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告白
殷默反應慢半拍地意識到,遲夜的意思是,他親手與殺了自己的父親…… “你……” 殷默簡直不知道該有什么反應。 遲夜他殺了自己的父親,理智上,他原本應該憤怒的,可他對那個叫“應若嶙”的男人已經(jīng)沒有半點記憶了,遲夜也是為了讓他解脫才……殷默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反應。 “好在,南姨,畢竟是幫派里的人,也沒有證據(jù)證明南姨幫著嶙叔盜取信息傳遞給警察。更何況,南姨還照顧了我很多年,所以父親并沒有直接要求處死她。原本是要把她調教好了去歡場接客的,我跪在他面前求了兩天,他才答應,只要幫派里有超過半數(shù)的人愿意保下南姨的命,他就放過南姨。我只有兩天時間,沒人能幫我,一些老頭子恨不得能親手剁了南姨,我努力到最后,也只能爭取到一點幾乎不算優(yōu)勢的票數(shù)?!?/br> 殷默側頭看著遲夜面無表情地講述過往那段經(jīng)歷,突然敏感地意識到,那點微弱的優(yōu)勢,怕是又出了變故。 果不其然。 “決議是第二天上午舉行,前一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著,還在試圖勸一些人站在我這邊。父親規(guī)矩很嚴,看我不睡,少有地大發(fā)善心,讓人給我送了一杯牛奶?!?/br> 說到這,遲夜突然笑出了聲:“他說牛奶是下人按照南姨教的法子煮的,我就喝了,可是等我睡醒的時候……” 殷默突然插嘴道:“別說了?!?/br> 遲夜猛地側身,就著坐姿直接跪在了殷默膝前:“等我睡醒的時候,南姨已經(jīng)被,被施了水刑。我……”說著,遲夜難以控制地一拳砸在座椅上。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被他稱作父親的男人,故意把南姨的尸體和處決現(xiàn)場留給他看時,“語重心長”的模樣。 “你要記住,沒有足夠的能力之前,你沒本事保護任何人?!?/br> 遲夜不知道自己在地下水牢里陰冷潮濕又混雜著血腥和臟污的地面上坐了多久。他只是看一眼南姨的尸體,就已經(jīng)能夠猜出她在活著的時候受了多少折磨。 嬌面半遮,是拿濕布蓋在臉上,再用或冷或熱的水澆上去,讓人打嗆,甚至窒息;蜻蜓獨立,是用電擊棒不停地施刑,一個電擊點會持續(xù)很長時間,像蜻蜓獨立小荷;五龍戲水,是拿管子插進鼻孔、尿道、yindao和肛門,不停地灌水,直到唯一沒有被堵住的嘴巴說出刑訊者想要的情報;八仙過海,是在水牢中心的大水池中倒入水蛇、電鰻等惡心人的東西,再把人四肢大開地綁在一個金屬籠子中沉進水里…… 那個男人是在通過這種方式警告他。他知道自己偷了藥給應若嶙了斷,因此便給了南橙同樣的死法,只是更為不堪罷了。 機艙里是死一般的沉寂。殷默不知道所謂的“水刑”到底是什么樣的,但此刻,他慶幸自己不知道,這樣他才能有勇氣伸手摟住遲夜顫抖的肩膀,說一句:“不怪你?!?/br> 遲夜順著殷默的力氣起身坐在了他身側,手臂摟住殷默不松。殷默瞧不見遲夜的表情了,只能從越來越緊的力道中感受他的情緒。 半晌,殷默才輕聲問道:“那個時候,我不在嗎?為什么……” 遲夜蹭了蹭殷默的后頸,才悶聲道:“……我不知道還有什么方法才能讓你從陰影中走出來,才找人給你做了催眠。” 他故意省去了什么沒說,但殷默可是遲夜一手調教出來的人,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就算是現(xiàn)在,我恐怕也沒法一下子就接受父母去世的消息……” 遲夜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半點沒提當年應茉被綁在椅子上看著南橙受刑,差點瘋了的事情。 “那你又為什么……” “你失憶了,父親被我殺了,幫派權力體系重新洗牌,每天都是勾心斗角,那場大火……確實是意外。” 殷默吃驚地努力回過頭看了遲夜一眼,怎么也不相信,剛才他就那么平淡地把“殺父”這件事說了出來。遲夜仿佛明白殷默所想,摸了摸他的頭,冷靜又無奈地解釋:“每一任掌權者都是踩著前人的白骨和鮮血上位的,他殺死親哥哥的手段,我望塵莫及?!?/br> “那你以后……” 遲夜在殷默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上揚,壓抑著心底的欣喜,輕聲安慰他:“不會的,你看現(xiàn)在的遲氏,不是就很好嗎?前些日子還收購了一家公司,現(xiàn)在叫春宇……” 話音剛落,殷默一直搭在遲夜手背上安慰他的手就頓了頓,然后緩緩收了回來,遲夜緊摟著殷默的手臂也識趣地往回抽。眼看著殷默又要發(fā)飆,遲夜趕緊給人做保證:“收購的事談了挺久了,我也是在聽了‘川上約’才來津城的?!?/br> 如果遲夜關注網(wǎng)絡的話,一定會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很符合一種情形叫“ooc”。 殷默心里不解。 如果是以前,遲夜絕對不會是這副神情,用這種語氣,給自己解釋這種小事。當年,遲夜要求殷默帶著實時通話設備上學的時候,完全是一副命令的樣子,現(xiàn)在反倒這么……溫和了,就很讓人覺得奇怪。 “遲夜,你這是在干什么?!?/br> “小默,你離開的這幾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边t夜目光瞥見飛機已經(jīng)開始降低高度,迅速整理好語言,目光對上殷默,“我一直以為我對你的占有欲是親情,但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這種感情有一個名字,叫‘愛’。原諒我,不能把你只看成弟弟,我要你成為我的愛人?!?/br> 殷默在聽到“愛”的時候,睫毛狠狠地抖了一下,雙耳失聰一般,心跳驟然加速,吸進肺里的氧氣都不夠用了,眼前只剩下遲夜深情的目光,略顯蒼白的雙唇在不停地一張一合。他驟然伸出手,捂住了遲夜的嘴巴。 “遲夜。” 遲夜罕見的乖巧,安安靜靜地等著殷默。 殷默搖搖頭:“遲夜,你知道,我離開你的那幾年是怎么過的嗎?我就像個變態(tài)一樣,怕你找我,又怕你不找我,怕你打我,又怕你忘了我。每一個有你的夢里,我會因為你的撫摸而歡喜,會因為你的鞭打而哭泣,會因為你的一個吻而沉淪??墒敲棵繅粜?,我都要告訴自己,那是‘先生’,是一個我應該放下的人……我不知道什么是愛,我只知道,那樣復雜的情感,在這幾年中已經(jīng)被逐漸消磨?!?/br> 俯瞰西西里島秀美的景象,殷默喃喃自語:“除非你親自來告訴我這個答案,否則,我沒法給你答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