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辜還是余污

    江也帶著白楊回了家，他把白楊抱到沙發(fā)上，又從洗手間拿了條干凈毛巾用溫水過了一遍，一寸一寸擦著白楊的臉和脖子，動作輕柔。做完清潔，他從冰箱拿出瓶罐裝冰飲，脫下白楊校服外套，冰敷著白楊脖子上的煙疤。

    “今天別去小餐館那了?！卑讞钸@樣子，傻子都看得出來白楊被揍了。隨即又想起秦皓踹白楊的那一腳對他說：“躺著，我看看傷?！?/br>
    白楊聞言呼吸一頓，看著江也依然陰沉沉的臉色默默躺到了沙發(fā)上　。江也想去掀他的體恤下擺，白楊手一把就抓上了江也想動作的手腕，稍微有點用力。白楊咬著下唇內(nèi)側(cè)，盯著江也看，兩人就這個姿勢沉默著。江也強勢的寸步不讓，白楊看了他一會，送開手往下攥著校褲的褲縫線，移開了眼。

    江也撩起白楊的衣擺，單薄的身體上除了腹部顏色最深面積最大的淤青外，身上各處都散落著小塊小塊的青紫。白楊生得很白，不見陽光的身體更白，星星點點的青紫在身上扎得人眼生疼。

    江也現(xiàn)在覺得，一切都不可理喻，他不明白，不應(yīng)該的。他見過很多原罪，沒有一條和白楊沾上邊，為什么，秦皓對白楊眼里是藏著恨的。

    “他們……為什么欺負你？”他問了一個沒人問過白楊的問題。

    “為什么….?”白楊呆了一瞬，似乎思索著這個問題。許久，他扯出一抹笑看著江也說：“大概因為我是個罪人吧。”

    罪人嗎？江也沉默了一會，沒有再接話。起身接了盆熱水用毛巾滾過熱敷在白楊腹部，又翻箱倒柜的找出瓶紅花油倒在手上，搓熱了掌心敷上白楊身上其他的青紫。

    江也手剛放上，白楊就身體一抖，他以為弄痛了白楊便暫停了動作問：“很疼？”

    誰知白楊轉(zhuǎn)頭看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不…..不疼的….”他更疼的都遭過，這樣怎么會算是呢？他只是覺得心臟漲漲的，悶得他想哭。

    江也見白楊不是疼就繼續(xù)手上的動作，一寸寸揉著白楊身上的傷說：“是會有點疼的，你忍一下，上過藥兩三天就好了?！?/br>
    白楊好似沒聽見他說話，他抬起一直手臂擋住眼睛，擋住臉上的表情。他覺得江也的手撫在他身上，掌心guntang的溫度透過皮rou落到心臟上，透過心臟落到他破碎的靈魂上，又透過靈魂撫慰著哭泣著的自己。他的心臟被燒的guntang，里面滿滿裝著一個人的名字…江也…江也…

    白楊擋著臉，江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他咬著下唇越發(fā)用力，用感覺的指腹磨蹭著白楊的嘴角阻止他說：“別咬了，咬破血了?！?/br>
    他隨后想起，白楊應(yīng)該不止上半身有傷，他伸手去扒校褲。白楊徒然反應(yīng)更大了，他手指發(fā)白的攥緊了褲腰，移開了手臂，一臉緊張得看著江也，一雙眼睛都是水汽，熏得睫毛也濕濕的。

    江也看著白楊明白了他的惶恐，隨即起身把紅花油放到茶幾上，洗干凈手拿了套衣服放到旁邊說：“我出去一趟，藥你自己擦，擦完換身衣服，今天就在這睡吧?！?/br>
    隨即江也換下校服外套拿起頭盔，到門口又腳步一頓看著他說：“去床上睡?！?/br>
    江也騎著車在路上飛馳著，夜晚的晚風(fēng)很涼，翻卷起江也的衣擺也翻卷起江也潮水般翻涌的情緒。

    這地方總共就這么大，江也沿繞城高速轉(zhuǎn)到城區(qū)，停到一家清吧門口拔了鑰匙進去。地方不大，除了地上的一層江也聽到木地板下也傳來陣陣喧鬧，看來樓下還有一層。

    江也氣質(zhì)出眾，一進門就吸引了一些目光　。江也沒理會，徑直走到吧臺找了個位置坐下。

    “弟兄，把校服褲換了在來，十三中的吧？我們這不接未成年的。”

    話是這樣說，這個酒吧里坐的到處都是各個中學(xué)的學(xué)生和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搬起手指頭都抓不出幾個成年的。這樣做無非是意思一下。

    江也掏出身份證：“我成年了。”

    “欸，行。喝點啥？”老板看了眼江也的身份證便沒有在多問。

    老板上了兩支酒給江也看著他思索著什么。

    “弟兄，外鄉(xiāng)來的吧？”

    “你怎么看出來的？”江也聽他說這話，覺得有趣，放下酒杯準(zhǔn)備聽聽他說什么。

    他摸著下巴搖搖頭說：“感覺不一樣，你就是那個轉(zhuǎn)到十三中去的那個？”

    “你消息挺靈通的?！苯矝]否認，他拿起酒杯在手上把玩著。

    “來這里喝酒的年紀(jì)都不大，都是朋友嘛，我們這小地方什么事不知道啊?！崩习蹇粗瞾砹伺d趣，端了個吧臺轉(zhuǎn)椅坐在江也對面。

    “聽說你來那個學(xué)校第二天就把秦皓打了？”

    “你知道？”江也抬頭看著他。

    “嘿！這哪有什么知不知道的，弟兄你可真勇啊?！彪S后又稍微貼近江也說：“弟兄我勸你快走吧，秦皓和他兄弟伙今天都在樓下打臺球，一會他們上來了，你跑不脫。”

    江也聞言就放下酒杯起身了，嗯哼？還不用他自己去找了？

    “他們在哪？”

    “咦，就在樓下。這里都是學(xué)生仔，他們可能有些都認識你，你先坐到?！毙±习逡詾樗铝?，準(zhǔn)備拉他坐下。

    江也沒讓他碰到抬腿就走。

    “謝了?！闭f完直往樓梯口去。

    小老板看他非但不跑反而直往樓下去，明白他要干嘛，畢竟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不由感嘆，現(xiàn)在的年輕人，是真的勇。他干了一會活才反應(yīng)過來：“臥槽，老子的店！”

    江也在門口沒有直接進去，他觀察了一下秦皓那邊的人數(shù)，赤手空拳討不到好處的。隨即低著頭從門邊進去了，負一樓空氣不流通，里面在抽煙的人很多，煙霧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像霧一樣，熏的人腦子發(fā)昏。他默默的走到臺球桿架旁挑了一支球桿，不行，太長了影響他發(fā)揮。余光瞟到掛在墻上的三角框，他取下來顛了顛重量，可以，挺沉。

    秦皓等人說著什么，是方言他聽不懂。又拿了幾顆臺球在手上，不知道投鉛球和投臺球手感一不一樣。趁秦皓等人沒看見他，江也直接先入為主往那邊幾個人的頭上砸了過去。

    “他媽的，給老子弄他！”秦皓一看見江也目眥欲裂，他本來今天被江也打了就喊人來這商討要給江也一個教訓(xùn)結(jié)果就看他自己上門來了。他一邊招呼人一邊也往江也身上招呼著，毫不留情。

    江也寡不敵眾站了下風(fēng)，被人從后面敲了悶棒，身形有些不穩(wěn)。但他是誰啊，他是瘋?cè)?，瘋?cè)菚说?。他一個人打不過全部就掄著一個人按在地上打，也不管其他人在他身后打他，硬抗著。打趴了一個就起來打下一個。江也憑著他的瘋?cè)蚍?，漸漸也占了上風(fēng)，其他人打架都會疼都會累，他不會，一下一下發(fā)著狠。

    江也摁著秦皓拳頭一下一下的往他臉上招呼，秦皓的人被他打的東門不知道西門。直到打得秦皓咽著血，才抓著秦皓的領(lǐng)子問：“為什么找白楊麻煩？”

    秦皓聽到這個名字，心里火更盛，呸的一聲吐掉咽在嗓子里的血：“他狗日的就不配活著！”

    江也見他不會好好說話，又往他臉上招呼了幾拳：“說！”

    “他是殺人犯！殺人犯?。　鼻仞┡叵?，眼中恨意濃的發(fā)黑。

    江也楞了一下，起身沒有在抓著秦皓的領(lǐng)子。

    “你不會不知道他是個什么貨色吧？婊子養(yǎng)的還是個殺人犯！你說這種人憑什么活著？！憑什么！”秦皓撐著地起身，擦掉嘴角流下來的血盯著江也的眼睛惡狠狠的說。

    江也蹲下和他齊平，眼睛直視著他，不由分說的又往他臉上砸了一拳，又伸手抓著他的領(lǐng)子說：“那你是什么？”

    “偽善者。”說罷，不在看秦皓，拍了兩下手掌的灰轉(zhuǎn)身上樓。

    小老板在門口見他上來，站在他面前伸頭掠過他看了眼后面的一片狼藉，拿出店里收錢的二維碼問：“報警還是私了？”

    “多少？”江也拿出手機，聽老板報了串?dāng)?shù)字隨即就轉(zhuǎn)過去了。

    小老板核對了下金額看著他頭上絲絲血跡說：“弟兄不要那么沖動，去醫(yī)院看下吧?！?/br>
    江也沒理他，騎著車也不想回去，晃到江邊坐下。江水混雜著泥土，吹過的風(fēng)也帶著一股泥腥味。繁雜的思緒充斥江也的腦子，季彥也是，白楊也是。想活的人卻不能好好活著，無罔之獄無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