搖了搖頭,伸臂把方云漪抱入懷中,用脊背擋住山崖上吹來的勁風(fēng)。 方云漪笑了笑,抬眼看向閔蓮君。閔蓮君也低頭看向他。 一龍一蛇俱是銀色眼眸,倒影相望,溶溶如月。 忽然天上轟隆隆炸開一記驚雷,近得就好似在頭頂爆裂一般。 一個狐族侍衛(wèi)急道:“你這是做什么?快放開陸官人!” 陸月歸低低笑了笑,說道:“大家都是朋友,不必驚慌?!毙毖燮诚驀牢┲?,說道:“屠龍圣仙,那一日你獨自離開小龍山,我還跟老狼王、閔族長連嘆可惜,只恨你這等高手不愿加入妖族聯(lián)軍,沒想到今日卻在鬼門峽谷相遇。難道是屠龍圣仙不甘寂寞,轉(zhuǎn)投無涯盟麾下了?” 嚴惟洲冷冷說道:“我來鬼門峽谷探查敵情,你鬼鬼祟祟跑來這里做什么?” 陸月歸說道:“難道只許你深入敵營打探消息,就不許別人英勇立功?” 嚴惟洲說道:“那你如何找到了空中棧道?又為何向你手下詢問龍?zhí)?、閔公子身受囚禁之事?你手下如何得知其中詳情?你又問起靖太昌作甚?” 陸月歸笑而不答,橘紅狐眸望向另一側(cè),說道:“那邊巖石后、草叢中不是還有幾位朋友么?為什么不出來相見呢?” 方、閔知道他已經(jīng)聽見眾人呼吸聲,便雙雙走了出來。 方云漪舉步要走到眾人之間,閔蓮君卻拉住了方云漪。方云漪回頭一看,閔蓮君使了個眼色,方云漪會意,兩人就站在二魔藏身的草叢前不動了。 陸月歸微笑道:“原來龍?zhí)雍烷h公子都已逃出敵人魔爪,真叫人擔(dān)心得緊。尤其是二位狼王子,這幾日急得都如火上蚰蜒一般,這好消息得快點兒讓他們知道啊?!?/br> 方云漪心中一緊,說道:“他們怎么了?” 陸月歸說道:“那夜斷塔河營地中,靖太昌驟然脫逃,狼王父子三人大舉出去搜捕,卻還是讓魔修們救走了靖太昌。大伙兒回歸營地一看,龍?zhí)拥臓I帳外倒下了一地狼族勇士,營帳頂棚破了個大窟窿,龍?zhí)颖救藚s無影無蹤,再仔細一找,連閔公子也不見了?!?/br> 方云漪說道:“我倆看見你狐族帳篷亮著燈火,本來想找你一起御敵,不想一出來就中了敵人的毒手?!?/br> 陸月歸歉然道:“原來如此!元虹重陵可都急壞了,帶人出去搜尋了好幾次,連附近的草皮都翻過來了,亂哄哄直忙到第二天天亮,那極樂寺的東禪師突然策馬來到營地。 “他說他看見一群形跡可疑的家伙,深夜之中往溟煙山脈去了。他心中起疑,便暗中跟了一段路,但那群家伙人數(shù)太多,他又顧念著另一件大事,所以跟了一晚上又來營地查看?!?/br> 陸月歸眼珠一轉(zhuǎn),說道:“那時狼王焦頭爛額又氣又急,也沒功夫理會東禪師怎么沒回中原,怎么會在營地周圍徘徊,他究竟又顧念著什么大事?狼王粗豪不拘小節(jié),我卻一直琢磨著這些瑣事。太子殿下,你知道東禪師是為了什么嗎?” 方云漪心想那夜自己失蹤之后,眾人不知有多么紛亂焦躁,心中好生掛懷。陸月歸這么一發(fā)問,方云漪神色一頓,說道:“他……” 閔蓮君冷冷說道:“陸官人說話很不著調(diào)?,F(xiàn)在是我們問你,你平白無故拉扯旁人作甚?” 方云漪說道:“是啊!你怎么只顧著東拉西扯?你怎么找到了無涯盟的空中棧道?為什么不帶領(lǐng)妖族大軍一起上來?那豈不是能立即端了無涯盟老巢嗎?” 陸月歸無奈道:“太子殿下,閔公子,咱們就算不是好朋友,可我待諸位一向恭敬有禮,從沒有過半分沖撞。今日相見原是意外之喜,咱們該聯(lián)起手來對付無涯盟,為什么你們一見我就像仇人一般?可是受了jian人挑唆?昔日龍廷獨霸天下,也從未如此苛辱臣下。你們也不聽我解釋一句,就這么不分青紅皂白拿住我么?” 嚴惟洲雙指一手,用力扣緊了陸月歸的喉嚨。 陸月歸憋得面色一紅,瞇起眼睛,露出隱忍之色。 嚴惟洲說道:“你要么接著往下說,要么我把你丟下峽谷,看你還有沒有本事爬上來。你說話婆婆mama,我們本來也懶得多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