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鴛鴦
書迷正在閱讀:棱鏡、顛倒、【總攻】催眠收服、我的室友不太對勁、吉士誘之(弱強合集)、極獄、光不度、美人餡[雙性、生子、np]、隨去、晴空之下
學徒本意,即是學生,雖然不用交束修,但相對的,須替師傅打下手,包攬各種雜務,自然更不會有工資。 元爺爺卻在第一日──那醫(yī)館的老人姓元,批發(fā)藥材兼給人治病──就給了沈異生一吊錢。 「不是說還有個哥哥嗎?拿去和哥哥買點好吃的,小孩兒不長胖點不行,圓滾滾的,才有福氣。」 他不好意思,想還回去,但看著那銅板又心癢,手半張著,僵在空中,就在此時,一個眉目和善的老婆婆從藥室轉(zhuǎn)出來,笑道: 「你就收下罷,唉呀,老頭子年紀大嘍,沒辦法爬上爬下,坐也坐不久,小江不在時,就得麻煩你來搭把手?!?/br> 元爺爺樂呵呵道:「不服老都不行吶?!褂终f:「雖說是收學徒,但咱們這兒就像老婆子說的一樣,等你熟悉後,需要和小江一道分攤藥鋪掌柜的工作,因此按月給薪,每月二兩,小夥子就當邊做邊學?!?/br> 他自然求之不得,當下就談好了事項,回去和哥哥一說,隔日就上工。 元爺爺先是帶著他看墻邊一整排的藥柜,最高的抽屜,沈異生要搬椅子才構的著。前面雖然都有標簽,但粗略數(shù)下來,竟有近百個格子,再加上瓷甕裝著的,若是當場要找特定藥材,恐怕需得花上不少時間。 「哪副藥材在哪個柜兒,抓熟便記得了,開始時慢慢來沒關系,重要的是,不要拿錯。」 沈異生點點頭,已經(jīng)開始默默記著標簽位置。他不禁感謝起哥哥,教他識字,否則這工作便與他無緣。 元爺爺又帶著他到後頭,那處有好幾個小陶罐,正煎著藥。 「這藥是給上門求診,狀況較危急,需得立即服藥的病人?!顾_另一邊的門,也是一個房間,里頭躺著兩個人?!肝鍌€陶罐,剛好對應五張蓆子,就不會弄混。」 那病人的家屬一見元大夫進來,連忙焦急的上前詢問。沈異生就在一旁靜靜的聽著,里頭有許多名詞,比如「證候惡寒重,發(fā)熱輕」,他聽不懂,正琢磨間,就聽到元爺爺招呼他過去。 「小沈來,看著啊……這人是不是舌苔多見薄白?可能是染了風寒,又有咳痰,痰色白質(zhì)稀,所以要祛風散寒?!?/br> 見他認真聽著,元爺爺不住越講越多,最後還是老婆婆端著茶出來,說:「老頭子,再說下去,新徒弟都要被嚇跑啦。」 元爺爺才停下,喝口茶,一拍膝蓋,從書柜上拿出幾本紙頁泛黃、翻的縫線都斷了的醫(yī)書,還有一本手寫小冊子。 「前頭這些,全是基礎,咱們想學治病,就需得從藥草辨起……小本的那一本,則是老頭子我多年的心得。你就帶回去,慢慢兒看,有不懂的,再問老頭子?!?/br> 沈異生道了謝,沒有客人的時候,就在柜臺邊翻看起來。 中午時,出外采買的小江終於回來了,他見著沈異生,先是驚訝,隨後笑道:「師父終於招到人啦?」 江秉約莫十八、九歲,方臉厚唇,濃眉大眼,看著就好相處。 他快手快腳地就將藥材都分類完畢,又帶著沈異生練習磨藥和包藥包。見沈異生背那一格格抽屜吃力,於是拍了拍師弟,給他寫了一張口訣。 「橫的豎的有一些可以這樣記,剩下的沒法串起來,就只能硬背啦?!?/br> 「謝謝江哥?!?/br> 江秉又問了他的來歷,知道他是孤兒,只有一義兄相依為命後,更是唏噓。 「那元婆婆是我姨婆,我又對草藥有興趣,所以才來這兒做學徒?!?/br> 晚間,醫(yī)館關門後,沈異生抱著厚重的書卷,興匆匆往家里趕。 還沒推開門,已經(jīng)先聞到熱騰騰的飯菜香。 他迫不及待的將今日發(fā)生的事,一股腦的全倒出來,花妖支著下巴,摸了摸他的頭。 「你宅心仁厚,又有耐心,倒也合適?!?/br> 他很高興,哥哥又說: 「白日里,我聽人說,這兒每到五月,都會舉辦一個消災祈雨的祭典,你要去湊湊熱鬧麼?」 沈異生自是應好。 於是五日後,等他從醫(yī)館回來,花妖就牽著他的手出門。 夏季的夜風,帶著微醺。 沈異生仰頭看,十四的月亮幾乎全圓,又大又明亮,照的星子都失了顏色。 他們的屋子坐落在較偏僻處,緩步踱了十來分鐘,周圍才逐漸嘈雜起來。 「龍!」 一個騎在父親肩上的孩童指著前方大叫。 前方萬頭鉆動,隱約可見竹篾編成的長長紅龍,一眼望去,竟見不到頭尾。 「咱們上那邊小坡看吧,清楚些?!?/br> 等好不容易穿越過人潮,到了那處,已經(jīng)擠滿了人。 「好美!」 沈異生不禁贊嘆道。 紅龍鱗片繪的精致,一圈綠,套一圈黃,在燈籠下,隨著底下持木棒的人上下擺動,紅龍也跟著翻騰,狀似騰云駕霧。 花妖懶洋洋地趴在他背上,雙手環(huán)著他的肩,越過視線。 以往還住在鳳來館時,月末都有一回花魁的游車,紅頂小轎,花鳥紙傘,加上絲竹樂聲,比之不知爭奇斗妍幾十倍。他早看慣了,每到那時候,總倚著欄桿,邊吃著糕點,邊百無聊賴地聽他人品頭論足。 但小孩兒對每件事情都新奇的很,發(fā)現(xiàn)什麼有意思的都要「哥哥」、「哥哥」的叫著,指給他看,有人表演時更是捧場,熱情洋溢的心臟甚至透過後背,隱隱傳來震動,他也不自覺地跟著起了興致。 「哥哥,我們?nèi)ツ莾嚎纯春脝???/br> 花燈走完後,沈異生回頭,指著下方一排小攤子。 那里珠光寶氣,全是賣著首飾和配件,沈異生緊緊握著哥哥的手。燒藍香囊,玉質(zhì)帶鈎……花妖陪著他一樣樣擠進攤位前看,眼花撩亂間,忽聽得吆喝聲。 「您真是好眼光吶!」 他轉(zhuǎn)頭望去,原來是賣玉鐲的攤子,一個姑娘正拿著只雕花翠綠玉鐲端詳。老板見有人感興趣,連忙堆滿笑臉,賣力推銷: 「不過啊,您手上這只,和這一只,是一對鴛鴦鐲,需得一齊帶?!?/br> 她身後的男子插嘴問道:「什麼是鴛鴦鐲?我看上頭沒雕鴛鴦啊?!?/br>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老板立刻指著玉上的顏色分布,他手上的和姑娘手上的,深綠色的斑塊都是同樣大小。「鴛鴦鐲非指雕花,而是指這兩只,乃由同一塊玉料所制成,象徵永不分離。情人若是戴著,便是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沈異生有些心動,但聽了價錢,立時便被澆了盆冷水。 他想著等手頭寬裕,再買一對回來,一只給哥哥。他又仔細瞧了瞧牽著他的手,藏在衣袖里,偶爾隨著擺動露出的一小截腕子,纖細修長,若是帶上那鐲子,肯定十分好看。 見人潮逐漸散去,他們也慢悠悠地往回走。 「喜歡花燈啊?」 「喜歡!」又補充道:「以往在瑜縣時,每有游街,都只能遠遠望著?!?/br> 那時他矮小瘦弱,被人潮一擋,什麼都看不到。又因著身上異味,過往行人恨不得這瘟神快快滾開,他也不敢靠太近。 「你還記得瑜縣的花魁游街?」花妖笑道?!改强杀冉裢磉@個大多啦……若你喜歡瞧這類玩意,我聽說,有些臨江大城,夜晚有畫舫歌舞,燈火通明,映的江邊似火?!?/br> 「那我們以後,一起去看嗎?」 他本興致缺缺,但看著對方希冀的眼神,還是嗯了一聲。 「對啦,今天晚上,只吃了幾樣糕點,現(xiàn)下會不會餓?」 沈異生本不覺得,被他一問,腹中立時便感到空蕩。但他不好意思麻煩對方,正想說不會,花妖就說: 「小孩子要多吃些,才能快點長大?!?/br> 「我不是小孩子了?!?/br> 花妖敷衍的嗯了一聲,就見沈異生不開心的抿起嘴唇。 哎呀,這不就是個幼崽麼? 他在心中想著,又好奇起對方能被養(yǎng)的多大,又有些惋惜,甚至懷念起,初識時那個小小的沈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