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師，你看見廣播室鑰匙了嗎？我找不著啊！”那邊去廣播室的老師回來了，過來尋求援助。

    “斷總閘！”

    “不行，配電室也鎖了……”

    此時揚聲器里換了個人，一個女聲響起：“我叫沈夢小，如果我沒有轉學，現(xiàn)在應該是高二的學生。去年12月22日，室友曹琴把偷拍我換衣服的照片給了他的‘哥哥們’，也就是孫英睿、杜浩他們，之后廖偉翔就以此來威脅我，要我……和他發(fā)生關系。他們每天都會sao擾我，即使我請病假，還說要到我家里去……1月9日，我的拖延戰(zhàn)術失敗，廖偉翔耐心耗盡，我沒有辦法，只能找年級主任李老師說明一切。沒想到……他看了我給他展示的錄音和短信記錄后把它們刪除了，說學生就該關注學習，不要把精力放在那些和學習無關的事情上……而且，就算這些都是事實，為什么他們不欺負別人而是選擇了我，他說，讓我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呵……我不怕說我的名字，我只想拿回我應得的正義?！?/br>
    這個姑娘口中的李老師正是如今高二的年級主任，從聽到沈夢小這個名字起，他就往廣播室去，可惜這個姑娘語速快，語氣堅定，說完這段話的時候，他連廣播室都沒有趕到。

    “沈夢??？聽起來好耳熟啊?！?/br>
    “不是上一屆的?；??！?/br>
    “靠……我說呢。”

    學生們議論紛紛，老師們面面相覷。

    揚聲器里傳來類似信號干擾的呲呲聲，隨后是幾秒鐘的安靜。

    正在眾人以為這一場‘鬧劇’即將結束的時候，一個乍一聽溫和恬淡的女聲，緩慢而平靜地開始敘述——

    “去年3月6日星期二下午18點20分。”

    “去年3月6日星期二下午18點20分?！?/br>
    這次竟然是男女雙聲道，女聲是悠緩的低喃，男聲語速很快、清亮而高亢。

    “舊信息樓五樓?！?/br>
    “舊信息樓五樓。”

    “我的好朋友，原高一1班夏瑛，死于c－506教室。”

    “我的meimei，原高一1班夏瑛，死于c－506教室。”

    cao場上一下安靜下來。

    “死因，強jian殺人。”

    “死因，強jian殺人?！?/br>
    “兇手——原高一7班孫英睿、杜浩；原高一9班廖偉翔?！?/br>
    “兇手——原高一7班孫英睿、杜浩；原高一9班廖偉翔?！?/br>
    “我是劉音音，高三1班?！?/br>
    “我是夏飛白，高三1班?！?/br>
    每一句話說完，聽到的在場眾人都覺得背后一涼，音色明明一個溫柔、一道清亮，卻活生生從字里行間、每個字的發(fā)音中聽出一種惡鬼索命的怨恨。

    “放屁！關掉！給我關掉！”高三10班隊列后面?zhèn)鱽硪宦暸?，是廖偉翔，他雙眼爆紅。

    “冷靜點，又沒有證據?！睂O英睿沒有說話，開口的是杜浩，他站在廖偉翔斜后側，眼神涼涼的看著他。

    這兩人都是高三1班的優(yōu)等生，成績稱不上頂流，但學習認真努力的程度，班內沒人能比擬。

    同屆學生都知道，高一事發(fā)之后沒多久就平息了，校方給的說法是因為學習壓力大、過度疲勞引起的心臟和呼吸停止。而唯一的目擊者、死者的好朋友劉音音，卻在事發(fā)后回家休息了兩個月。后來回來上學，整個人沉默無比，不再和任何人說話——直到高二，夏飛白從其他省市轉學過來。同學們盛傳兩人是情侶關系，夏飛白學習好、又長得陽光帥氣，不管面對誰都是友好而謙虛。

    “音音和夏飛白……今天沒來嗎？”

    “我早上還在校門口看到他們兩了……”

    “不會吧……那件事……”

    cao場上因討論聲開始有些嘈雜，揚聲器內，劉音音的聲音卻始終平靜而溫柔：“高一入學沒多久，孫英睿主動追求小瑛，小瑛只想好好學習，沒有答應。可是……”說到這兒，她語氣中帶了一絲顫抖和后悔，“可是，我卻接受了杜浩的追求?！?/br>
    “那天，死的該是我?！?/br>
    “是我發(fā)了分手短信后，杜浩讓我去信息樓見他?！?/br>
    “小瑛不準我去，杜浩又給她發(fā)短信，來‘懇求’她?！?/br>
    “所以，死的人，本該是我?！?/br>
    “本該是我?！?/br>
    劉音音的聲音越來越輕，可是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安靜的cao場上無人說話，整個高中部，所有的揚聲器都是她的聲音。

    不遠處四樓的廣播室，傳來咣咣咣的砸門聲音。

    “尸體可以火化、死因可以造假、證據可以消滅、受害者家屬可以威脅、罪行可以用錢和權掩蓋！……那，我呢，我這個人證，還活著！”

    “我不怕錢和權，我不怕死……因為我本該死?！?/br>
    “你們以為，我沒有證據嗎？”

    仿佛是聽到了砸門聲，聲音變得高亢起來——

    “你們刪掉的短信記錄已經恢復、尸體的照片我還存著、留著你們DNA的衣物和鑒定報告我還藏著！”

    “已經全都給警察了?！?/br>
    “孫英睿、杜浩、廖偉翔……你們一個都別想逃?！?/br>
    這幾乎稱得上是怨毒的聲音扯斷了廖偉翔的神經，一向狂妄愛罵人的他竟然不能再發(fā)一言，反倒是平時顯得冷漠的杜浩率先反應過來，往隊列外跑。

    警笛由遠及近，攔住了逃跑者的去路。

    “你、你們知道我叔叔是誰嗎？”

    上警車的時候，只有孫英睿稱得上是淡定，他轉頭看著烏泱泱的人群，所有人都看著他，那么那個策劃了一切的人就在這里面。

    他這話說得不輕，可是遠處高三和高二的學生都沒法聽到。

    只有高一幾個班級的同學，聽到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仿佛是預料了一切般，揚聲器內，最后一句話輕輕響起——

    “如果正義注定遲到，那么這份遲來的正義，對小瑛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呢?！?/br>
    太陽從云層中顯現(xiàn)，掩蓋多時的黑暗退散，只有場上的這些高中學生們依舊站立著，他們是看客，卻能從這些只言片語中感受到痛苦和黑暗。

    廣播室的機箱上插著一枚小小的U盤，沒過多久，遲到的早cao音樂聲終于響起……

    與此同時，教學樓內預備鈴聲遠遠傳來。

    真是諷刺。

    看戲的人逐次退場，這所學校又會有多少人因為今天的事情退場。

    聞琪生走在樓梯上，就聽身邊的肖牧河說：“是啊，有什么意義呢?！?/br>
    慢半拍的感慨。

    沒有得到回應。

    “老聞，你怎么不說話。”

    “說什么。”

    “哎……算了，就是覺得挺難受的，遲到的正義，又有什么意義呢?！?/br>
    聞琪生頓了下步子，肖牧河就走到了前面。

    他看著對方的背影和長長的樓梯。

    “給予生者安慰?！?/br>
    ——審判罪惡，不再有人無辜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