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門內(nèi)，重輝堂前。

    虞虎接過遞來的弓，上面包金嵌玉，綁著紅色的繩子，又從筒中抽出第一支箭，看向重輝堂與朝陽門中立著的那一道靶子，有百米遠(yuǎn)，他拉弓瞄準(zhǔn)，箭羽順風(fēng)劃破空氣，射中靶心。

    “賀！”一聲聲高呼由遠(yuǎn)及近，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群臣齊齊跪下山呼“千秋萬世！”

    虞虎抽出第二箭，弦嘣的一聲，箭尖劈過上一支箭，定在靶子上，看那箭被劈開，報(bào)喜的人先是一愣，但反應(yīng)極快，高聲呼道：“繼往開來！一軌同風(fēng)！賀！”

    他勾著唇得意地看向后邊的天子，天子正低頭逗抱在懷中的孩子，沒有看他，那小子黑色的眼珠看向他，突然笑了起來，虞虎撇嘴，心中想到：真丑，長相一點(diǎn)也不像天子！天子抬頭看向他，也勾起一抹笑，與之前所有的笑都不同，讓他心中一跳。

    他收回目光，搭弓將第三支箭射完，將弓遞回，一眾僧從人群中走來，盤坐在他們不遠(yuǎn)，為孩子祈福，念完祈福經(jīng)文，中間一個老和尚徑直走來，看向天子合手鞠了一躬，繼而看向他懷中的孩子，那孩子正看著天子，伸手捏他的冠帶玩，再看看那孩子的眉眼面相，接過遞來的生辰八字，跪在地上一拜說道：“日月同賀，山岳齊春，貴不可言！”

    眾人再次一拜，山呼千秋。

    “禮成！”遠(yuǎn)處高呼一聲，射禮結(jié)束。

    對于天子登基后出生的皇子，由禮官選良辰吉日舉行射禮，天子立于首位，皇后抱子立于右邊，由天子選一人開弓，此人無需高貴，前朝多由天子信任的侍衛(wèi)擔(dān)任，為的是確保百發(fā)百中，侍衛(wèi)朝靶心射上三箭，百官齊賀，射禮過后，皇子可以登上宗譜，擁有繼承帝位的權(quán)力。

    諸臣入席，禮官太監(jiān)們安排接待，天子則抱著孩子去后室等侯，抬頭看了眼在一旁杵著的虞虎，讓眾人退出去，一邊哄孩子，一邊問道：“剛剛第二箭你又發(fā)什么瘋？”

    “我沒脫靶?！庇莼⒋寡劭此?，他神色輕松帶著笑容，對著懷里正在傻笑的嬰兒哄，虞虎側(cè)眼又撇一眼門口，將面具松下一點(diǎn)，見天子還要再說，上前低頭，用手?jǐn)堊〔焙笥H了下去，看著天子震驚的眼神，手上的勁道不消，另一只手按著他的下巴讓他開口，天子紅著臉掙扎，懷里的孩子被他一摟唔啊一聲，睜著大眼睛看向他倆，天子慌張將孩子的眼睛捂住，被虞虎勾著舌頭侵占，顫抖著閉上雙眼。

    懷里的嬰兒被捂住眼睛，黑暗一片嚇得哭了出來，天子猛的睜眼，面色潮紅，抵著虞虎的肩膀猛垂讓他松口，虞虎只好皺眉把人松開，盯著那哭出聲的小子。

    被他盯著，小嬰兒哭得更大聲，天子怒目看向虞虎，他扭開頭，耳邊是嬰兒嘹亮的哭聲，哭的他心煩意亂。

    “你給朕注意點(diǎn)分寸！”天子踹了他一腳，狠狠擦了擦嘴，看他心安理得的戴上面具，將他趕出去，一邊將乳母叫進(jìn)來，跟著進(jìn)來的還有太后的貼身女官。

    她朝天子一拜說道：“賀陛下千秋，太后今日不適，不參宴為陛下賀生，備的賀禮也已經(jīng)入庫，另外今晚的宮宴請陛下自行定奪?！?/br>
    “朕知道了?！碧熳右呀?jīng)收回笑容，看著她帶著宮女將嬰兒抱走，沉吟一會，扭頭對安樂說道：“去告訴賢妃，今晚宮宴取消，宮中諸人若還有意，可自行慶祝?！?/br>
    安樂點(diǎn)頭遞來湯藥，天子嘆了口氣，讓他擱在一旁，自己靠在椅背上望著屋中央的銅爐發(fā)呆……安樂看他如此，退出門去，一會兒又扭頭進(jìn)門稟報(bào)道：“陛下，了無大師求見，想與您一敘?！?/br>
    了無站在門口等侯，正是剛剛的那個領(lǐng)頭和尚，看到靠著門心情愜意的虞虎，不免多看了兩眼，朝他合手拜了個禮，虞虎輕哼一聲，對禿驢沒多大興趣。

    了無見他如此反應(yīng)，笑著被安樂帶進(jìn)屋內(nèi)，向天子雙手合起問侯道：“陛下近日安好？”

    “過了今日，朕便再無二十五歲。”天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了無，聲音淡然的說道，可眼中帶著一點(diǎn)疑惑，繼續(xù)問道：“當(dāng)年的預(yù)言究竟是誰傳出，為何你們都如此篤定？”

    “不存在的事，陛下何必在意？”了無依舊臉上帶笑，眼神毫無波瀾。

    此子活不過二十五歲，因?yàn)檫@一句話，當(dāng)年知情的在場人多被先帝處死，如今還知曉這句話的，無外乎丞相、太后以及眼前的了無和尚。

    想著，天子又想起當(dāng)日那杯毒酒，若不是因?yàn)樘斓?，只怕早已穿腸爛肚……天道……天子一頓，繼續(xù)問道：“了無大師修了一輩子，可被佛祖召喚？”

    “心中有佛，便時(shí)時(shí)被召喚?！绷藷o抬頭看向天子，心中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陛下的身邊一直都有貴人相助，不必憂慮?！?/br>
    天子輕笑一聲，朝堂上可以護(hù)他的貴人只有一個，便是先帝，可他已經(jīng)死了，若是還在，自己一定與現(xiàn)在大為不同。

    “陛下的未來還有很長?！绷藷o打斷他的思緒，看向門外說道：“往事如煙，如今中宮誕下龍子，便又是新的開篇，陛下若不向前看，豈不辜負(fù)先帝對您的祈盼?！?/br>
    兩人四目相對，了無已經(jīng)老了，他比丞相要大上許多，臉上的皺紋從眼部蔓延，眼睛也不似以前那樣透亮，只是眼神十幾年來從未有過變化，仿佛一個過客，天子釋然一笑，繼續(xù)問道：“大師今日來是為了何事？”

    “今日來是為了告別?！绷藷o看向天子：“順道向陛下求一道外出的旨?！?/br>
    “大師要外出游歷？”天子一愣，看向他問道，了無點(diǎn)頭回答道：“我本是周游僧，行萬里路，悟眾生道，只是在京中停留的時(shí)間久了，大家便忘了，現(xiàn)在也該繼續(xù)以前的修行?！?/br>
    天子看向他良久，想起這些年種種，端起藥碗說道：“既然如此，朕便祝您一路順風(fēng)！”

    說罷將碗中的藥喝下，了無點(diǎn)頭，和他一起出門。

    了無一人行于熱鬧的人群中，微風(fēng)吹過他的袍子掀起衣擺與袖角，如當(dāng)年他步入京城的景象，身形挺立，步履堅(jiān)定，從來都未被這些年的事困住心神，天子靜靜看他消失在人群之中后，才帶著眾人回去。

    ——

    他看向虞虎，猶豫了良久，還是將他叫了進(jìn)來，又派人傳些飯食，讓眾人退下，對他說道：“一會兒宴席要舉行一天，你先吃些墊肚子，別再做剛剛的事了?！?/br>
    虞虎舔舔嘴唇，將他圈在椅子里，盯著他問道：“你指的那件？”

    天子趕忙將他按住，扭頭說道：“自然是每一件?！?/br>
    虞虎看著他露出的耳朵，湊近低聲問道：“剛剛那個老禿驢和你做了什么，你把他送那么遠(yuǎn)？”

    舌頭舔在耳垂上，天子一顫，趕忙捂住那里，抬起另一只手，還沒打到虞虎就被他抓住，虞虎將他手拉住，接著環(huán)過他的腿將他抱起。

    天子捏著虞虎的衣服穩(wěn)住身形，等回過神，兩人已經(jīng)面對面，自己跨坐在虞虎身上，虞虎一挑眉毛看向他，將他雙手捏在背后，抬著他的下巴去親他。

    “你胡鬧！”天子向后仰身，頭上的冕冠嘀嗒作響，虞虎一點(diǎn)不打算松手，扶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到跟前，盯著他說道：“剛剛那個老禿驢連丞相都比不過，你也下的去嘴?！?/br>
    “你胡說什么？”天子掙扎著說道，見虞虎盯著自己的嘴，猛的想起剛剛的藥，苦笑說道：“朕剛剛喝的藥燙的，你這個……”

    虞虎已經(jīng)親了下去，藥味很苦，蔓延在天子的嘴中，最后又被他卷到口中，他松下力氣，天子將他推開，想要跳下去，又被虞虎抱住，虞虎勾著他的腰問道：“你真和那個老……”禿驢的什么也沒做？

    天子捂住他的嘴，盯著他說道：“不許你這么說他！”

    虞虎看著他這樣，握著他的手去舔他的手心，天子趕忙收回手，皺眉看他，虞虎瞇起眼睛問道：“他對你很特殊？”

    天子掏出手帕擦手，看他死活不肯松手，一定要知道為什么，過了良久說道：“他是朕的叔叔。”

    虞虎一愣，遲疑的點(diǎn)點(diǎn)頭，天子從他身上退下來整理身上的衣服，將身上所有的褶皺收拾好，握著腰側(cè)的劍，說道：“你要是再敢，朕就宰了你！”

    看他握劍嬌嗔，虞虎輕哼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出門去找安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