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劇情,摔碎的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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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天夜里,皇帝念叨著“嬌嬌臉色也不好,身子看上去也不康健,平時也就罷了,眼見天氣轉(zhuǎn)涼,鬧病了可怎么好”,就尋醫(yī)官來給鏡郎把脈,要重新開日常養(yǎng)生的太平方子。 鏡郎最煩吃藥,之前不管在林紓處,還是在陳之寧家里,都沒斷過湯藥,一聽要見大夫就皺眉,奈何強(qiáng)不過皇帝,只能乖乖聽話。 皇帝一見來人便問:“沈遇呢,怎么不見?” 沈遇是皇帝欽點(diǎn)照管了鏡郎好幾年的醫(yī)官,來的醫(yī)官年紀(jì)略輕些,聞言也不著惱,只解釋道:“沈大人支了幾天假,前日進(jìn)城去了,為他師兄賀壽,估摸著,得后日回來?!?/br> “沈遇的師兄……哦,我記起來了,不就是韓穗嗎,他在京里開了個永保堂是吧?” “陛下好記性。” 鏡郎才不關(guān)心什么沈遇,什么韓穗,煩躁地在榻上挪來挪去:“——這藥能明兒再喝么?” 皇帝嗔了他一眼,醫(yī)官咳了一聲,忍笑正色道:“是,從明天開始,一日兩次,用過早膳、午膳后半個時辰服下,連喝一旬,二公子,明兒早上可別再忘了?!?/br> “忘不了,朕親自壓著他喝!” 鏡郎聞言,沒好氣地重重哼了一聲,卻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對著皇帝鬧脾氣,到了入寢時分,氣沖沖要回他從前住的西山雨去,說什么都不要和皇帝同睡一床。 皇帝便放低了身段,百般做小伏低,說盡了好話。 “嬌嬌,西山雨多久沒住人了,泉光宮這里又少人煙,自己一個人睡,不害怕么?” “好好,是舅舅怕,天光云影這么空曠,舅舅身邊就這么幾個人,要是有人半夜里想欺負(fù)舅舅呢?” “天竺的商隊前幾日進(jìn)了城,帶了許多金剛石來,嬌嬌挑一些去,鑲個發(fā)冠?” “我要那么多石頭做什么,頂在頭上,沉得要命?!毕氲疥愔畬庪S便取了塊要給他家新婦的藍(lán)寶送自己,鏡郎就覺得膩味的很,眼睛一轉(zhuǎn),就道,“換個風(fēng)雅點(diǎn)的,我要舅舅新得的墨,嗯,進(jìn)上的,最好,最貴的那一塊,是不是又有金箔漆煙墨了?” 皇帝好氣又好笑:“平日里不讀書不寫字的人,騙朕的好墨去做什么?” “我——留著玩兒不成么?可以拿來畫畫……也可以拿去送禮,不是說要給皇子宗親們辦婚事么,我正愁沒東西送呢?!?/br> 皇帝也就和他逗悶子:“做什么送筆墨,金銀珠寶呢?” “那我可舍不得送人?!?/br> “拿朕的東西做人情,真有你的。行行行,都拿去吧,夜雨,聽見二公子說的沒有?回宮去撿一箱子?!?/br> 夜雨在簾后現(xiàn)了身,笑吟吟道:“怎么還要回宮去撿,奴婢這就去開庫房,二公子想要什么,拿去玩兒吧?!?/br> “去,去,你倒大方,就顯得朕小氣是吧?” 皇帝沒好氣地朝她擺了擺手,夜雨笑嘻嘻地行了禮,退了下去。鏡郎無可無不可地,低頭把玩皇帝腰上墜著的香囊,忽然聽得皇帝輕聲問:“嬌嬌喜歡老七嗎?” 鏡郎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一句“誰要喜歡他啊”就在嘴邊,終究還是咽了下去,在賀琮縱容的目光下,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含糊地說了實話:“——還可以吧?!?/br> 皇帝神色復(fù)雜,寬縱欣慰之余,又夾雜了些許不舍,但鏡郎抬頭看他時,他又是一臉長輩似的溫柔笑意。 “沒關(guān)系,嬌嬌喜歡誰,就去同誰成婚過日子,舅舅做你的靠山?!?/br> 鏡郎笑道:“那我若都喜歡呢?” “那就都娶了,尋常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呢,天底下,哪里還有人能尊貴的過我嬌嬌?” “……那可不一定?!?/br> 鏡郎嘆了一口氣,不再接話,飲了清心安神的合歡茶,站起身去洗漱去了。當(dāng)晚就同皇帝一起睡了,次日皇帝起身視事,沒把他吵醒,楓橋和春色兩人留著,便輪流叫鏡郎起床。 “二公子,陛下說了,辰時二刻起身,今日備了燕窩粥,這會兒剛好入口?!?/br> “二公子,最遲巳時就要把藥喝了,否則漲了肚子,吃不下午膳?!?/br> 終于勸得鏡郎撩起紗幔爬起身,眼睛還睜不開似的,由一干人服侍著梳洗、換衣,吃過午膳,就在窗邊美人榻上坐著,手里握了卷皇帝閑來無事看著打發(fā)時間的,矮桌上放了冷茶、冰碗、四色細(xì)點(diǎn),抬眼望出去,清風(fēng)引的千竿修竹,鳳尾森森,盡收眼底,極是清涼。 還沒逍遙過半個時辰,春色端著托盤進(jìn)了這間殿閣,她只十六歲,于皇帝身邊貼身服侍也只一年多,據(jù)說伺候過皇帝幾次,倒還沒擔(dān)名分,只是少在人前辦差走動。她一張宜喜宜嗔的芙蓉面,腰如弱柳纖纖,一身牙色的衣裳,湖綠的裙兒,頭上一對淡綠色的絹花,人如其名,如春色般雅倩動人——皇帝的偏好還是蠻明顯的,就喜歡這種清秀明麗的小美人。 即使鏡郎瞪著裝了濃黑藥汁的玉碗,對著她的盈盈笑臉,也發(fā)不出火來,只能沒好氣道:“先擱著吧,放涼些我再喝。” “二公子,這藥若是放的太冷,吃下去恐怕冷了腸胃,也對藥性有妨害。”春色早有準(zhǔn)備,自若道,“奴婢就在這兒等著,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伺候您喝?!?/br> 鏡郎重重嘆了一口氣,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正要隨口打發(fā)春色去尋點(diǎn)蜜餞點(diǎn)心來,尋機(jī)把藥倒了,就聽得殿外一陣擾攘。 “什么動靜,這么……” “皇后娘娘,陛下不在里面,您不能這么闖進(jìn)來……皇后娘娘!” 一道清瘦身影風(fēng)一般沖了進(jìn)來,這人實在是瘦些脫了形,臉頰上沒有一絲rou,唯有一雙大眼睛,黑的有些瘆人,若不是她朱砂顏色的紗袍上繡著鳳穿牡丹,鏡郎一時還不敢相認(rèn)。 “皇后娘……” 鏡郎有些拿不定主意,才要下拜,卻見皇后一眼死死盯住了他,大步?jīng)_了過來。 “別喝這藥!” 春色上前來攔,皇后狠狠地搡了她一把,不知哪兒來那么大的力氣,春色被她按著肩膀一推,轉(zhuǎn)了半圈,幾乎是飛跌出去,額頭在柜角上重重一撞,連一聲驚呼都沒發(fā)出,雙眼緊閉,已是昏死過去。 皇后卻沒對鏡郎如何,一把端起藥碗來要摔,右手卻劇烈顫抖著,潑潑灑灑,淋漓倒了自己滿身,她手上忽然松了勁兒,玉碗當(dāng)啷落地。 “……娘娘?” “噓,別說話,這藥不能喝,林紀(jì),你聽我的,這藥不能喝?!?/br> “是,我不喝這藥,娘娘,您……您沒事……” 皇后沒再搭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神經(jīng)質(zhì)地顫抖著,攥著浸滿藥汁的袖袍湊到臉前,重重地嗅聞湯藥的味道,忽而眉頭緊皺,小聲地念叨著同一句話:“不是那藥,不是…奇怪,怎么會,怎么會不是呢…” 她把青玉碗撿了起來,湊到碗沿重重吸了一口氣,探出舌尖攪動里頭殘余不多的藥液,細(xì)細(xì)咂摸著滋味,又顯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皺著眉,惱怒地一把將碗砸向地面,摔了個粉碎,她也不顧一地的碎玉,不顧自己已經(jīng)踩出一地凌亂的血腳印,困惑又焦躁地來回踱步。 “皇后怎么進(jìn)來的?——她今天用了藥嗎!誰告訴他……” 皇帝不顧儀態(tài),幾乎是沖進(jìn)了殿中,和猛然轉(zhuǎn)身的皇后打了個照面。 皇后不避不讓,直直向他迎了上去,魔怔了一般緊緊抓住他的衣袖,雙目圓瞪,額上幾乎蹦出青筋,她的聲音里全是惶然的哭腔,聲嘶力竭,嗓音尖利,震得鏡郎耳朵嗡嗡作響,一時竟沒有聽清她在說什么。 “怎么會呢?怎么會不是呢?你怎么不給他喝呢?為什么不給他喝?你舍不得嗎?你居然會舍不得,你居然會舍不得!怎么,你怎么就舍得給我喝呢,你怎么就舍得我呢,姐夫!” ……姐夫? 什么姐夫? 皇后葉氏是有個孿生弟弟不錯,但他不是少年夭折了嗎? 皇帝顧不上一旁的鏡郎,抓住皇后的手腕,柔聲勸哄:“皇后,葉昀,葉昀……昀兒!你冷靜點(diǎn),你嚇著嬌嬌了!” “什么云兒,姐夫,你叫的是哪個云兒?”皇后沒有上妝,清麗的臉上堆著刻上去似的笑,仿佛戴了張笨拙丑陋的面具,如同枯藤上的老鴰,聲聲凄厲,幾欲泣血,“我和jiejie長得這么像,名字也這么像,姐夫,你認(rèn)得出,分得清嗎?你認(rèn)錯人了,你叫的是我?是jiejie嗎?” “要是活下來的是jiejie就好了,對不對?你后悔了嗎,你后悔了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賀琮,賀琮!我不要做皇后,你放我走吧,我想回家,我要jiejie……” 皇后背對著他,皇帝卻正正站在他的面前,神色變化,盡收眼底。 慘痛,窘迫,悲傷,憤怒,懷念……還有一滴正從頰邊滑落的淚水。 鏡郎從沒見過皇帝如此失態(tài),將情緒表露人前。 他不想移開視線,卻又不忍心再看下去。 皇帝很快轉(zhuǎn)過身去,一向沉穩(wěn)有力的聲線,也染上了幾分顫抖。 “……嬌嬌,你先回去……來人,送二公子回云間月?!?/br> 兩個孔武有力,身量比平常女人高大粗壯一整圈的宮女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左一右地架住了瘋狂掙扎的皇后,謝一恒臉上仍然是微微的笑意,恭敬地請鏡郎離開。 人在院中,還能聽見皇后的尖叫。 “不許他走,為什么要他走?皇帝!姐夫,你告訴他??!林紀(jì),我不是皇后,我是個男人,是個男人——” 像個得不到心愛寶物的孩童,不顧臉面,不顧莊重,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沒有了,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可又那么的驚慌,無力,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什么都改變不了。 再后面,他就什么都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