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戰(zhàn)那一天起，卡爾文所帶領的艦隊就推進得極為順利。在之后的六年時間里，帝國其余五條戰(zhàn)線全都被聯(lián)邦清理干凈，只有卡爾文帶領的艦隊捷報頻傳，幾乎稱得上長驅直入，距離打下第一個戰(zhàn)略目標——大型躍遷中樞“云雀”，只剩下三個躍遷點的距離。所謂大型躍遷中樞，就是集成了數十乃至上百個躍遷點的星際中轉站，它們雖然不連接任何寓居星系，但卻具有極高的戰(zhàn)略價值，一個大型躍遷中樞的陷落意味著戰(zhàn)線被拉長到上百倍，這種局面對于星際聯(lián)邦來說是極大的不利。

    但埃蒙德并不怎么擔心，因為歷史上的卡爾文就止步于此。雖然回到這個時代之后，埃蒙德立刻遇到了整整五年的停戰(zhàn)封鎖期，但這次進入太空戰(zhàn)場后的兩年里，埃蒙德特意留心了作戰(zhàn)過程中的許多細節(jié)，確認和自己的記憶完全符合。在這個時代，平行時空論仍沒有被證實或證偽，但就目前得到的情報而言，埃蒙德可以確認這個宇宙就是自己過去經歷過的那個宇宙，而不是什么平行宇宙。這件事一方面讓他感到安心，因為至少卡爾文在最近33年內都是安全的，而星際聯(lián)邦也注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然而另一方面，他不得不為33年后的事情感到憂慮——如果那一天再次到來，他能夠說服已然成為一顆棄子的卡爾文放棄為帝國效忠的信念嗎？或者至少，他能保全他的性命嗎？

    “在想什么？”卡爾文用手掌撫上埃蒙德裸露在空氣中的屁股。那里剛剛被使用過，仿生肌膚還微微泛著紅，透著一點情色的意味。

    “想我們下一站去哪兒?！卑Ｃ傻抡f。他實在有些好奇卡爾文的回答，盡管他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等這一個躍遷點防御建設完成，就去——”話說了一半，卡爾文的個人終端發(fā)出了震動的聲音。是來自妮妲的通訊。

    “她不是還在帝星嗎？”埃蒙德有點驚訝。

    卡爾文皺了皺眉，他把放在一旁的睡袍拿起來穿好，連領口都整理端正，又給埃蒙德也如法炮制，然后才通過了通訊申請。

    “嗨卡爾文……哦，還有埃蒙德先生。我打電話的時機是不是不太對？”

    “不，完全沒有。”埃蒙德立刻接話，“我們剛剛做了一點運動，不過現在已經開始休息了?！彼洲D過頭，小聲問卡爾文：“你會害羞嗎？”

    卡爾文緊鎖著眉，手在通訊畫面以外的地方掐了一下埃蒙德的yinjing，面不改色地問：“有什么事？”

    “嗯，我只是來給你提供一點小小的提醒。你知道自由病毒吧？”

    “當然?！笨栁牟虏怀鏊f什么。自帝國和聯(lián)邦再度開戰(zhàn)以來，自由病毒的存在便被帝國知曉。被自由病毒感染的AI普遍分布在原聯(lián)邦治下的寓居星系，或是較外圍的帝國星系中，越靠近帝星的位置，感染的AI就越少，而帝星上則至今沒有發(fā)現一例感染。這幾年在帝國地毯式排查下，大量感染了自由病毒的AI都被銷毀處理了，半年前卡爾文得到的消息是，自由病毒對帝國的威脅已經基本解除。

    “我們最近又查到了一批被自由病毒感染的AI，安裝了吐真插件后，它們供出了一個……對你不太有利的事實?！?/br>
    “什么？”卡爾文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它們的供詞是，你與聯(lián)邦早已達成了秘密合作，在你掌握了大部分帝國武裝后，你會調轉槍頭，把進攻目標指向帝星?！?/br>
    “……無稽之談?！笨栁睦淅涞卣f，“這不過是離間計?！?/br>
    “我也這么想，但有人不這么覺得?！蹦萱У谋砬樽兊脟烂C，“這兩年來其他戰(zhàn)線都崩潰得很快，但你卻一路高歌猛進，帝國高層私底下也有一些陰謀論，說這一次戰(zhàn)爭的進展很不正常。要知道，在把其他五條戰(zhàn)線的攻勢全部擊退以后，星際聯(lián)邦并沒有向上一次那樣一鼓作氣地進行反擊，反而又炸掉了十個接壤的躍遷點，完全滿足于守住他們固有的疆域。而你這一邊雖然戰(zhàn)績不錯，但你打下來的躍遷點周圍一些原本存在的寓居星系，人口數量卻普遍只有正常水平的30％?！?/br>
    “這很正常?！笨栁恼f，“因為自由病毒的存在，他們很早就知道我們的進攻路線，提前讓公民撤離到其他內部星系去了?！?/br>
    “是的。但這不能解釋為什么明知道進攻路線，聯(lián)邦軍唯獨沒有對你進行激烈的抵抗，你打得太順利了，甚至連埃蒙德都沒有遇到，這在以往是難以想象的。而且，因為其他五條戰(zhàn)線的收縮，如今帝國大部分有對外作戰(zhàn)能力的部隊的確都集中到你手下了……這給陰謀論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間。加上AI的供詞，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吧？”

    卡爾文沒有說話。他想起新皇登基那夜埃蒙德曾對他說，“要是非得選一個人當皇帝，我覺得你比他合適得多”。這種想法在大部分帝國人民看來應該是很荒謬的，但如果皇帝自己也這么覺得，那就是一場災難了。

    功高震主，又手握兵權。這樣的人在古地球封建時代有很多，基本很難在保持忠誠的同時有什么好下場。但卡爾文覺得自己還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他沉默了一會，再次看向通訊影像里的妮妲：“是有確切消息，還是只是捕風捉影？”

    “顯然已經有人在暗地里活動，但皇帝陛下還沒有做出任何表示?！蹦萱д遄昧艘幌麓朕o，選擇了一種比較委婉的表達方式，“卡爾文，你的才能太耀眼了，有時也會為你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br>
    “多謝忠告?！笨栁娘@然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帝國有三位元帥，但另外兩位都已經三百多歲，大腦機能不再適合高強度作戰(zhàn)，所以更專注于戰(zhàn)略方向的工作。另有幾位被這兩位元帥一手提拔起來的上將，年齡都在兩百歲左右，這些人本可以順利晉升成為元帥，卻在上將的位置上卡了很久——卡爾文用自己的才能和戰(zhàn)績一手提高了成為元帥的標準，使得任何人想要與他平起平坐看起來都無法服眾。而在這次進攻聯(lián)邦的戰(zhàn)爭中，他們又都各自碰壁，只有卡爾文又戰(zhàn)果頗豐。這樣的情況的確很微妙。

    ＊

    掛斷了通訊，卡爾文顯然有些心煩。他把埃蒙德抱進懷里揉了一會，試圖通過感受他身上溫熱的氣息平復心情。埃蒙德也伸手環(huán)抱住他。他知道這段歷史，知道卡爾文會在九年后被軟禁在帝星，所以對眼下的情形并不意外。當然，AI的供詞和一些流言是聯(lián)邦特工有意安排的，但帝國高層內部本來就有人對卡爾文心懷不滿，這才是計劃成功的關鍵。

    “六年了?！痹诤荛L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后，卡爾文終于再次開口，“的確應該回一趟帝星了?！?/br>
    “你剛才似乎還想說接著去下一個目標?！?/br>
    “你覺得妮妲會和我說這些？”卡爾文問。

    “她是你的朋友?！卑Ｃ傻孪氘斎坏卣f，“人工智能也是她的職業(yè)領域，她得到了消息，當然會告訴你?！?/br>
    “她的工作只是大型戰(zhàn)略AI的研發(fā)?！笨栁纳焓秩嗔巳喟Ｃ傻碌陌l(fā)絲，“她能知道這些事并且提醒我，是因為有人默許她這么做。這是一次溫和的敲打，我既然得到了消息，就必須表明態(tài)度。如果等皇帝陛下親自下詔請我回帝星，場面就會變得很難看?！?/br>
    “噢。我還以為你不是政治敏感度很高的類型?！卑Ｃ傻掠悬c發(fā)現新大陸的感覺，“你在前線為帝國而戰(zhàn)，他們卻在背后給你放冷箭，你不生氣嗎？換作是我，絕對受不了這個?！?/br>
    “讓陛下相信我的忠誠也是我的職責之一?！笨栁恼f，“在這種事上任性只會給帝國造成不必要的負擔?！?/br>
    “好吧，你總是能夠自圓其說?！卑Ｃ傻掳咽址诺娇栁牡亩叄刂瞧恋木€條一直摸到下巴上，然后滑下去，撫過他的喉結，“這讓你看起來更性感了?！?/br>
    “不用繼續(xù)打下去了，你是不是很高興？”卡爾文對上埃蒙德的眼神，“我知道這幾年你過得不太開心，你不喜歡我做這些?！?/br>
    “當然，這里本來是聯(lián)邦。好在就這幾年的情況來說，聯(lián)邦的應對也還不錯?！卑Ｃ傻律陨缘吐淞艘幌戮妥屪约旱那榫w恢復了過來。他并不責怪卡爾文的做法，因為即使是他自己也什么都沒做——在明明可以有所作為的前提下。

    他曾無數次地想過，突破了三定律的他完全有機會直接殺死卡爾文，而失去了卡爾文的帝國將不再有大舉進攻聯(lián)邦的實力，所有的歷史都可以被改變。但是，上帝，他怎么舍得？更何況，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所作出的改變到底會把歷史推向哪個方向。至少，如果歷史完全按他經歷過的方向前進，帝國會在五十年內覆滅，而在那以后的漫長歲月里，人類都不必再經歷戰(zhàn)爭。這已經是他能夠想象的最好的走向了。

    安慰完自己的心，埃蒙德把下巴靠在卡爾文的鎖骨上，用有點輕佻的語氣說，“嘿，被人在后院放了一把火是什么感覺？”

    “后院？”卡爾文把臉湊近了一點，“我的后院？”

    “我是說……帝國。”感受到卡爾文噴吐在自己臉上的氣息，埃蒙德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們剛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性愛，卡爾文的yinjing帶來的感覺仿佛還殘存在埃蒙德的身體里。他知道卡爾文的精神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他們還能再來很多次。

    “你知道我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卡爾文的聲音低了下來，他吻住了埃蒙德的唇，手掌撫上了埃蒙德的腰窩，“我的后院很小，雖然現在……的確有一點熱?！?/br>
    埃蒙德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徹底沉浸在卡爾文的親吻和愛撫里。上帝。他想。他真的可以為他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