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于我不死。

    我把我的死給你。

    “我在十六歲時決定三十二歲死，與任何人無關(guān)?！?/br>
    為什么是三十二歲，你用眼睛問我。你總是問那些讓我無法回答又不禁微笑的一切。欠你的回答，我用三十二歲后的一百三十三個黑夜冥思，第一百三十四個黑夜，我忘記你等于忘卻自己。我忘記你將是一年，三百六十六個黑夜。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我十六歲的樣子了?！?/br>
    十六歲預(yù)知我記不到三十二歲是幸運的。我們無從審視未經(jīng)記憶的，而未經(jīng)審視的失去意義。你狡黠地說，審視阻止我們享有絕對自由，如何審視內(nèi)在于人的枷鎖，不自由的人無法辨識枷鎖之外的意義。我叩詢意義。我看著你。我們都沒有談起記憶。享有絕對自由需要舍棄，舍棄你，舍棄我，舍棄舍棄。它是荒原的童話。

    “那時我常在樹下看書。我不記得那棵樹是否是結(jié)香，認(rèn)出了它也不會在意。我不像你熟悉每一棵樹。”

    你是樹的童話——一棵向陽的樹。你說每棵樹都有記憶。你喜歡樹的香氣，你說早上的樹香和晚上的不同，春天的和秋天的不同，這些差異在于一棵樹的年齡和情緒。我們在一棵樹下，你告訴我它是開心的，雖然它在老去。你引著我撫摸溫暖粗糙的樹紋與節(jié)疤，告訴我那是它的笑渦和淚水干涸的眼睛。我以前從未想過。我曾經(jīng)只在忘卻前的每一天追尋意義，追逐自由，證悟自我。我不介意結(jié)果，恣意妄行，也被時間封鎖。你打開了我。想你是我修習(xí)孤獨的方式。我想陪你熟悉每一棵樹，到我們累了，在樹下睡熟。

    “晚安?！?/br>
    “……”

    “做惡夢了？我聽說講出來會好受很多?！?/br>
    “我知道你夢到的那棵樹不是真的?！?/br>
    “如果害怕你可以抱我，但輕一些……我們不在那棵樹里。我們都明白，沒有那樣的樹……沒有那樣的一棵樹值得入夢?！?/br>
    “……輕一些。那只是一棵夢里的樹。那只是夢。”

    “如我吞食，決不只到你心為止。我會用死占有你?！?/br>
    “如果它是真的，你會感知樹的香氣，它的年齡和情緒?！?/br>
    “那只是你的夢……別怕?！?/br>
    “睡吧?！?/br>
    ——

    你不會做夢。

    我把我的夢給你。

    “我夢見十六歲的你，好看到讓我覺得太不公正?！?/br>
    我閉眼見你微笑有死的決心，你仇恨我是你最美時——我不愿得知它導(dǎo)示三十二歲的隱喻　——你總是說那些讓我無從詢誘又不愿得知的一切。你欠的闡釋，我用無數(shù)個晴天自解。你缺席將是永遠。

    “我記得（你那時的夢——我夢里那時的你）：你在結(jié)香樹前讀一本很厚的書；有一頁是講斯維德里加依洛夫和一只風(fēng)干的豹子　。我不會讀完。然后結(jié)香花開了。你成為書頁，那本書載著你飛進結(jié)香樹。樹不停生長，高過山峰，有一天它的每一朵花將溫柔包裹起時空與記憶。你在縱橫的枝葉之外，去看烏呼魯峰的雪，去碰觸血櫸的芽蘗。你是自由的，我看不見你，而樹不忘卻?！?/br>
    我不必看著你。你向我敞開是我開始探尋你的時刻。我回憶你僅在此刻。

    “我種過一棵結(jié)香樹，以后帶你去……”

    “……”

    “我做了一個夢。我不知道它算不算惡夢……但它是真的。之前那些夢不是?！?/br>
    “我知道你縱容我說謊，但夢是真的?！?/br>
    “我夢見我們陷入一棵枯凋的樹。它日漸枯竭，根系萎縮和干癟。它耗盡做夢的余力扎入我們，褪下樹皮將我們包裹。它吸食身份，倫理，智性和由它們衍生的判決。它吸食我們。它不吸食我們的欲望。我們在一棵樹里，被關(guān)上和打開。我們摟抱；我們饑餓。我們餓到吞食彼此，余下肢體供我們獨立；我吞食你心，直至你心于我心透明。我夢到那棵樹死去。”

    “我想抱你，但不會很輕。”

    “等夢醒了，我會輕一些……我夢到它是真的?！?/br>
    “那棵樹有夜的香氣，郁烈又寧靜。我聞到它是三十三歲，聞到它的死嘴唇含吐珊瑚??；你的凝默?！?/br>
    “那是我的夢，是我在夢里夢到你?！?/br>
    “晚安?！?/br>
    （2）

    “我在十六歲時決定三十二歲死，與任何人無關(guān)?！?/br>
    “我夢見十六歲的你，好看到讓我覺得太不公正?！?/br>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我十六歲的樣子了。”

    “我記得（你那時的夢——我夢里那時的你）：你在結(jié)香樹前讀一本很厚的書；有一頁是講斯維德里加依洛夫和一只風(fēng)干的豹子。我不會讀完。然后結(jié)香花開了。你成為書頁，那本書載著你飛進結(jié)香樹。樹不停生長，高過山峰，有一天它的每一朵花將溫柔包裹起時空與記憶。你在縱橫的枝葉之外，去看烏呼魯峰的雪，去碰觸血櫸的芽蘗。你是自由的，我看不見你，而樹不忘卻。”

    “那時我常在樹下看書。我不記得那棵樹是否是結(jié)香，認(rèn)出了它也不會在意。我不像你熟悉每一棵樹?！?/br>
    “我種過一棵結(jié)香樹，以后帶你去……”

    “……”

    “……”

    “晚安。”

    “……”

    “做惡夢了？我聽說講出來會好受很多?！?/br>
    “我做了一個夢。我不知道它算不算惡夢……但它是真的。之前那些夢不是。”

    “我知道你夢到的那棵樹不是真的?！?/br>
    “我知道你縱容我說謊，但夢是真的。我夢見我們陷入一棵枯凋的樹。它日漸枯竭，根系萎縮和干癟。它耗盡做夢的余力扎入我們，褪下樹皮將我們包裹。它吸食身份，倫理，智性和由它們衍生的判決。它吸食我們。它不吸食我們的欲望。我們在一棵樹里，被關(guān)上和打開。我們摟抱；我們饑餓。我們餓到吞食彼此，余下肢體供我們獨立；我吞食你心，直至你心于我心透明。我夢到那棵樹死去?！?/br>
    “如果害怕你可以抱我，但輕一些……我們不在那棵樹里。我們都明白，沒有那樣的樹……沒有那樣的一棵樹值得入夢?！?/br>
    “我想抱你，但不會很輕?！?/br>
    “……輕一些。那只是一棵夢里的樹。那只是夢?！?/br>
    “等夢醒了，我會輕一些……我夢到它是真的?！?/br>
    “如我吞食，決不只到你心為止。我會用死占有你。如果它是真的，你會感知樹的香氣，它的年齡和情緒?！?/br>
    “那棵樹有夜的香氣，郁烈又寧靜。我聞到它是三十三歲，聞到它的死嘴唇含吐珊瑚；你的凝默?！?/br>
    “那只是你的夢……別怕?！?/br>
    “那是我的夢，是我在夢里夢到你?！?/br>
    “睡吧?！?/br>
    “晚安?！?/br>
    （3）

    你于我不死。

    我把我的死給你。

    為什么是三十二歲，你用眼睛問我。你總是問那些讓我無法回答又不禁微笑的一切。欠你的回答，我用三十二歲后的一百三十三個黑夜冥思，第一百三十四個黑夜，我忘記你等于忘卻自己。我忘記你將是一年，三百六十六個黑夜。

    十六歲預(yù)知我記不到三十二歲是幸運的。我們無從審視未經(jīng)記憶的，而未經(jīng)審視的失去意義。你狡黠地說，審視阻止我們享有絕對自由，如何審視內(nèi)在于人的枷鎖，不自由的人無法辨識枷鎖之外的意義。我叩詢意義。我看著你。我們都沒有談起記憶。享有絕對自由需要舍棄，舍棄你，舍棄我，舍棄舍棄。它是荒原的童話。

    你是樹的童話——一棵向陽的樹。你說每棵樹都有記憶。你喜歡樹的香氣，你說早上的樹香和晚上的不同，春天的和秋天的不同，這些差異在于一棵樹的年齡和情緒。我們在一棵樹下，你告訴我它是開心的，雖然它在老去。你引著我撫摸溫暖粗糙的樹紋與節(jié)疤，告訴我那是它的笑渦和淚水干涸的眼睛。我以前從未想過。我曾經(jīng)只在忘卻前的每一天追尋意義，追逐自由，證悟自我。我不介意結(jié)果，恣意妄行，也被時間封鎖。你打開了我。想你是我修習(xí)孤獨的方式。我想陪你熟悉每一棵樹，到我們累了，在樹下睡熟。

    ——

    你不會做夢。

    我把我的夢給你。

    我閉眼見你微笑有死的決心，你仇恨我是你最美時——我不愿得知它導(dǎo)示三十二歲的隱喻——你總是說那些讓我無從詢誘又不愿得知的一切。你欠的闡釋，我用無數(shù)個晴天自解。你缺席將是永遠。

    我不必看著你。你向我敞開是我開始探尋你的時刻。我回憶你僅在此刻。

    你是孤獨的名字。想你是我修習(xí)孤獨的形式。

    你用死占有我。

    我占有你的死是一個夢。

    夢里有一棵樹唯一真實。

    那棵樹沒有眼淚到它死在三十三歲。

    無聲的夜夢與樹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