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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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伽睡得不安穩(wěn)。他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母親,夢見溫叔叔,夢見魏榮,夢見小時候的魏成珺——他有雙很黑,很亮的眼睛。 魏伽想不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魏成珺是在什么時候。五歲,或者六歲?總之是在準備讀小學(xué)的年紀。 那時母親為了讓他讀到好學(xué)校,專程坐船來找他的生父。魏伽至今記得客輪里面的潮臭味,混雜二手煙氣,讓他惡心欲嘔。母親摸摸他的后腦勺,安慰他:再忍忍,馬上到了。魏伽點點頭,順著她的視線方向往外看。海水很藍,極目處有島。母親指著一處凸起和他講:那里是太平山。你老竇就住在那。 魏伽其實沒聽懂,任她牽著,走過荊島的街道,乘公交來到山腳。下午三點,日頭很曬,空氣被蒸得扭曲,連帶母親和保安的爭執(zhí)都變成一段段浪紋,模糊了他的視線。 母親是個很潑辣的女人,用白話講應(yīng)該叫作“勁抽”。保安說她潑婦,要叫人拉這對母子走,母親就大聲喊魏榮的名字,罵他吃軟飯,不要臉,連親生兒子也不認。 太平山很幽靜,于是顯得母親的斥罵格外刺耳。沒過多久,魏榮親自過來,狼狽地把他們領(lǐng)了上去。 那天魏夫人恰好外出,魏榮偷偷摸摸地把他們帶進別墅。魏伽第一次見到這么精巧古典的建筑,花園,噴泉,雕欄和豎柱,仿佛是電視機里才會出現(xiàn)的畫面。魏榮揮退所有傭人,自己同母親在書房里談話,魏伽則被他安排到偏廳。 年紀輕的小孩其實都坐不住椅,尤其是魏伽這種只有臉長得乖的。他打量一番四周,發(fā)現(xiàn)樓道的墻上掛有一張全家福,于是湊近打量——一家三口,男人俊美,女人威嚴,兩人中間站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 他大概知道他們是誰。母親不吝于在他面前用最歹毒的語言來咒罵他生父的變心和拋棄,自然也不放過那個讓他飛上金枝的鳳凰。魏伽聽多了,只覺得這三人都面目可憎,像什么洪水猛獸,讓他匆匆移開眼,不敢多看。 書房里傳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魏伽百無聊賴,又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不知過去多久,房間里頭一聲鈍響。門開了,母親快步走出來。 她的頭發(fā)亂了,衣領(lǐng)最上方的扣子有解開,那張有些疲累的臉上顯露出某種憤怒。魏伽記得她對魏榮講道:“假如你還算個男人,你最好做到你答應(yīng)過我的事?!?/br> 魏榮搓搓手,有些討好似的點頭應(yīng)承。 母親不愿多看,牽過魏伽的手,帶他離開別墅。 正門外是花園,有傭人在修剪花枝,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全然當他倆不存在的模樣。魏伽的視線越過他,往園子深處瞟去。更里面些的地方種滿淺紫色的花。魏伽后來才知道這種花叫藍色陰雨,是最名貴的月季品種之一。 母親察覺到他放慢腳步,用力拽了拽他,耐著性子問他:“你還不想走?”魏伽一時哽住。他仰頭看了看母親不悅的神情,又看了看花園,最后搖搖頭,沒說話。 他看見全家福上的那個小孩了。比自己要高,穿著帶衣領(lǐng)的短袖襯衫和方口小皮鞋,和他身邊的任何一個玩伴都不一樣。他似乎是在花園洋房里練素描,聽到動靜后才回過頭來。魏伽和他的視線在空中相逢,只有短短兩秒,卻足夠讓魏伽看清他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 “那就別磨蹭!” 魏伽移開目光,跌跌撞撞地跟上母親邁開的步伐。 下山比上山容易許多,走出別墅群后,母親帶他繞去另一側(cè),乘纜車下山。魏伽新奇地攀著玻璃往下望。維多利亞港盡收眼底,碼頭,吊車,駁船,顏色各異的貨運箱,他看得出神,很快把別墅里的事物拋在腦后。 太平山頂上陰涼,回到山腳后才再次覺得酷暑不近人情。母親帶他去客運中心站落腳,傍晚吃完快餐后在附近的士多里給他買了一支雪糕。魏伽記得那支雪糕是粉色的,他聽不懂“士多啤梨”,店員就cao著生硬的國語和他解釋:“是草莓啦!” 吃完雪糕后回程,他們還是坐在窗邊。魏伽暈船暈得厲害,用了小半支風(fēng)油精也不見好?;杌璩脸灵g趴在桌面上,莫名想起下午在花園里看見的那個人。 他肯定不用擠這種客輪吧。尚未知事的小朋友也會在某些時刻生出這樣的想法。但母親又摸了摸他的頭,從后腦摸到后腰。魏伽于是不再亂想,享受起母親難得的溫柔。 回到內(nèi)陸以后,魏伽順利入讀當?shù)刈詈玫男W(xué)。母親的工作雖然還是很辛苦,但脾氣好上許多,不再輕易向他發(fā)火。她找到了一個能陪伴她的知心人。魏伽也喜歡那個姓溫的叔叔。他有寬厚的臂膀和溫和的笑容,足以保護一個可憐女人和她的兒子。 現(xiàn)在回想,那似乎是他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 早上母親騎車送魏伽到校門。他在欄桿內(nèi),踮起腳,和母親說拜拜。幾個伙伴就從后面沖過來摟住他,大喊:“走啦!要遲到了!”魏伽也跟著他們開始跑。上課鈴響,白色球鞋踏過未修整的草坪,晨光萬道。 傍晚的時候,母親如果還沒下工,溫叔叔就會幫忙接送。他開一輛銀色凌志,車載香水的味道很像橘子。他們住在老居民樓,回到時大概六點左右。顛勺聲,飯菜香,從家家戶戶的窗戶里飄出。母親這時也已經(jīng)在廚房里忙活了。 魏伽記得她廚藝不是很好,但有幾道家常菜做得還不錯——番茄炒蛋,蒜蓉冬瓜,洋蔥炒牛rou…大抵是這些。她會很期待地看著魏伽和溫泰,問他們味道怎么樣。魏伽咽下一口,看向溫叔叔。溫泰點頭說好吃,然后用他那獨有的,讓人覺得親切的嗓音和母親講:這道菜可以少加一點鹽… 墻角擺著一盞棠紋壁燈。那燈暈是橙黃的,落在食物上,攏在他們身上,像一團霧,溫暖而不灼烈。這是他們一道去產(chǎn)業(yè)園里挑選的家具。有時魏伽在這盞燈前坐著,會覺得自己陷在一場巨大的綺麗的夢境里,怎么也醒不過來。 但夢終究是夢,就像海面上的水沫,浪花一卷,一切歸于虛無。他總是會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