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暗藏殺機
“你不要命了嗎?”銀灰色短發(fā)如受驚的貓一樣乍然聳立,沙利文咬牙,一字一頓地說,難以克制惱怒的語氣。這份蓬亂燃燒的怒氣,分不清是針對徑自撞向鋒刃的雄蟲,還是倉皇失措急切閃避的他自己。 雄蟲望著沙利文滿含怒意的臉孔,緩緩眨動了一下眼睛。 “那和您有什么關系?”他不緊不慢地說。 沙利文不快地“嘖”了一聲,眼尾斜斜上挑,扼住雄蟲咽喉的手臂力道加重。他將右腿屈膝壓在雄蟲胸前,身體隔著一臂距離凌駕在雄蟲上方,猛獸般的銀色豎瞳冷冷地逼視雄蟲的雙眼。 空氣一時間寂靜得近乎壓抑,伴隨輕微的撲簌聲,一滴血打落在雄蟲純白的面具上。 迎著雄蟲沉默的視線,沙利文面無表情地握緊手掌,倉促彈開甲刃時不慎割破的指節(jié),血液順著指縫斷斷續(xù)續(xù)地滴落,濺到了雄蟲的面具,沿著光滑的表面徐徐滑下,觸及雄蟲脖頸間的傷口。 沙利文的目光被血跡牽引著向下,注視著那道細線般的紅痕。傷口不深,涌出幾縷淺淡的血痕,一側血珠微微凝結。 隨血液逸散開的氣息,空氣里原本淡得幾不可聞的雄蟲的信息素變得清晰,身體仿佛被彌漫的信息素裹挾,沙利文下意識皺起眉,旋即松開,銀色豎瞳微微放大,透出疑惑的神色。 標識著“雄蟲”的氣息,這一次卻無法如同過往所經(jīng)歷的那樣,激起他心理上的不適。沙利文挑起眉毛,壓抑住心底怪異的情緒。 覆在面具上的手指無意識收攏,似乎被他的動作驚擾,雄蟲偏過頭,深紫色的眼眸低垂,望向沙利文的身側。 “你在想什么?”沙利文眼神微閃,他低下頭,隔著極近的距離凝視雄蟲的雙眼:“你也會害怕嗎?” 他的語氣微妙,仿佛混雜著深重的惡意,又像是期盼著雄蟲的回應。 “……放開我?!毙巯x避開他咄咄逼視的眼神,輕聲道:“你是為了解救他而來的,不是么?” 沙利文的脊背微僵,面上輕佻的笑意收斂,他壓低身體,制住雄蟲略微掙扎的動作,溫熱的吐息打在雄蟲的脖頸間。 “那你呢?你又是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沙利文狀若隨意地問道,朦朧的燈光如紗霧般籠罩在他臉上,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英俊?!白鹳F的雄蟲大人教訓不長眼的同類竟然需要自己出手,你的雌蟲追隨者們都去哪了?” “難道說,那是一群不堪大用的廢物,連為您效死的勇氣都寥寥無幾?” “……”雄蟲眼簾低垂,平靜道:“請不要貶低并不存在的對象?!?/br> “哈,我可不信?!鄙忱牡闹腹?jié)摩挲著雄蟲的面具,語氣干巴巴地說:“你有一雙還不算難看的眼睛,太多比你遜色一千倍的雄蟲擁有大把的雌蟲追隨者,我想象不出任何理由你會連一個追隨者都沒有?!?/br> “這算是一句夸贊么?”雄蟲的聲音里透出微微的笑意。 沙利文的齒間隱約發(fā)癢,他幾乎被那微妙的笑意勾住,要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雄蟲再次避開了他的問題。 “犯下謀殺雄蟲的罪行,猜猜看,您會不會成為第一個被判在撫慰所服刑百年的雄蟲?”沙利文咬了咬牙,刻意勾起唇角,擺出一副嘲諷的神色。 “簡直是一場從天而降的狂歡,撫慰所有多久沒有你這樣美麗的雄蟲了?一千貢獻度就能無條件匹配一次,你知道你會遭遇些什么嗎?” 沒有雄蟲能忍受得住這份羞辱。沙利文想。 蟲族對于數(shù)量稀少的雄蟲十分尊崇,觸犯同樣法律的情況下,雌蟲會被流放到礦星終身監(jiān)禁,雄蟲只需要到撫慰所服務,具體時間視罪行輕重而定,短則幾天,大部分范圍在幾個月到數(shù)年。 所謂的撫慰所是犯罪的雄蟲無償為雌蟲提供性服務的地方,每個月必須完成一定數(shù)量的約會,強制與雌蟲zuoai,若雌蟲受孕還能獲得一定數(shù)額的減刑,加上規(guī)則管束,雌蟲不能使用暴力脅迫,更不會出現(xiàn)凌虐事件,比起條件艱苦、隨時會面臨生命危險的礦星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待遇——即便是這樣,近年來星網(wǎng)上也掀起了數(shù)次抗議“撫慰所條例”的活動,許多雄蟲支持廢除撫慰所制度,聲稱這是將雄蟲充作“妓子”的懲罰手段。 對此沙利文只有一個看法:這群雄蟲實在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過了頭,連一根汗毛都沒探入過下城區(qū)暗巷的污水,連真正的“妓子”處于怎樣的境遇都一無所知。當然這也不稀奇,畢竟會淪為“妓子”的唯有低賤的雌蟲而已。 沙利文仔細觀察著雄蟲的反應,幾乎是剛說出口他就感到后悔,但他實在想要試探出雄蟲隱藏在平靜之下的真實情緒,哪怕只是一丁點真實的回應都好。他想要知道。 雄蟲沉默了片刻,輕聲道:“那么,你也會感到高興么?” 沙利文的瞳孔微微縮緊,順著話語中的暗示往下想象,模糊的圖景閃過,看不清面孔的雌蟲與雄蟲交纏的身軀,盡管是他親口吐露的威脅,說不出來由的怒火在心底翻涌,沙利文用舌頭抵了下臉頰內(nèi)側,冷笑了一聲。 “不必等到那個時候,現(xiàn)在你是我的獵物,不是嗎?” 沙利文張開嘴,暴露出尖銳的獠牙,空氣仿佛短暫凝滯了一瞬,下一秒,他俯身咬上雄蟲的咽喉。 利齒擦過雄蟲頸間的皮膚,留下曖昧的紅痕,卻不曾割破分毫,舌尖細細舔舐過業(yè)已愈合的傷口,沙利文嘗到了雄蟲鮮血的甘甜味道。他聽到雄蟲近在咫尺的呼吸,平緩,悠長,直到此刻,仍然不曾出現(xiàn)絲毫紊亂。 眸間燃起幽暗的火焰,沙利文舔了舔嘴唇,他的手覆上雄蟲的面具,正欲揭開,動作被輕微地阻滯了剎那。雄蟲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過于輕柔,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掙脫,不知為何,沙利文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怎么,你肯給我咬,不肯給我看你的臉嗎?”他冷冷道。 “最好不要?!毙巯x抬眸看了看他,語氣溫和地說:“如果你看到了,我該怎么放你走呢?!?/br> 沙利文怔住了。他緩緩直起身,望向雄蟲的雙眼,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如同水晶般剔透,閃爍著依稀溫柔的神色。 宛如無形的雷達乍然敲響,沙利文的汗毛微微豎起,脊背滑過戰(zhàn)栗般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