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話，祁衍臉頰充血，雙拳都握緊了，嘴唇微微哆嗦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那你覺得，我現(xiàn)在不算受到傷害嗎？”

    “被你奪走事業(yè)，奪去家庭，這對我來說難道不就是切實的傷害嗎？”

    賀實盯著他，一眼不眨地盯著，過了良久，才道：“我都會給你的！”他繼續(xù)道：“事業(yè)也好，家庭也好，什么都好，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祁衍擰著眉，第一次用很嚴肅的目光瞪他，“你就這么想當(dāng)然嗎？覺得你給的東西我都會想要？”

    賀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緩緩地道：“為什么不要呢？陽陽，你愛我的，跟你前妻在一起，你根本沒有享受過被愛的感覺，但我一直很愛你，最愛你，你為什么會不要呢？”

    他眼睛里隱約有脆弱的東西浮現(xiàn)，祁衍卻故意擰開了頭沒有去看，他突然拉開了床頭柜，將那管東西扔了出來，丟在賀實的身上，又被彈回到被子上。祁衍嘲弄地笑道：“我對你的感覺，緣由頻繁的春夢，而春夢的制造者，不正是你嗎？賀實，你用了非法的手段，給我喂藥，然后對我……做出猥褻的行為，我現(xiàn)在很懷疑，我對你的感情都是一種錯覺，根本就不是真的，源自于……”

    他還想再說下去，賀實卻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男人語氣很沉，他道：“不是！”

    他盯著祁衍，眼中發(fā)紅，“你就是愛我的！陽陽，你說過了好多遍！這不可能有錯！”

    他語氣中帶著顫抖，這是祁衍平生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好像瀕臨崩潰一樣。以往兩個人在一起的畫面浮現(xiàn)在腦海中，祁衍心底漫過一片酸澀，他閉了閉眼，道：“那就讓我自己生活一段時間吧，也許那樣的話，我才能看清我經(jīng)歷的到底是怎樣的感情?！?/br>
    賀實聽到這句話，手指蜷了蜷，像是想握成拳，但到底忍住了，片刻后肩膀松弛了一點，他道：“你想去哪里？你現(xiàn)在還懷著寶寶，讓我怎么放開你？”

    祁衍不看他，“但我現(xiàn)在沒法跟你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這讓我會懷疑自己還處在欺騙里?！?/br>
    他話中的意思就是不再相信也不敢相信賀實的意思，賀實當(dāng)然聽得明白。賀實喉結(jié)一滾，語氣中帶著希冀，“不是要跟我分手，而是要獨自冷靜一段時間，是嗎？”

    祁衍沒法否認，他知道真相后即使那樣震驚難受，連吐了好幾回，但每每想到“分手”這件事，就下意識的自動回避這個問題。賀實讓他膽寒，讓他覺得可怕，可是那股對對方的牽絆是還在的，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孩子要在幾個月后就要出世，以祁衍的性格，要去選擇流掉已經(jīng)偶爾有胎動的寶寶，他實在狠不下這份心。

    所以也只能選擇暫時逃避。

    祁衍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賀實輕輕松了口氣，聲音又恢復(fù)了溫柔，“好，我來安排?！?/br>
    祁衍道：“我不要你安排，我自己可以，我還有一套小房子，可以住人的，我今天就搬回去?！?/br>
    “但是那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住人了不是嗎？總得需要收拾一下，天氣那么冷，也得看看那里有沒有通暖氣。陽陽，你給我兩天、不，給我一天時間就好，你再在這里住一晚上，我明天送你回去，好不好？”賀實非常溫柔有耐心的征求他的同意。

    祁衍向來吃軟不吃硬，見不到賀實還好，一旦他在面前，所有的堅持就很容易軟化下來，最終還是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又道：“還有果果，我要把果果一起帶走。”

    賀實這次就更有耐心了，“果果還要上幼兒園，還有一個來月就放假了，她現(xiàn)在跟小朋友正是相處好的時候，又習(xí)慣了去上學(xué)，你把她帶走，讓她窩在家里面，豈不是要把她悶壞了？而且琳達已經(jīng)教了她繪畫和書法，每天都需要學(xué)習(xí)，她一走，之前學(xué)的就全部白費了。陽陽，為了果果的前途著想，你讓她留在這里吧，想她的時候我把她帶去見你。”他仔細看著祁衍的臉色，又道：“你若是不想見我，我就不進屋子里去，只把她送到門口，行不行？”

    賀實說的實在有條有理，祁衍居然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他很想利落的從這個男人身邊逃開，可是兩個孩子絆住了他的腳步，讓他只能掩耳盜鈴一般的躲上一躲，除此之外，竟真的毫無辦法。

    賀實見他不開口，繼續(xù)用誠懇的語氣道：“陽陽，之前對你做的事，我道歉，對不起。我mama從小并不教我什么，我才學(xué)會了歪門邪道，做事不擇手段，但我，并不后悔。”

    祁衍下意識去看他，難以置信的。

    賀實盯著他的雙眼，非常認真地道：“我不后悔，畢竟除此之外，我并不知道能用什么方式得到你?！?/br>
    祁衍臉色通紅，是被氣的，“你、你不知恥！正常人追求喜歡的人……”

    “但那對你來說真的有用嗎？”賀實打斷他的話，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來，“光憑我不是女性這點，我在你這里，就永遠不合格。你不會把我當(dāng)對象看，而是當(dāng)成弟弟，而我，從來不想做你的弟弟。”

    他的目光太過炙熱，侵略性十足，像一頭面對獵物的野獸一樣。他從未在祁衍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所以祁衍看了又驚駭，又止不住的心跳加速，最后還是狼狽的別開了頭。

    賀實隱去眼底的目光，又變成了一片溫柔，“起來吃早餐吧，果果應(yīng)該在等你下去陪她呢，我去安排人打掃房子?！?/br>
    他的話中連上果果，祁衍就怎么也硬氣不起來了，等賀實出了門后，只能從床上起來，然后去洗漱。

    果果對他們的爭吵一無所知，在看到賀實出現(xiàn)在飯桌上時，高興的直接往他身上撲去，又叫他抱，最后索性坐在他的腿上吃早餐。賀實也非常有耐心的喂她，時不時還跟她逗趣幾句，和樂融融的仿佛他們才是父女一樣，看得祁衍心情復(fù)雜。

    祁衍突然有些懷疑，賀實是不是故意將果果留下來，好用來掣肘他了。畢竟如果他是獨身一人的話，想要逃開賀實實在很容易，而有了果果，就會變成一件很難的事。

    現(xiàn)在光是要他將果果從好的學(xué)籍轉(zhuǎn)回到普通的學(xué)籍，他就難以做到，畢竟教育資源實在太過珍貴，這并不是“貧者不食嗟來之食”就能拋下的事情，這關(guān)乎女兒的未來，他無法做到無私。

    想到這里，祁衍有些無力。

    好不容易送了女兒出門，祁衍本來不想跟賀實面對，卻沒想到賀實也離開了，并且一整天都沒著家。到了下午果果放學(xué)后，祁衍才跟她說自己要去另一個房子住的事，果果顯然很是不解，連問了好多遍為什么，祁衍才含糊了過去。果果明顯也想跟過去，她跟琳達或者賀實再怎么親近，但在她的心里，最重要的人還是自己的爸爸，沒有爸爸在身邊，她沒什么安全感。

    祁衍只能道：“但是那里離你上幼兒園的地方太遠了，天氣又很冷，走太多路容易生病的?！?/br>
    果果有些委屈的看著他，“那爸爸為什么要去住那里??？”

    祁衍語塞，好一會才道：“就是……爸爸現(xiàn)在不方便，要暫時住在那邊……”

    幸好果果是個很乖的孩子，盡管他回答的這么籠統(tǒng)，果果還是沒有鬧，只是眼圈紅了紅。

    賀實到吃晚飯的時間都還沒回來，祁衍一整天都沒有上樓，連午睡都只在沙發(fā)上窩著睡了一個多小時。阿姨大概看出什么來了，但是貼心的什么都沒問。

    等果果睡覺了，祁衍再枯坐了一會，最終還是上了樓。他不能不洗漱，而所有的洗漱用品都在主臥室的浴室里，他也只能進了那間還讓他有點窒息的房間，但是感受又比前一夜稍微好一些了。

    祁衍慢吞吞的洗完澡出來，才看到賀實正坐在對著浴室門的沙發(fā)上。祁衍看到他，下意識的慌了一下，很快別開了頭，他打算再去隔壁湊合一夜，賀實卻站了起來，幾步攔在他面前，想伸手碰他，看到他防備的樣子，又垂下了手。

    剛剛只匆匆掃了一眼，祁衍也注意到了他眼底青色的加重，衣服還是早上那一套，顯然他今天都沒有休息過，而昨天晚上是連夜回來的，大概也沒有休息過吧？

    祁衍忍住自己想要心疼的感覺，努力用硬邦邦的語氣問道：“干什么？”

    賀實視線貪婪地看著他，聲音更干澀了，“房子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暖氣也通好了，明天就可以住過去?！?/br>
    祁衍下意識的道了聲謝，說完了又覺得別扭。

    賀實又道：“在這里睡吧，隔壁沒有床，你睡慣了軟的地方，在沙發(fā)上會睡不舒服的?！彼D了頓，道：“我去隔壁睡?！?/br>
    祁衍心中別扭，努力抿著嘴唇不言語。

    賀實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里了，但為了肚子里的寶寶，再忍一晚上好不好？”

    祁衍沒能再拒絕，賀實總是太能精準(zhǔn)的找到他的軟肋。

    兩個人還站在原地，誰也沒動，也不知過了多久，祁衍終于忍不住道：“那你、那你還不去？”還指望他心軟把賀實留下來嗎？那也太沒有骨氣了。

    祁衍努力在想著賀實的壞，想著他對自己做過的事，好讓自己的心不要軟下來。

    賀實嗓音低啞，幾乎算得上是低聲下氣了，“陽陽，我借個浴室用，好不好？”

    祁衍忍著不肯回他，轉(zhuǎn)身走回了床邊，卻也是背對著他坐著，不去看他。賀實也跟了上來，打開衣柜，找出自己的衣服，然后真的進了浴室。

    聽到浴室里傳來的水聲，祁衍心中復(fù)雜，暗恨自己不夠心狠，可是他真要跟賀實徹底斷掉，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將肚子里的孩子墮掉，不然的話，兩個人永遠不可能斷干凈。

    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