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下面讓我們來看一下這幾天備受熱議的直播綜藝。自從昨天和諧電視臺收到來自‘廣大民眾’的抗議信后，節(jié)目組宣布，從今天零點開始停止電視直播。我們可以看到，現(xiàn)在和諧電視臺正在播放其他節(jié)目。那么對于的爭議，我臺專門通過網(wǎng)絡(luò)匿名采訪了幾位觀眾，來聽一下他們都是怎么說的?！?/br>
    徐婉如的眼睛木木地盯著電視屏幕，撅起小嘴來。

    她今天早晨送走老公孩子之后，習(xí)慣性地打開電視機，調(diào)到和諧電視臺，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在放城堡中的故事，這讓她很不開心。她都已經(jīng)繳了vip的費用，為此沒少受她老公的數(shù)落。

    關(guān)于的爭議，徐婉如也有吃這個瓜。

    網(wǎng)絡(luò)上說其實不單純是一個綜藝，而是一個真實的人體實驗。研究所通過直播這場真實的實驗來獲取資金，繼續(xù)支持他們之后的研究經(jīng)費。

    本來這個瓜也就隨便吃吃，真相如何徐婉如并不在意，她只要能看節(jié)目，能與柯純一起經(jīng)歷那些新鮮的“感情”就足夠了。

    不過，兩天前在一個名為“人腦實驗場”的論壇上，有人放出一張照片。照片拍攝的是一個研究室，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房間的中央有三張實驗床，其中最右邊的床是空的，另外兩張床上分別躺著兩位青年，他們頭上帶著頭盔，從頭盔外面又接出無數(shù)條線一直連到外面的觀察室，這個畫面很難不讓人想到“實驗現(xiàn)場”。

    而這張圖片的配字很簡單——“直播現(xiàn)場”。

    徐婉如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左邊床上的人穿著節(jié)目里郎秋的衣服，身形大小也和郎秋差不太多，中間那個人……徐婉如很努力地辨別并意圖找到能驗證自己推測的證據(jù)。

    從身高和體型看確實和那個人很像，只是他穿的是一套素樸的白色睡衣，可是除了他，徐婉如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論壇跟帖的人也和徐婉如一個想法，這更證實了她心中的推測。

    中間那個就是柯純。

    接下來的事實不難推測，這檔綜藝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通過設(shè)備還原出的柯純和（或）郎秋的意識影像——這在這個年代并非什么難事。

    結(jié)合之前人體實驗的爆料，很容易就能得出這個結(jié)論：研究所正在通過某種技術(shù)研究柯純和（或）郎秋的大腦。

    目的很簡單。

    就連平時對科學(xué)技術(shù)這一類不感興趣的徐婉如都知道，他們新人類一直在尋找百分百的“再生人腦”。徐婉如自己也很想要一個完全的人腦，因為那樣她就能擁有愛、擁有激情、擁有生活，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種索然無味的“扮家家”。

    等等！

    徐婉如突然想到了一個驚人的事實，瞬間激動起來。

    研究所在研究柯純和（或）郎秋的大腦，這意味著什么？那正意味著柯純和（或）郎秋的大腦是原生的啊！

    這個世界上哪一個人還會擁有原生的大腦？

    徐婉如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站起身來在客廳里來來回回踱了好幾圈。

    柯純是舊人類！

    柯純是舊人類！

    這個世界上還有舊人類！

    這個驚人的事實讓徐婉如坐立難安。

    她又撲到PAD前，手指快速往上滑動，她想看看其他人的反應(yīng)。

    這棟樓已經(jīng)有五百層之高，并且還在以秒為單位的往上疊樓。

    徐婉如發(fā)現(xiàn)兩派人吵得特別兇。

    其中一派是支持人腦實驗的，說這是為了新人類的進化不可避免的決斷，至于舊人類就是比新人類更低等的生物，他們就像牲畜一樣不該享有人權(quán)，為了新人類的進化奉獻自己就是他們唯一的價值。

    另一派是反對人腦實驗的，他們認為，新人類是從舊人類發(fā)展而來，他們之間無法進行割裂，因此舊人類也該享有與新人類同等的權(quán)利，不能為了新人類的一己之私而迫害他們。

    雙方各列舉了許多的證據(jù)、數(shù)據(jù)、邏輯，在網(wǎng)絡(luò)上唇槍舌戰(zhàn)了一輪又一輪，始終無法達成一個共識，誰也說服不了誰。

    徐婉如翻了兩頁就沒興趣再翻下去了，她覺得這些討論很沒有意義，她唯一只關(guān)心一個問題——柯純會被怎么樣？

    盡管徐婉如非常想要擁有一個完美的人腦，也對什么新人類舊人類沒太大興趣，但她對柯純非常有興趣。

    有情有義、有喜有怒、有哀有樂，絲毫不會掩飾自己，能全力表達自己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會“愛”、會“生活”的人！

    這簡直就是徐婉如的理想！

    她原本以為這一切都是節(jié)目組的劇本，現(xiàn)在她知道了這樣一個有血有rou的人活生生地活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這讓她萌發(fā)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我要去見他。”

    徐婉如小聲但堅定地說道。

    說出口之后，她忽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她抑制不住自己嘴角的上揚，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但同時，她覺得自己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有種強烈的“活著”的感覺。

    就在徐婉如思考著怎么才能見到柯純時，就聽到電視上的新聞主播在說：

    “緊急消息！緊急消息！就在剛才市民信箱收到一封來信，署名是‘人腦實驗吃x去’的觀眾，他在信中宣布，將在下周一的早上九點，于不老廣場開啟‘世紀辯論’，如果支持派不到場，他們就會直接沖進和諧電視臺……”

    徐婉如的眼睛亮了。

    不老廣場就在和諧電視臺的旁邊，過去步行不到十分鐘，雖然不知道“直播現(xiàn)場”是不是就在電視臺，但徐婉如覺得值得一試。

    陰暗的小屋內(nèi)，幾個顯示屏閃著森然詭異的光芒。

    案頭前，于小陽瘋狂地敲打著鍵盤，噼里啪啦一通cao作之后，他重重按下了回車鍵，結(jié)束了這一輪在鍵盤上的戰(zhàn)斗。

    但他并沒有休息太久，去冰箱拿了罐啤酒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之后，繼續(xù)回到電腦前面，兩只手像是蓄勢待發(fā)的戰(zhàn)士往鍵盤上一擱。

    “啊，不好不好，忘記切賬號了。”

    于小陽拍了下腦門，趕緊用鼠標在網(wǎng)頁上點了三五下，順利切換賬號后，又埋入新一輪的戰(zhàn)斗之中。

    讓于小陽如此欲罷不能的是那場“舊人類是否擁有人權(quán)”的世紀大辯論。

    這個辯題本來根本就不存在，直到兩天前論壇上從天而降的那篇帖子，那張備注著“直播現(xiàn)場”的照片。

    看到那張照片的瞬間，于小陽渾身血脈都在賁張，這是他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張照片很明顯只有內(nèi)部人員才能拍到，不由讓于小陽想到了之前那份名單的暴露。他急忙去查了發(fā)帖者的IP，不出他所料，IP是假的，對方經(jīng)過好幾層的中轉(zhuǎn)服務(wù)器偽造了自己的IP，這個手段和名單暴露者一模一樣。

    連著兩次的爆料，于小陽懷疑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他不抱希望地給發(fā)帖者發(fā)了一條私信，當(dāng)然沒有回復(fù)。

    于小陽并不氣餒，他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已經(jīng)開始思考下一步應(yīng)該怎么辦。

    從上次名單被爆料之后，于小陽一直在調(diào)查和八十年前那場實驗的關(guān)系。

    他一一核實了名單上的人，能被追蹤到名字的人全都出現(xiàn)在失蹤人口里面，并且是消失在同一場事故中的。

    八十年前的那個冬天，天象奇觀，千年一遇的隕石流擦過地球表面，夷平了一座山。在這場天災(zāi)中，計五十人下落不明。

    不止如此，于小陽在調(diào)查的過程中還發(fā)現(xiàn)，那附近的五年內(nèi)像這樣的天災(zāi)人禍頻頻發(fā)生！每次都會造成三十人以上的死亡或者失蹤！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如果八十年前那次天災(zāi)是假的，實際上是實驗失敗導(dǎo)致無人生還呢？

    是不是可以推測其他的天災(zāi)人禍有很大可能也是一次次人體實驗的毀尸滅跡呢？

    政府機關(guān)每每在發(fā)布一項新的替代器官時會無比驕傲地贊揚那些日夜勤勉的研究者，而對于研究的方法和內(nèi)容卻避而不談。

    坊間有很多種說法，譬如實驗被試是征集有意向的志愿者，或者監(jiān)獄的死刑犯，或者精神病院的精神病人（獲得家屬認同），所以一直以來并沒有人糾結(jié)這個實驗被試的問題。

    可是于小陽從他爺爺?shù)墓P記中知道，至少蒯安和是被“騙”過去的，他去之前不知道這是個實驗，而從的其他參賽選手的表現(xiàn)也能知道，他們都以為這是一個很正常的綜藝節(jié)目錄制。

    更何況，一個合法合理的實驗怎么會變成迷霧中的傳奇呢？

    循著這個想法，于小陽于小陽嘗試過黑進政府系統(tǒng)——這對他而言輕而易舉，然而這種機密文檔絕非一時半刻能夠找到的，于小陽一共試過兩次，第一次無功而返，第二次走到了文檔入口卻被一把鎖擋在了門外。

    與此同時，他發(fā)現(xiàn)網(wǎng)絡(luò)上的輿論以他不可預(yù)估的速度發(fā)酵開來，很快就形成了人體實驗支持派和反對派兩個派別。但他們大多都是基于腦洞的泛泛而談，畢竟綜藝節(jié)目是假的、八十年前的人腦實驗只是傳說，辯論的雙方都把這個題目看成是一道“腦洞題”，誰都沒有落到實處去討論，直到兩天前這張“直播現(xiàn)場”的照片如同一顆巨型炸彈砸在人們的面前。

    原本就不平靜的海面愈發(fā)的波濤洶涌。

    就連一直調(diào)查這件事的于小陽都不曾想過，那場實驗竟然有幸存者？——哦，說幸存恐怕不合適，這根本就是被迫生存！

    他的腦中很快就冒出一個推理：發(fā)生在柯純的意識中，無疑證明了柯純就是當(dāng)年那場實驗的幸存者，既然柯純是幸存者，那么想要搞明白八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直接問這個當(dāng)事人就可以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于小陽一向喜歡簡單的邏輯，就好像他喝咖啡從來不加糖一樣。

    但就他一個不起眼的個人要如何才能接觸到被重點看護的柯純？

    這問題難不倒于小陽，他一個人不行，那就發(fā)動群眾的力量。

    兩天來，他一刻不停地在網(wǎng)絡(luò)上扮演著各種角色，用鍵盤敲打出各種觀點，引領(lǐng)著輿論的走向。

    無比慶幸的是，即使新人類的大腦擁有更大的記憶儲存和更高效的信息處理能力，但的理論還是無比適合于群體這個東西。

    他只需要輕輕撥一下，輿論的動向就會往一個方向而去，終究人類還是擺脫不了盲目這個屬性。

    他只要說一句：“舊人類比新人類更低等，那是不是意味著將來進化的新新人類也能這樣對待我們新人類？”立馬有一群人像池塘的小魚看到面包屑一樣撲過去咬住這個觀點。

    這個時候，他再來一句：“世界沒有犧牲就沒有進步，如果沒有前人栽樹，后人拿什么乘涼？”那群小魚又如同見了新的食物一般一起轉(zhuǎn)向撲來。

    看著小魚兒們撲過來撲過去，于小陽覺得可笑極了。

    引以為豪的高機能大腦不同樣免不了一葉障目的毛??？就這還嘲笑舊人類？機腦不比人腦的最大的地方就是在于及時止損——停下來，重新思考問題的真實意義。

    于小陽勤勤懇懇親自下場做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一個目的——

    這天早上九點鐘，于小陽打開電視機，新聞上在播送停播的消息，還采訪了幾個不痛不癢的觀眾，發(fā)表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言論。

    于小陽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

    差不多了。

    另一邊電腦屏幕的頁面上是一個“市民信箱”的頁面，輸入框內(nèi)簡短的三行字，落款處寫著“人腦實驗吃x去”。

    他知道這個新聞欄目每次快結(jié)束的時候會挑選“市民信箱”的消息在屏幕下方滾動，這些消息全都是要經(jīng)過篩選的，所以發(fā)出去的信息一定會被欄目組看到。

    于小陽像在做一件神圣事情一樣，緩緩抬起右手，懸于鼠標上方，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走你！”

    隨著這一聲震徹滿屋的聲音，他堅決果斷地按下了“發(fā)送”鍵。

    一分鐘后，聽到新聞主播緊張的聲音：“緊急消息！緊急消息！就在剛才我們收到了一封匿名來信……”

    于小陽揚起唇角，成了！

    他喜悅之余，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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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信人：Z

    內(nèi)容：搞定，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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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冷的藍光均勻地分布在這間不足五平米的小屋的角角落落。

    這是一間觀察室，前面一個巨大的玻璃窗，對面就看得到三張實驗床，三個人安靜地平躺在上面，腦部戴著頭盔，接線一直連到這間小屋的幾臺顯示屏上。

    小屋中只有一個面無表情的青年，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頭發(fā)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好幾日沒洗頭。

    桌上的手機閃了一下，青年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之后，不緊不慢地輸入了一條回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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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信人：Y

    內(nèi)容：是時候讓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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