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渾身被細(xì)密針尖刺入的感覺,言歡三年里經(jīng)歷了十幾次,已經(jīng)被迫習(xí)以為常了??蛇@一次不一樣…… 陸驍應(yīng)該是早就通知了醫(yī)療區(qū),還是他以往打針的那個房間,熟悉的幾個美容科醫(yī)生都在等,有男有女,但羞恥心于他而言是不該有的東西,他在眾目睽睽下脫了那欲蓋彌彰的長襯衫,在床上仰面躺了下來。 增敏劑已經(jīng)在發(fā)揮功效,連皮膚和床面摩擦的感覺,都尤為強烈起來。 有護士將角落里的移動支架推了過來,那上面掛著很大一袋藥劑,貼的藥品標(biāo)簽距離太遠(yuǎn)了,言歡看不清,但手臂被膠管勒緊的感覺卻讓他倏地打了個冷顫。 靜脈注射之前扎止血帶,普通到經(jīng)常會被忽視的環(huán)節(jié),在增敏劑的作用下,卻好像有人在他胳膊上毫不留情地掐了一把似的,疼的觸不及防。 手邊的護士在找血管,另一個男護士戴著手套,忽然就攥住了他的下體。 全身的水光針工程浩大,為了不耽誤時間,以往每次扎針的時候,他們也會給言歡下尿管。 只是……今天感官神經(jīng)被強行提高了幾倍的靈敏度,再感受這些,就都不一樣了…… 只是手法最簡單的擼動,硬起來了才能插管,陸驍在場,也沒誰會借機占言歡便宜,但饒是如此,快感卻來的鋪天蓋地,他這種后xue里塞了根淮山上臺都能咬牙忍著面不改色的人,護士的手剛動作沒兩下,他就無法忍受地呻吟出聲了。 他不受控制地想蜷起腿,想推拒卻又想渴望得到更多,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他什么都做不到了…… 輸液針刺破血管的感覺那么明顯,帶著驚人的疼痛,他有點提不起力氣,身體的失控感讓他力不從心,他惶然地回頭去看那袋正沿著導(dǎo)管緩慢滴落的藥液,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陸驍又給他用了肌rou松弛劑。 可是……這么大的劑量…… “不會有傷害的,放心?!备鴮?dǎo)尿輸液的兩個護士一起過來的李默然拿額溫槍在他額頭上碰了一下,在說話間動作利索地另外測了脈搏和血壓,安撫地對他說:“放松點,你血壓有點高?!彼f著,又指了指架子上那一大袋透明的藥液,“看著嚇人,但只是因為里面加了葡萄糖和其他輔助類藥劑,你這……時間有點久,這樣稀釋一下,會在保證藥效的情況下把對神經(jīng)的傷害降到最低,嗯……你可以理解為約等于零?!?/br> 李默然不管美容科這邊的事,他是個外科醫(yī)生,主要的工作范圍在外科手術(shù)上,日常都是對玩壞的奴隸縫縫補補,以及評估和管理奴隸的芯片植入手術(shù)。 會跟著兩個從自己科室借調(diào)過來的護士一起過來,做這種簡單的監(jiān)測工作,實在是因為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的李醫(yī)生能做的事情不多,沒忍心告訴言歡雖然被稀釋了,但這次使用的型號比醫(yī)療區(qū)常用的效果要更強烈,人精似的老陸一直坐在旁邊,他也不好久留,囑咐完了,就帶著他那倆護士一起出去了。 言歡終于感覺到不對,是發(fā)現(xiàn)他沒法說話了——臉部的肌rou完全不受控制,下頜保持了他剛才微微張嘴的角度,打不開,也合不上。 ……這跟當(dāng)年陸驍給他用過的不一樣,至少那一次他還能說話! 增敏劑作用下,身體每一絲感覺都尤為明顯,可是除了眨眼和呼吸,他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了。 因為他的針要打全身,所以美容科向來是幾個醫(yī)生同時cao作,極細(xì)的針,其實不怎么疼,他已經(jīng)挨習(xí)慣了,可這次當(dāng)幾名熟悉的醫(yī)生圍上來的時候,他幾乎嚇得肝膽俱裂。 “唔嗯……唔唔……!”他連舌頭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從微微張著的嘴里發(fā)出嗚咽哀求的聲音,可沒人管他,雖然他清楚的看見醫(yī)生臉上的一絲惻隱,但他們按部就班的動作,沒人因為他的抗拒和無關(guān)痛癢的哀求而停下來。 和往常一樣,像無形中把他的身體大卸八塊了似的,醫(yī)生們每人負(fù)責(zé)一塊區(qū)域,幾根細(xì)小的針尖前后刺破皮膚的時候,言歡就忍無可忍地叫了出來…… “嗚——??!” 太疼了,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迎接一場狂風(fēng)驟雨,可當(dāng)他真的站在了風(fēng)雨里,才發(fā)現(xiàn)他打著的那把傘,不過只是個風(fēng)一吹就散架的玩具。 連個適應(yīng)都沒有,原本習(xí)以為常的“改造”在增敏劑的加持下,直接變成了一場始料未及的嚴(yán)苛刑罰,他像一條已經(jīng)被活剮了鱗卻還沒有死的魚,動不了,也說不出話,只能睜著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鱗片一下下的被撕扯下去,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能在醫(yī)療區(qū)長久工作的人早就對各種各樣的花樣司空見慣,即便憐憫,也沒人因為這個停手,所有人都在訓(xùn)練有素地按部就班,他挨了一輪又一輪,眼淚無聲地落下來,等額頭的針扎完了,那個醫(yī)生起身要去找個護士來幫忙。 一直坐在一旁拿著手機打字聊事情的陸驍站了起來,對那個醫(yī)生擺擺手,走出去,替他叫了一個護士進來。 陸驍出去了就沒再回來,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但疼到喊啞了嗓子也得不到任何紓解的言歡已經(jīng)顧不上了…… 為了確保剛打完針的皮膚不沾水,護士拿了整整一盒紙巾,坐在旁邊慢慢地給他擦眼淚,后來,眼淚剛流到眼角就被紙巾吸了個干凈,時間長了,言歡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在哭。 再后來,他連叫也叫不出來了,閉著眼睛活死人一樣地任人施為,只是疼到了極限之后,期待的麻木并沒有如約而至,漫長的折磨熬干了他最后一點心氣兒,他陷在濃稠的、無法觸摸卻無處不在的黑暗里,絕望地想,這才是他的日子。 不管再怎么有意識地將自己與季凡隔絕開,再怎么一遍遍地提醒他與自己不一樣,都沒有這樣的現(xiàn)實的痛苦直截了當(dāng)。 熬得久了,他覺得自己是真的連眼淚都沒有了,他一遍遍地想著七天來跟季凡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用力將自己帶到那虛偽的假象里,企圖從這讓人絕望的處境里爭得片刻的安寧。 藥是七個小時,但其實打針的工作只持續(xù)了六個多小時,他已經(jīng)沒什么時間的概念了,醫(yī)生們都走了半天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如影隨形的刺痛已經(jīng)沒有了。 肌rou松弛劑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被撤掉的,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下身導(dǎo)尿管還在,藥效余韻下,他也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房間里幫他擦眼淚的護士還在,紙巾擦在嘴角,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無法控制著流出的不只有眼淚,還有口水。 肌rou松弛劑的藥劑配比掌控得非常精準(zhǔn),七個小時之后,增敏劑的藥效漸漸退了,他就慢慢找回了對身體的cao控權(quán)。 護士將他的尿管拔下來,留下了紙巾,給他搭了條毯子,也走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有人來把他從處置室?guī)С鋈?,臨時安置在了一間病房里。 雖說改良后的美白水光針只要一天的恢復(fù)期,但還是不能出汗不能見強光,地下區(qū)的環(huán)境不適合恢復(fù),所以每次他都會被安排在醫(yī)療區(qū)的病房里待一天。 他走的很吃力,好不容易坐在床上,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虛汗。 扶他過來的護士一聲不吭地幫他上上下下擦了一遍,離開的時候幫他帶上了門。 房間沒開燈,但今天是平安夜,從沒拉窗簾的窗戶能看到外面,對岸的娛樂區(qū)點燃了一場盛大的焰火秀,絢麗的禮花將那邊的天色映得璀璨爛漫。 季凡走了嗎?還是也在抬頭看煙花? 他說這兩天就走,那應(yīng)該就是還沒走,不然的話,他會說“今晚就走”。 他還在這里啊…… 可是,明明離得這么近,卻好像中間有難以跨越的萬水千山,早上還溫柔捧住他臉的那個人,到了這會兒,就無論如何也摸不到了。 言歡疼的太狠了,松弛劑的副作用讓他四肢又不太協(xié)調(diào),增敏劑也讓他有點遲鈍,失去了自欺欺人的鎧甲,對季凡的奢求反而更加難以抵抗起來,他徒勞地從床上下來,踉蹌地走到窗邊,貪戀地看著對岸的焰火,片刻后,順著窗根滑坐在了地上。 他在干什么?有沒有在想我?——不,他一定在想,可是……他能想到,我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嗎? ……他一定想不到。 不,他原本也不應(yīng)該知道。這是我的愿望,可是為什么……我的愿望在動搖? 增敏劑帶來的疼痛余韻悠長,哪怕這會兒藥效已經(jīng)過了,言歡身上還是時不時地會有細(xì)微的神經(jīng)性抽搐,墻壁形成的夾角里,他蜷縮著膝蓋抱住自己,放棄了外面熱鬧的光明,隔絕在了讓他安心的黑暗里,一遍遍的、自虐似的拷問自己。 門被人從外面禮貌地敲了三下才打開,言歡知道來的一定是熟人,否則不會有人敲他的門,所以還是后背抵著墻壁,龜縮在讓他覺得安全的環(huán)境里,待著沒動。 李默然很接地氣地拎了個保溫飯盒,右手拿了個保溫杯,不怎么講究地用腳把病房門踢上,借著窗外那一點幽光,找到了地上角落里縮成一團呆坐著的言歡。 他暗嘆一聲,也沒開燈,輕手輕腳地進門,先把保溫飯盒放在了桌子上,又把言歡的那件長襯衫拿起來給他披上,在他面前半蹲了下來。 “沒事了,”李默然說,“你……緩一緩就起來,別一直這么坐著?!?/br> 把自己大半張臉埋進臂彎的言歡抬起眼,本來嗓子就已經(jīng)受傷了,這會兒胳膊擋著嘴,聲音聽上去更模糊,“……言笑讓你來的?” 言笑不知道什么時候跟李默然搞在了一起,但他本來也不是島上的奴隸,只是個簽了合同過來掙快錢的表演者,跟李默然的事不算秘密,也沒人管他。 言歡跟言笑差不多是同期在娛樂區(qū)混出頭的,他們兩個一個是夜場的花魁,一個是表演場的臺柱子,名字取得都是滿滿的CP感,但偏偏不是CP,是兄弟。 言笑人緣很好,但言歡只有言笑這么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他是醫(yī)療區(qū)的???,言笑跟李默然好上了之后,總是讓李默然幫襯一下,李醫(yī)生忠人之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醫(yī)生點了點頭,把手里的水杯遞給了他,“加了蜂蜜,補充體力,另外……喝點甜的心情也會好些?!?/br> 猝不及防的,言歡忽然想起來季凡把他從夜店帶出來的那天,幫他帶回來的那塊小蛋糕和微波爐叮熱了的那杯牛奶。 情緒在他還來不及防備的時候,就突然崩潰了…… 他嗚咽一聲,緊緊地掐著自己,他不想哭得太難看,拼命地壓抑哭聲,壓到自己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李默然不知道他跟季凡的事情,看他哭嚇了一跳,身上沒帶紙巾,只好手忙腳亂地拿自己白大褂的袖子給他擦眼淚,一邊擦一邊一疊聲地提醒,“別哭別哭,針孔沾上眼淚影響效果,出了問題還不得你自己兜著?” ……道理言歡都知道,可他忍不了。 說什么不想出去?誰不想從地獄里爬出去?可是囚徒腳上拴著粗重的鎖鏈,刀山火海在前,他寸步難行。 所以他想方設(shè)法花心思,把季凡推出去。 前一晚他們zuoai,季凡一遍遍地順?biāo)念^發(fā),借著撫慰的動作不著痕跡地弄他帶毛囊的發(fā)絲,他都知道,之所以不止一次地在否認(rèn)他是佟諾林的同時讓季凡給證據(jù),其實一直都是在引著男朋友往這條路上走,季凡對他毫不設(shè)防,順理成章地掉進他的陷阱,但季凡不知道,最后他拿走的頭發(fā),是言笑的。 言歡偷偷掉了包,那天晚上他在季凡之后出門,就是去找言笑要了幾根頭發(fā)封存。 沒有證據(jù)。 最直觀的DNA鑒定,會告訴季凡,言歡不是佟諾林。 下一個月一號,說要回來的季凡,不會再回來了…… 是他自己親手?jǐn)財嗔宋ㄒ灰稽c微薄的希望。 “可是……可是我也想出去啊……”悲痛欲絕的慟哭里,他終于嗚咽著說了實話,“我能怎么辦?我沒辦法,我只能這樣……” 他在季凡面前忍,怕男朋友心疼,在他陸驍面前忍,怕陸驍拿住他的七寸釜底抽薪,他在所有人面前裝出一副沒心沒肺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被踩在地上羞辱還能笑著對客人說一句“您踩得好爽”,可在這個不會笑他也不會過分憐憫他、與他所有的生活所有的命運軌跡都無關(guān)的醫(yī)生面前,他卻裝不下去了。 可能是那數(shù)不清的水光針實在挨得太疼了,也可能是平安夜里近在咫尺卻又遠(yuǎn)在天涯的分離太痛了,他甚至無法分辨到底因為什么而崩塌,當(dāng)李默然的袖子伸過來的時候,他像個瘋魔了的人抓住了救命藥一樣,一把薅住他的衣服,抱著他的手臂嚎啕出聲。 眼淚滲進了醫(yī)生的白大褂里,不會落在臉上影響針劑的效果。 李默然僵硬地任他拽著,不再勸他,一手拿著保溫杯,一手被他抱救命浮木似的抓著,沉默地等著他發(fā)泄完冷靜下來。 果然,言歡也沒讓他等太久。 身不由己,連崩潰都還是理智的。 “……謝謝?!彼麎阂种窟蟮某橐?,回過神來之后,放開了李默然的袖子,尷尬地道歉,“……不好意思?!?/br> “你先起來?!崩钅灰矝]管糊了一袖子眼淚的衣服,他一手堅定地拿著他的保溫杯,一手拽著言歡站了起來,把他扶到床上,扯了被子蓋住了他赤裸的下身,又把水遞給他,“喝點,你水分流失太嚴(yán)重了。” 言歡感激地接過來,小口小口地抿著,溫?zé)岬姆涿鬯露?,果然熨帖地將仿佛因為疼痛和緊張而縮成一團的五臟六腑都撫慰了一遍。 對岸的焰火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禮炮喧囂后的黑夜更加沉寂蕭瑟,他扭頭看了半天,直到醫(yī)生把保溫飯盒打開,給他遞了過來。 言歡眨眨眼,無聲地看向他,沒接。李默然無奈地笑笑,“吃吧,Lu沒說要禁你食水。” 粥的簡單的蔬菜粥,微微有一點燙,一勺勺的吃下去,莫名的讓人想哭。 可已經(jīng)哭得夠多了,言歡本來也不是愛哭的性子,哪怕是在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醫(yī)生面前,也總不能沒完沒了。 他吃了幾勺,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 “前兩天言笑回來,特意囑咐我,說你這次如果被送到醫(yī)療區(qū)來,讓照顧著你點。”李默然扯了個凳子坐在旁邊,等著他吃完,一邊等一邊跟他有一句沒一句地隨口解釋:“我是想到你肯定要被罰什么,但怎么也沒想到……Lu竟然用這種方式?!?/br> 這種方式? 言歡一直知道,陸驍不喜歡他。他當(dāng)年最崩潰的時候,甚至想盡辦法求陸驍做他主人,可那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因為不喜歡,所以從沒在他身上花過什么心思,犯了錯,大多數(shù)時候,陸驍都是用自己最省事兒的方式,直截了當(dāng)?shù)亟o他刻骨銘心的教訓(xùn)。 所以……這其實也沒什么稀奇。 言歡沒說話,除了偶爾仍舊在神經(jīng)性微微抽動一下的手指腳趾外,他此刻已經(jīng)平靜得仿佛是個事不關(guān)己的人了。 李默然看著他,可憐他的命運,憐憫他的遭遇,可對此一樣毫無辦法,“我能做的也不多,不過……至少能保證你明天一天的安穩(wěn)?!?/br> 李默然的言下之意言歡當(dāng)然懂。 混過一天少一天。 過了明天,就只剩下六天了。 可六天過去之后,不一樣……還是一個絕望的輪回嗎? 無所謂了,都沒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