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霍辛回家的第一頓餐桌上多了個(gè)人，丁琦珞不以為然，一邊高興地慶祝霍辛出院一邊給他夾菜，霍辛卻把丁琦珞放在他碗里的菜原封不動(dòng)地夾給了楊擇?；粜令I(lǐng)不領(lǐng)情是霍辛的事，丁琦珞不為所動(dòng)，熱情分文不減。

    下一餐的時(shí)候桌上又添了位客人，傭人搬來了一把兒童椅，丁琦珞把波波抱了上去，霍辛坐在對面撐著下巴和丁琦珞的寶貝狗兒子大眼瞪小眼。

    丁琦珞坐回自己的位置，一抬頭發(fā)現(xiàn)霍辛神色詭譎地盯著他們看，懵懂問道：“怎么了？”

    霍辛的手往他旁邊指了指，“這是？”

    丁琦珞伸手摸了摸波波毛茸茸的腦袋，親昵道：“我們波波可是很乖的，會很安靜地吃飯的，不可以一起吃嗎？”

    霍辛攤開手，道：“請便。”

    很可惜霍辛的灑脫僅維持了一天半，楊擇終于被請下了桌，丁琦珞也不是不知情識趣的人，對方給了臺階自然會跟著下。

    霍辛這番退讓倒不是心無芥蒂了，他因?yàn)檫^敏險(xiǎn)些丟掉半條命，這換誰都不可能輕易釋然，他叫楊擇去查，可全家上下統(tǒng)一變成了啞巴，這導(dǎo)致他很難不對家里的另外一個(gè)主人起疑心。

    但這個(gè)念頭始終無法占據(jù)霍辛的理智高地，因?yàn)槎＄髮λ娴暮芎?，好到霍辛雖然沒辦法喜歡他，但是始終感激著他。

    他與丁琦珞認(rèn)識至今有十年了，中間斷了聯(lián)系，可如今又同在一個(gè)屋檐下共住了近兩年。年少的丁琦珞有著任誰都會為之心動(dòng)的美貌，但在霍辛的印象里總覺得那時(shí)候的他們離得好遠(yuǎn)，記憶里甚至沒有他笑的模樣。成年后，再遇丁琦珞，就是要完成他們聯(lián)姻的時(shí)候，他極力想要推掉這門婚事，但聽說對方非他不嫁，于是在各方面的壓力下促成了這段婚姻。

    霍辛洗完澡躺在床上看iPad，此刻房門突然被叩響。

    “請進(jìn)?！?/br>
    丁琦珞披著睡袍走了進(jìn)來，霍辛就知道是他，立馬坐直了身體，問道：“這么晚有什么事嗎？”

    “你出院之后我們兩個(gè)還沒有單獨(dú)聊過呢?！倍＄笤诖惭刈拢瑴惤诵┓奖阕屑?xì)看霍辛的臉，“你這回真是瘦了好多，怎么回來還不好好吃飯？”

    “這又不是我想的。”

    霍辛的眼睛還粘在iPad的屏幕上，丁琦珞介意道：“不可以和我認(rèn)真講話嗎？”

    “不是?！被粜练畔缕桨?，解釋道：“我只是想把最后一點(diǎn)看完。”

    “看什么？”

    “沒什么?！?/br>
    “一心二用可不太好?！?/br>
    可萬一人家壓根沒把心思在你身上用過呢？霍辛這般無恥地想到。想歸想，面子上還是要用包容的態(tài)度對丁琦珞的話表示肯定。

    “你要說什么？”

    “我很寂寞。”

    霍辛愣了一下，他從沒預(yù)見過丁琦珞說話會有這么直白的一天，尷尬問道：“所以……呢？”

    “你是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不是夜里空虛，今晚有人陪就不寂寞的那種寂寞?；粜?，我…我一直都很想要一個(gè)孩子，你知道吧？”

    知道，當(dāng)然知道，不能更知道了。他們結(jié)婚的第一天丁琦珞就說他想要個(gè)孩子，他最希望的事情就是這個(gè)世界上能有一個(gè)和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

    “我真的很想要一個(gè)和我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人，我知道你或許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你是我的丈夫，我們難道不應(yīng)該有個(gè)孩子嗎？”

    霍辛推脫道：“血緣……你就這么看重這個(gè)東西嗎？你養(yǎng)父母知道了說不定會傷心吧?！?/br>
    “我只是想要一個(gè)孩子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又不代表我不感激他們！”

    丁琦珞說話的音量越來越高，霍辛安撫道：“你別激動(dòng)?！?/br>
    “我沒有。”

    霍辛不好說什么，生怕無意間又刺激了丁琦珞，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沒有就沒有吧?！?/br>
    “看著我?！倍＄笊斐鍪峙踝×嘶粜恋哪槪难劬锏褂持粜镣该鞯挠白?，他不敢眨眼，怕下一秒的氣氛就此有了縫隙。

    “你是我的丈夫吧？”

    霍辛垂下眼睫輕聲回了個(gè)嗯。

    “真的是嗎？”

    霍辛抓住了他的手腕，“別鬧了?！?/br>
    丁琦珞掙脫了霍辛的束縛，一把推倒了他，他的膝蓋壓在被子上，手臂支撐著上半身把對方鎖在自己的身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霍辛，慢慢俯下身，微長的頭發(fā)搔著霍辛的皮膚，霍辛困在他由身體架起的牢籠里無處可逃，丁琦珞身上的香味越來越濃郁，霍辛終于忍無可忍地從牙縫里擠出四個(gè)字，“別靠過來?！?/br>
    丁琦珞果真停了下來，“為什么？你是我的丈夫，我不可以和你親近嗎？我想要一個(gè)孩子很過分嗎？你不喜歡我，所以我不能喜歡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與其說是在質(zhì)問霍辛，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丁琦珞無力地倒躺在了床上，他壓著霍辛的手，霍辛卻不敢動(dòng)彈，他全身肌rou都僵住了，連肺腔都不敢多換一口氣。

    過了半晌，丁琦珞才出手挽回了這破碎的局面，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嗎？”

    “說這個(gè)干嘛？”

    “不記得了嗎？”

    “記得，那天穿了一身白衣服，很好看?！?/br>
    “就這樣嗎？我記得因?yàn)槲覀兪峭g人的關(guān)心所以家長們希望我們親近一點(diǎn)，可是你并沒有理我……”

    “別說了。”

    丁琦珞滑溜溜的手摸上了霍辛的胸口，“心臟跳得好快，在緊張什么呢？我想說的是，不管你怎么對我，都不會影響我怎么對你。這次你住院我很擔(dān)心，吃不下也睡不好，如果你受傷了，我得到的痛苦也不會比你少?！?/br>
    霍辛閉上了眼，在心里默默祈禱著什么。

    “覺得我說的話很rou麻嗎？可是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喜歡你了?！倍＄罂粗粜恋膫?cè)臉，他的額頭、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像是放在展覽館里的收藏，明明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霍辛手臂上的重量消失了，他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氣，眼睛剛要睜開一個(gè)黑影就從上方壓了過來。

    丁琦珞在他側(cè)臉上親了一口，然后留下一句晚安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