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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明頓警局里除了韓寅熙,曾經還有一個亞裔,是個泰國人,比韓寅熙早來一年。大名汶仁素坤,小名叫本,取汶仁的諧音,身高一米七出頭,長著一張典型的東南亞臉。韓寅熙來之前,他是警局里那群種族主義者的集火對象,走在路上都能被人遠遠捏著眼皮嘲笑,罵一句亞洲豬。格斗訓練是他最怕的東西,那場子對他沒有半點訓練的作用,只不過是個名正言順的挨打環(huán)節(jié)罷了。 這種情況直到韓寅熙來了之后才得到改善。 原因無他——這個人比較能打,不好欺負。 需要通過種族歧視來強化自身價值感的人,往往是脆弱而慕強的。他也許看起來激進又自信,但這種自信如平湖水鏡般易碎,激進與恐懼同源。遇到更強大的對象時,他如果不選擇躲避,那么他的激進與自信都會被徹底摧折,而后要么崩潰,要么以新的認知為基石,重建一套價值體系。 亞歷山大挑釁韓寅熙六次后,不得不哭唧唧地選擇重塑價值觀,拯救一下他受傷的心靈。 ——挨一次揍可能是意外,挨六次揍,那就是真理了。他必須得承認,亞裔也不全是廢物,他不能再叫韓寅熙亞洲豬。不然他就是個連亞洲豬都不如的蠢貨。 汶仁素坤于是立即敏銳地抱緊了韓寅熙的大腿。韓寅熙看著他,偶爾會想起自己的中學時代。 ……那個時候,自己也曾經很期盼有個救世主吧。 以亞歷山大為首的那幫白人從此眼睜睜看著兩個亞裔出雙入對,肚子里的筋都憋屈得抽起來了,卻也不敢做什么。時間久了,倒也成了習慣,互不干擾,相安無事。 直到有一天,一個赤身裸體的白人女人沖進了警局。 ———— 她帶來的,是一個關于性奴、非法監(jiān)禁與虐待的故事。 當天輪值的正好是韓寅熙、汶仁和亞歷山大。兩個亞裔湊在一塊兒啃漢堡,亞歷山大獨自咬他的巧克力餅干,女人沖進警局的時候,三個人都愣了一下。 隨即韓寅熙立馬放下手里的早餐,扯下外套給她披上。汶仁嗷了一聲,嘎吱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亞歷山大的視線在空中胡亂飄了十秒,才喉嚨發(fā)干地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結結巴巴地開口:呃……您,您是,來報案? 女人瞪著眼睛,咕嘟滾下一顆眼淚,渾身顫抖,像是背后仍然有個怪物在追趕她。她望向亞歷山大,滿眼乞求,卻說不出話來。韓寅熙眉頭緊鎖起來。 他注意到了她身上青紫的性虐痕跡和手腕處的磨痕。一瞬間,他就想起一個五年前的卷宗——22歲白人女性多蘿西,參加聚會后未歸,于西十區(qū)一帶失蹤。就是這張臉。 他單膝跪下來:多蘿西,不用怕。這里是警局。你已經安全了。 下一秒,背后窗戶傳來哐當一聲,汶仁素坤奪路而逃。 ———— 亞裔警察參與非法監(jiān)禁并強jian虐待白人女性這一案件,在那年的七八月份成為了整個雷明頓的熱門話題。汶仁素坤被亞歷山大當場抓獲,警方順藤一摸,發(fā)現(xiàn)那片看起來貌不驚人的地里,竟然埋了老深老長一串瓜。 九起失蹤案相繼迎刃而解。而雷明頓城里的亞裔男性,也迎來了最艱難的一段日子。 那是一場有足足二十一名男性參與的性奴案件。 案件的最初,只是一次激情犯罪。一個名叫賽迪·恰馬爾的亞裔男性嗑藥后強jian了一名白人女性。如果事件到此為止,那這就是一場單純的嗑藥強jian案。但隨后,他為防止該女性報案,將其囚禁在了自家藏酒的地窖里。 兩天后,他挖出一個專用的密室,將該名女性轉移進去。三天后,警方排查到此名男性,未能發(fā)現(xiàn)密室。 一場長期的監(jiān)禁性虐就此開始。 大約半年后,他炫耀式地向最好的朋友透露了性奴的存在。他說:看看,這群白皮豬,他們天天高高在上,現(xiàn)在怎么樣?嗯?會被亞洲豬cao暈過去呢。 他的朋友舔舔嘴唇:這真是棒極了。他也開始參與到性虐之中。 接著很快,這位朋友想到了一個生財之道——介紹他人來嫖娼。 于是事情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地向著一塌糊涂的方向發(fā)展了下去。 受邀前來的男性都是亞裔,彼此之間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圈下來都是好友。他們成立了亞洲友人會,在賽迪的地牢里狂歡,嘗試所有平時不敢暴露的癖好,而后得到滿足。 不得不說,人的道德感是一種很虛無的東西,這群此前沒有犯過罪的男人,很快就變得對輪jian和性虐駕輕就熟,并想到了更刺激的玩法。 他們開始尋找更多的性奴。 于是賽迪提出,所有友人會的成員,都必須親手捕獲一頭性奴,以向他繳納投名狀。 汶仁素坤是友人會的成員之一。 而多蘿西是第三個受害者。 消息一出,白種人對亞裔的仇恨瞬間引爆。亞裔的商店遭到瘋狂打砸,全城的亞裔都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男性尤甚。 韓寅熙作為汶仁素坤的亞裔朋友,理所當然地被要求避嫌,并遭到了高強度的訊問。 即使是對人性早就已經不抱希望的他,面對如此泥沙俱下的發(fā)展也惟有目瞪口呆,最后只剩下苦笑。 后來他不止一次想過—— 也許他真的也算是幫兇? 他明明掌握著SGS,也明明和汶仁素坤關系親密,卻怎么就是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呢? 是不是他潛意識里,也在按照人種膚色在把人群劃分開來?只因為汶仁是亞裔,所以他就不自覺地將這個人劃入了可信的范圍內,沒有對這個人有過任何一絲懷疑? ———— 出人意料的是,亞歷山大竟然成為了警局里唯一一個正大光明支持韓寅熙的人。 這點別說韓寅熙很意外,亞歷山大本人都覺得難以置信。 只不過韓寅熙意外的部分是:哦,你竟然信我? 亞歷山大難以置信的部分則是:你那些朋友呢?!相信你清白的只有我一個嗎?你交朋友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韓寅熙:…… 謝謝老天爺,看來這家伙腦殼沒壞。 緊繃的心情莫名地一松,他不禁勾起一個笑,自下往上望向那個大個子白人:每個人都有他的判斷與不同的處事方法,我想僅僅因為一個表態(tài)問題去詬病我的朋友是不合適的。不過我很好奇,先生,您為何相信我呢? 本來有一萬句嘲諷在嘴邊的亞歷山大忽然就沒聲了。 眼前人的凝視坦蕩磊落,并不壓抑。但他居然就忍不住心酸了一下。 他不由得停下來想,他該說真心話嗎? 韓寅熙望了亞歷山大片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破天荒地沉默下來。那副從前從未見過的隱隱約約憐憫哀戚的模樣,簡直讓韓寅熙快要愧疚起來,疑心是不是自己干了什么壞事,竟然讓亞歷·鐵憨憨·山大都露出這樣一副可憐樣子來。 他略為無奈地移開視線,正想說算了啦,我就隨便問問的,對方反倒下定決心搶先把話說了出來:——因為你倔啊。 亞歷山大看著他,說得一字一頓:只有懦夫才會向更弱者揮刀。你和他們不一樣。 ———— 韓寅熙一直保持著晚睡早起的好習慣,因此盡管夜生活豐富多彩,他仍然是每天第一批到警局的人之一。 巧的是,瓊斯也是。 但兩人一直默契地保持著距離,所以即使和領導在辦公室獨處,韓寅熙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壓力。畢竟瓊斯本來就話不多,和他還特意控制著分寸,以至于看起來幾乎是有些冷淡了。 又是一個只有他倆的七點鐘。韓寅熙毫不意外,慢悠悠地嘬著香蕉牛奶,一邊刷手機,一邊伸出叉子攪拌著他的辣白菜泡面。 瓊斯瞥他一眼,微微皺眉。 泡面。大清早的就泡面。毫無營養(yǎng)。早上該吃點好的才對,比如—— 他低頭看自己的辦公桌。 比如,像自己這樣,兩片煎蛋香腸吐司加杯酸奶什么的。 他又抬頭。 這次他看見那個人叉了兩綹面條起來,小口小口地嗦,眼睛盯著手機屏幕,吃得心不在焉。 冰山警官眉心的川字更深了一點。 泡面…… 邊看手機邊吃泡面…… 他忍不住伸手去推自己的眉頭。 眉頭是可以推開,但心里那句盤旋的毫無營養(yǎng),毫無營養(yǎng),毫無營養(yǎng)簡直徘徊不去繞梁三日。 還在看手機……既吃得不營養(yǎng),還不好消化。一不小心就喃喃念叨出了聲。 韓寅熙捕捉到三米遠處領導似乎說了句話,耳朵一豎,把心思從手機里抽出來:長官,您剛說什么? 瓊斯抿緊嘴巴,冷若冰霜地搖了搖頭。 韓寅熙心滿意足把湯喝完,放下叉子的瞬間,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電話那頭,是一個在晨風中瑟瑟發(fā)抖的聲音:警察局嗎?我想我大概是……看見了一具尸體。嗝。顯然嚇得氣都不暢了。 韓寅熙臉色瞬間沉下去:您好,這里是雷明頓警局。請您告知一下遺體所在地點。另外跟您確認一下,您看到的是有人倒地、失去意識,還是明顯無生命體征? 瓊斯的頭再一次抬了起來。這次毫無避忌地望了過來。 克里茲拿海岸南部靠近漁港碼頭,附近有一處斷崖,旁邊有棵棕櫚樹……好的。遺體已經爛了?好的,我知道了。警察馬上來,請保持鎮(zhèn)定,別怕,讓現(xiàn)場保持原樣就行。這個電話就是您的聯(lián)系方式嗎?韓寅熙復述了一邊來電顯示上的號碼。 瓊斯已經一通電話播出去:道爾醫(yī)生,早上好。這里是柯林·瓊斯。出了新案子。您和痕檢有活了。 另一頭,韓寅熙因驚訝微微上揚的語調傳入了瓊斯耳朵里:您說遺體上有奇怪的膠帶?哦,好的,好的,四肢呈折疊狀被捆綁……呃您似乎是吐了?很抱歉,或許您在邊上等著會更好一點,別勉強自己…… 好不容易把對方哄走,韓寅熙放下電話,望了瓊斯一眼。 瓊斯果然也正蹙眉望過來。 顯然他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折疊四肢后用膠布綁在一起,這不就是—— 媽的,哪個人渣又強搶民女玩k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