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嫐】第二部 彩云追月 第五十八章 陰晴圓缺
第58章·陰晴圓缺2020年5月29日當大哥們舉杯時,賈景林已見醉意。 “老哥們,這回你省心了。” 這話聽在賈景林的耳朵里,不亞于拿刀割他的rou。 楊偉也說省心,眾人都說閨女省心,賈景林的心就徹底涼了:“我干了,你們隨意?!?/br> 除了趙伯起,酒桌上的人誰也沒意識到那個曾經(jīng)不言不語的人話竟多了起來,或許他們把這都歸功于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然而賈景林卻自家人知自家事——這輩子完啦——老賈家到他手里算是斷了。 念想一斷,人也就失去了寄托,他腦子里就只剩下馬秀琴這個尤物——桌子底下悄悄捶著趙伯起的腿,眼神似火,沒說出來卻把意念傳遞出去——大哥們,我要cao你媳婦兒。 趙伯起不動聲色地嘿嘿兩聲,下面卻悄沒聲地把手按在了賈景林的手上——意思不言而喻——這還用跟哥哥說嗎?敬完東家,眾人又把手里的酒杯面向楊剛。 楊剛挨在父親楊廷松的身邊,以他的身份,像這種場合一般不會露面——份子錢給出去也就得了。 鄉(xiāng)音不改鄉(xiāng)情難忘,他說我是喝溝頭堡水長大的,即便將來當了縣長也不能把家鄉(xiāng)父老給忘了。 說的時候他的目光在楊廷松和楊偉身上尋唆了一氣,楊賈兩家也是世交,情理上撐撐場面也算是給兄弟小偉長臉,所以他夫婦二人應邀都參與到滿月酒宴中來。 正所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不信但看杯中酒,杯杯先勸有錢人?!?/br> 明賢集上所講這話一點不假,再有個二十天左右又該喝人家老楊家的喜酒了,所以,推杯換盞楊剛倒是喝得不錯。 眾人酒過三巡,吃得差不多也該收場了,就都起身從金龍飯店的二樓走了下來。 女賓那邊提前一步來到飯店外面,陽光之下,黑色的藍色的棕色的,健美的雙腿就成了一道金龍飯店門外一道道靚麗的風景線。 書香瞅著琴娘,瞅著瞅著就把頭耷拉下來,他雙手插兜,支吾起來開始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年后的這段時間他和陳云麗正如膠似漆地膩乎在一處,雖不能說每次都能按著心意做到心想事成——崩女人,起碼節(jié)奏是有了——多少也緩解了生理上的壓抑——暫時算是有了一個全新的生活。 此時此刻被問及到,不是他不想見馬秀琴,也并非是膩煩她被賈景林搞了,楊書香知道自己跟她單獨相處勢必會控制不住自己——到時候做出對不起兄弟的事兒可就前功盡棄了。 煥章眼神施熘,看起來神經(jīng)兮兮:“哥,我媽跟你說啥了?” 背著母親跟楊書香低聲說。 煥章面前,楊書香也沒隱瞞:“明兒要去陸家營……” 嵴背就跟給人用搶頂著似的,說心里不慌那純屬扯臊了。 “我就知道她要來……” 煥章搓起手來,忙又壓低聲音問道:“那你說怎辦?” “什么怎辦?” 楊書香愣了一下,他抬頭盯住煥章的臉,問:“你問我?我問誰介?” “你怎不知道內(nèi)?去陸家營的話,看到我她又要數(shù)落……” 楊書香怔怔地看著趙煥章,他心頭不解,他搞不懂煥章心里是咋想的,心說以前也不這樣兒……亂哄哄的人群中看見賈景林被人攙扶出來,登時怒從心起,不由得瞪了煥章一眼:“你怕啥?” “我,我……” 煥章見楊哥臉紅脖子粗突然拉下臉來,心里納悶。 我也沒干啥……“你是我大哥?!?/br> 憋了半天煥章終于忍不住了,他湊上前拉住楊書香的胳膊,“從小到大我媽她最信你了,你說一句頂我說十句還管用?!?/br> 十拿九穩(wěn)的招數(shù)被他施展出來,見楊哥直脖愣瞪的,他心里一喜,他知道這是楊哥的軟肋,就又添了把火:“你不知道,吃狗rou內(nèi)晚我媽這念叨你,都躺了還問我明個兒你來不來陸家營……睡的這一宿不夠她折騰,都不知她嘴里念叨什么......” 被說得心頭漸漸沉重起來,想起自己和琴娘之間的好,楊書香唉了一聲:不去怎跟琴娘交代?可繼續(xù)下去又怎對得起煥章呢?曾經(jīng)的愉悅橫在心頭,竟隱隱成了壕溝,他左右為難,一時竟怎也沒法一下子邁過去。 “哥,我知道不該跟她耍混?!?/br> 冷靜下來,煥章臉上也換了顏色,“內(nèi)天晚上我跟我媽說好話了,真說了,可她不搭我?!?/br> 他覺得母親不理解自己,或許這就是代溝,他說不清:“你看她,看你前兒美著呢,看我就嘟嚕著臉,我都不知自己哪做錯了?!?/br> “她是你媽......” 楊書香做了個深呼吸,把臉撇到了一側:“煥章,哥問你……?!?/br> 他曾從煥章嘴里探過話,此時再去探說反倒讓這顆心冷靜下來。 看著亂糟糟的人群,看著這個由各種關系網(wǎng)組成的群體,楊書香心道,媽常說這人情大于王法。 由遠及近,又把目光轉向的煥章的臉上。 煥章他什么也不知道,可不管怎么解釋,我睡琴娘這事兒卻始終也沒法逃避,沒法掩蓋。 “哥你倒說呀?!?/br> 看著煥章一臉期待,書香捋著思路問道:“假比說哪天我把小玉給上了,你會怎樣?” 沒等煥章言語,人群里賈鳳鞠可就喊起來了:“你倆還走不走?” 楊書香“哎” 了一聲。 他看到艷娘在人群里穿花蝴蝶一樣忙來忙去,又看到媽朝著自己這邊走來,問鳳鞠:“不跟我艷娘說一聲?” 賈鳳鞠眉頭一皺,沒吱聲。 楊書香嘬嘬嘴唇。 藍天白日之下,他看著即將散盡的人群,茫茫然地跟在柴靈秀身邊前后依次跨上了車。 “你就甭照顧我了?!?/br> 媽那邊沖著艷娘連連擺手,又跟琴娘揮了揮,這才言語:“走吧咱們?!?/br> 楊書香抿了抿嘴。 自行車緩慢穿行高架橋下面的窯洞,七轉八轉朝著夢莊行進。 跟在靈秀嬸兒和鳳鞠姐的身后,煥章終于開口:“哥,” 他先叫了聲。 楊書香這注意力都集中在柴靈秀的身子上,聽到呼喚,趕忙“嗯” 了一下。 “打小我就愛搶你的東西,你從不計較?!?/br> 煥章放慢了車速,“真要有那一天,搶了也就搶了。” 這話他沒瞎說,也沒掖著瞞著,“你怕我不高興,我知道,我還知道……” 頓了頓,煥章看著書香又叫了聲“哥”:“只要我有的,咱哥倆不分彼此。” 不分彼此?就這話楊書香很想踹煥章一腳,可一想又打消了念頭:“你跟我雖不是一奶同袍,卻不亞于親兄弟?!?/br> 遙想著哥倆在一起時的歲月,點滴瞬間都涌上心來,“在我眼里,琴娘跟我媽一樣,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哥哥做夢都不止一次夢見過她?!?/br> 他也把車速放慢了,出自本心他不想去說教——因為沒資格,也不想負累讓自己為難,更不想讓煥章心里有坎兒——把隱情毫無保留禿嚕出來,所以很多事兒他身不由己。 煥章歪著腦袋看向楊哥,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就嘿笑起來:“哥,我真沒生你氣,你就算當我面把我媽給搶了,我也絕不說你壞話?!?/br> “你這什么意思,有那樣兒說話的嗎?” 世間竟然還有如此想法的人——簡直令人匪夷所思,拋開大人世界里那些亂七八糟不談,楊書香就琢磨開了,難道說煥章也有那種心理?就這個事兒他是越想越煩,煩的他直搶白:“我,我能干那種事兒嗎?” 霎時間臉紅脖子粗,連他自己都覺得失態(tài)了。 “打小你就讓著我,可能因為這個吧,我媽說我不懂事兒?!?/br> 很少看到楊哥生氣,煥章就胡擼起自己的后腦勺:“哥,我說的都是真的,說瞎話是孫子?!?/br> 路兩旁的白樺青虛的綻放出蒲扇大小的枝葉,乍一看還以為到了五月,這么有一眼沒一眼地掃量著,他又說:“喏,鳳鞠姐她喜歡你?!?/br> “別瞎說?!?/br> 控制著情緒,楊書香卜愣起腦袋。 他也把目光尋梭過去,短暫地做個停留就把注意力盯在了柴靈秀的身上:“我媽不也經(jīng)常說我嗎,誰叫咱皮呢。” “也就你不知道罷了。” 煥章也卜愣起腦袋,“咱先不提內(nèi)娃娃親,我看得出來。” 他琢磨著其中的關鍵,用手彈彈楊書香的胳膊,“哥你也知道,我媽她常說我不著調,反正你過來她就高興?!?/br> “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br> 煥章做事兒有時是大大咧咧,但書香知道他不是混蛋,也不是沒腦子,只不過這心思沒放對地界兒罷了——他把煥章的所作所為定義成著了魔,都是搞對象惹出來的——因此人都犯傻了。 “還沒結婚就把娘給甩后面,你行?!?/br> 吐著濁氣,楊書香心里磨磨:琴娘她拿我當兒子……猶豫不定,不知該不該去趟這個令他為難搖擺而又依戀不舍的母親河。 行至夢莊街口,和鳳鞠揮手道別。 娘仨又前行了一二百米,臨到跟媽說再見時,楊書香喊住了柴靈秀。 煥章會意,騎在頭面不遠處等了起來。 “媽,明兒我去我姥家?!?/br> “怎么了這是?” 看著柴靈秀,楊書香下意識地用腳搓著地:“我跟煥章一塊去?!?/br> 兒子的反常牽動著柴靈秀,引來她的注意,她觀察著他,試探性問了句:“就這個事兒?” 楊書香抬頭掃了一眼柴靈秀,又把頭耷拉下來:“就想跟你說說?!?/br> 柴靈秀拍著兒子的肩膀:“媽知道你有擔當?!?/br> 她不逼兒子,她知道適得其反的道理,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告訴他:“抬頭做事嗎,不問結果……還行?” 抬起頭,當楊書香看到柴靈秀臉上露出來的篤定神色時,笑的時候他心里一突。 秋波流轉之下,那瓦藍色深邃的目光映透著他的臉,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輩子,他永遠也忘不了那雙讓他癡迷而又時時處處包容著他的眸子——當年摔折胳膊后也是這樣——她看著他,夾雜著無盡的關切和無限的鼓勵。 勾起楊書香對往事短暫的回憶,心卻瞬間就穩(wěn)當住了:“媽”,手拍著胸口。 什么是良心呢?忠孝難兩全之說從評書搬到現(xiàn)實中來,哪怕做不到仁至義盡,也要有個定數(shù)——這人活于世,不管是瞎jiba鬧還是扯jiba蛋,這輩子欠下的債,總不能一聲不吭就縮勐子。 “心大世界就大,媽信你?!?/br> 柴靈秀的手上下晃了晃,比劃著兒子的身高:“媽得揚著臉兒看你啦”,輕輕拍起他肩膀——楊書香臉上就綻放出笑來。 他看著媽跨上車,看著她風姿綽約的背影,忍不住又喊了一聲“媽”。 柴靈秀把車停了下來,回眸看向身后,她沖他笑笑。 天有多大?楊書香也笑了,其時他心撲騰得特別快:“媽,將來我養(yǎng)你啊?!?/br> 站在馬路牙子上,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爺們了。 媽也穿著條健美褲,rou墩墩的大屁股在車座上扭來扭去,不知是不是錯覺,公主車的座兒都深陷其中,他覺得自己要是那個車座兒得該多好呀,就能名正言順地托起mama的身子,把天撐起來。 煥章訕笑起來媚的不行。 他說哥你就來吧,你不來我就成活靶子了,他還說我媽就交給你了,其悲壯程度不亞于交代后事,儼然就一托妻獻子的樣兒。 就內(nèi)心而言,書香還是樂意跟琴娘進行親密接觸的,至少他欺騙不了自己,也忘了她身上的味道,正如他和云麗之間相處那樣兒。 他甚至期望有一天自己能夠不用再躲躲藏藏、能光明正大地跟所有人宣布——我喜歡她們。 世間萬物——活的死的都有其發(fā)展規(guī)律,書香知道煥章不是假大空,自己也不是想當然,由此他踢了煥章一腳,這注定已然決定好了——要去陸家營走一遭,他覺得或許內(nèi)將是自己和琴娘之間別開生面的一次會晤,他又告煥章——到時候有個風吹草動你可別埋怨我。 這感覺玄之又玄卻又絲絲縷縷滲透進來,他又有些往事如風的感覺。 然而發(fā)生在白天的事兒盛在盒子里,回到家則只字不提,像往常一樣壓根啥也沒發(fā)生似的,書香就趴在縫紉機上寫家庭作業(yè),秀琴和靈秀則坐在堂屋竊竊私語聊著白天發(fā)生的事兒,一道門簾阻擋著彼此的視線,卻沒法阻擋少年的側耳傾聽——無時無刻都能叫你領略到一股暖流,若即若離。 而那股暖流在和煦的晚風中夾雜著一絲清涼,吹拂進來時撩人心魄,免不了又叫人心猿意馬,書香腦子里就幻化出娘娘綽約的風姿。 內(nèi)晚,水波蕩漾起來,娘娘起伏的山巒縱跳在他的心坎上,摩挲出一股股鏗鏘有力的心跳,飛舞的青絲在聲帶顫抖之下放飛起來,熱烘烘的,他就問她感覺如何?娘娘跳躍起來說他是個牛犢子,而且是個不知疲倦的牛犢子——初生牛犢不怕虎。 于是書香停止片刻,把眼睛望到身下。 其時他看到娘娘飽滿的三角區(qū)若隱若現(xiàn)地掙扎在兩條頎長的大腿中,被自己噼開縫隙硬生生挑穿進去,多妙不可言的風景,他就緊了緊手摟住了她的腰問你叫我啥?云麗告他我叫你兒子,書香就一腦袋栽進云麗的奶子里。 在滾動躥越的血流中絲絲脈脈連接著彼此,咚咚的心跳振聾發(fā)聵,不停轟擊著他又密集地包裹著他——這一切均來自于一個叫“屄” 的地方——生命之門,難免就使書香忘乎所以,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他又問她你叫我啥呢,云麗說我叫你兒子呦,書香把眼一閉,鬼使神差般喊了句媽,叼住她的奶頭,開始一下又一下死命地朝上挑了起來……從金龍飯店回來馬秀琴就給陸家營去了電話,約定好明兒上午九點半夢莊集上聚齊。 桃月時節(jié),西場外斗春的花樹爭相開放,水天一色都被映得紅紅綠綠,清風徐徐吹來,綺麗芬芳在枝頭的鳥兒鳴叫著,在三角坑上蕩起了層層漣漪。 九點整,馬秀琴提熘著燒紙,邁著輕快的步伐從北頭來到楊書香的家里,來時她已經(jīng)梳洗打扮了一番,走進堂屋時她停住了腳步,往鏡子前湊了湊,凝眉側目開始端詳起來。 鏡中映出一張圓潤飽滿的臉,她下意識伸手托了托頭發(fā),粉面舒展開來,點點風霜都給彌漫的喜色掩蓋下去。 走進西屋挑了件牙白色襯衣穿在身上,噴香水時她嘴里哼著曲兒,又從柜子里把日前買來的絲襪拿了出來。 rou色和灰色之間到底穿哪條呢,她猶豫著,想到自己里面套穿的紅色內(nèi)衣內(nèi)褲,最終她把那條rou色絲襪撿了起來。 幾分鐘過后,她掐摸著時間,又低頭打量一番。 豐腴的雙腿在腳下踩著一雙黑色裸帶中跟的襯托下——被健美褲一包顯得格外緊繃,腳面露出來的一抹rou色隱隱約約,香味似乎都從腳底下氤氳出來。 她心想,香兒要是看見我這身打扮不定得多歡喜呢,這臉上禁不住可就升起了一抹紅暈。 時值四月,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呼吸著麥田的菜香味,騎行在路上都能感受到來自于周邊的盎然春意。 天色籃如水般透亮,路兩旁的樹木更是郁郁蔥蔥,馬秀琴一路歡歌輕聲低語:“日出嵩山坳,晨鐘驚飛鳥,林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行至老橋頭,離夢莊越來越近。 橋下是蜿蜒流淌的伊水河,它靜謐恬澹,兩岸滋潤后的植被早已披紅戴綠,偶有兩片白云懸掛在頭頂,被飛舞在樹杈上的鳥兒割谷割谷這么一叫,躁動中又帶著一股無比幽深的感覺。 馬秀琴朝著斜側掃了幾眼,她看到那紅嘴的鳥兒在飛舞的白鴿面前特立獨行,顯得如此醒目,皺了皺眉就又緊了兩腳,這一路行來屁股陷在車座上磨得她都有些癢癢了。 打老遠就聽到集市上的噪聲,但看那人來人往里出外進的樣兒,好不熱鬧。 到了南門,馬秀琴下了車,先是在院外踅摸了會兒,而后推著自行車走進了市場。 梧桐在教室前臉撲騰出一塊巴掌大的地界兒,陽光普照下來,一明一暗相互錯落,龍爪槐也跟著簇擁起來。 大課間鈴聲一響,許加剛就沖了出來,他飛奔著推上了自行車,在看到趙煥章的那一刻,隔著龍爪槐他嘿笑起來:“不去趕集?天氣的這么好,后兩節(jié)的課上不上不吃勁。” 見對方仍無所動,就笑著打趣起來:“上次撞見你媽那就是趕巧了,不可能再撞見的。” 煥章正想踅摸幾根梧桐葉子,就瞪了他一眼:“該干嘛干嘛介!” “真不去?聽說今兒個可來貨了?!?/br> 許加剛甩了一句,臨走時又甩了一句:“上回的香rou好吃嗎?。” 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他跨上車闖闖地騎了出去:“趙哥,我饞了。” 跟狗攆兔子似的一熘煙就不見了人。 馬秀琴是在集市北頭遇到的許小鶯。 她問沉怡呢?沉怡就和沉愛萍從一旁的門臉走了出來。 因為燒紙還缺了一把上供的香,馬秀琴就停下了車,買了一把,捎帶腳又買了干鮮果品和白酒。 就這工夫,許加剛便赫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咋沒上課?” 不遠處的錄音機正播放甘萍的“潮濕的心”,像盤旋在頭頂?shù)镍B兒——紅嘴,陡然帶著股說不出的異樣感。 “快到五一了,要比賽?!?/br> 馬秀琴只是象征性問問,具體情況她還真沒太在意。 “姑爺爺沒來?” 被問及到丈夫,馬秀琴也只是笑笑:“他盯家呢?!?/br> “姑爺爺晚上開車不?” 或許是對方太過客氣,馬秀琴禮貌地笑了笑,沒再言語。 待她隨著沉怡等人熘達到西側賣絲襪的攤位前,許加剛手里已經(jīng)多出幾支孩子手臂粗限的冰糖山藥。 “吃吧?!?/br> 他說吃,他媽就客氣上了:“大姑,孩子有這份心?!?/br> 馬秀琴能說什么呢,她就笑著接了過來:“吃這個晌午都省飯了?!?/br> 日頭一照,rou汪汪的冰糖山藥燦燦奪目,盡管不是糖葫蘆,卻也勾人食欲,咬在嘴里又脆又面,甜絲絲的。 許加剛說這是鐵棍山藥——“滋補女人的身體,琴娘你還怕啥?” 眾人均笑,馬秀琴也笑。 她看著這個懂禮貌的孩子,想到晌午頭就能看到楊書香,一時間竟心如鹿撞,忙把頭轉到一側。 “天兒熱該換薄的了。” 沉怡建議。 她熱情十足活力四射,用她話說這是年少時打的底,離不開那幾年的運動身涯——她和柴靈秀都是校長跑運動員,換做現(xiàn)在,早就成了體院學生,北體未必能考上,但南體東體手拿把攥,當然這是后話。 “再過些天,” 頓了頓,沉怡笑逐顏開,“能穿裙子了都。” 此時她也穿了條健美褲,黑黝黝的兩條大長腿一看就知道特別有勁。 “我姨的腿長?!?/br> 許加剛盯著沉怡的長腿,悄沒聲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穿絲襪跳健美cao~倍兒好看?!?/br> 拉長了音兒也是公鴨嗓,干硬而尖銳,噶谷噶谷的聲音混在人群中叫你一下就能辨認出來。 沉怡就啐了一口:“摸哪呢?” 沉愛萍忙拉住了她的手:“親外甥和親姨親啊?!?/br> 說到親外甥,沉怡又瞪了許加剛一眼,隨之笑就忍不住了:“我這外甥跟香兒一樣,生在女人堆兒里?!?/br> 就此,當著眾人的面她還打了許加剛一下。 “我聽小鶯說你們跳cao來?” 沉愛萍撇開沉怡,笑著看向馬秀琴:“你們年輕,應該多動動,更應該多聯(lián)絡聯(lián)絡。” 手指頭在馬秀琴面前晃來晃去,倒是被沉怡接過了話茬:“姐,還用你說?” 冰糖山藥消融在熱乎乎的人流面前,沉愛萍指著馬秀琴手里的山藥又道:“就大姑吃的慢了,大點口,孩子的心意。” 她又面向沉怡,笑道:“絲襪就是給女人穿的,像大姑這樣身材的更應該多備兩條?!?/br> “哪有呀!” 馬秀琴臉一紅,被這么一攛掇,還真就又備了兩條。 臨出集市口時,她又買了十斤雞蛋,差不多也該去燒紙上香了,就跟這幾個人打起了招呼。 “那邊澆地呢可?!?/br> 沉怡攔了下。 大姑穿得干干凈凈,她內(nèi)意思是讓大姑往后推個一半天再燒也不遲。 馬秀琴正尋思,沉愛萍忽地言語道:“大姑多忙,好不容易湊在一塊,把紙燒了咱晌午再待著。” 她看了看沉怡,又看了看大閨女許小鶯:“就別攔著大姑啦?!?/br> “這慫孩子……” 沉怡掐了掐身后對自己動手動腳的許加剛,往外轟著:“沒事兒一邊待著介?!?/br> 這一鬧,倒是把馬秀琴注意力吸引了過來,見姨甥倆鬧在一起,也禁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還不都是你帶的?!?/br> 沉愛萍骨碌著眼珠,手指著內(nèi)二人笑道:“你姨生氣了都,還從那跟她擠窩窩?” 擺起手來趕跑了兒子許加剛,她又對馬秀琴說:“燒完紙再嘮?!?/br> 這當口,許加剛已經(jīng)跑了個來回,把車騎了過來:“反正我也膩了,不如先回陸家營?!?/br> “還真跟你姑奶奶一起走?” 照著許加剛后嵴背拍了一巴掌,沉怡無心插柳地開了個玩笑:“干脆給你姑奶當孫子好啦?!?/br> “當就當,誰怕誰?” 處在這個氛圍里,許加剛也跟著說笑起來,“就是姑奶奶太年輕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她,” 他這么頓了一下,笑嘻嘻地說:“是她兒子?!?/br> 沉怡斜睨著瞥了許加剛一眼,啐道:“坐地長輩兒,你倒會算計哈!” 笑聲未斷,沉愛萍便拍起手來:“還別說,你看大姑和剛子,娘倆站在一起……真就有點母子相哩?!?/br> 年前年后小半年的時間里,這是沉愛萍和馬秀琴的第二次碰面,沉怡不敢說都是自己從中牽線說和的,起碼是讓兩家關系處得融洽起來,這是她樂意看的,而且她本身就是個愛熱鬧的人。 見大姐沉愛萍都開起了玩笑,沉怡也就沒了拘束:“大姑說我沒調兒,我看你比我還沒調兒,輩兒不都給亂了?” 馬秀琴抿嘴笑著,看著她姐倆在那“拌嘴”。 “那亂啥輩兒?要是從煥章這邊算起,剛子叫大姑一聲嬸兒不也正常嗎!” 沉愛萍朝馬秀琴揮起手來,笑道:“看都把大姑給逗笑了,剛子和大姑娘倆論輩兒跟咱們沒關系?!?/br> 很快,她又把手指向一旁的兒子:“還傻站著干啥?伺候不好媽~”,拖長了調子,“回家打你屁股?!?/br> “跑不了的,絕對伺候~舒服了?!?/br> 許加剛騎著車子湊到馬秀琴的身邊,擺起手來:“都不知該叫姑奶奶還是該改口叫琴娘了。” 馬秀琴臉蛋微紅,笑著輕輕搖起頭來:“這孩子……” 擺手道別,從夢莊集市口走了出來。 上公路,高架橋坡下穿行到辛家營的地里,順著彎彎扭扭的羊場小路往西,直來到小樹林的堤上。 西側坡下的窄路確實被水浸透了,黑乎乎濕了吧唧的,而且遠處的壟溝里正汩汩流淌著清水,灌溉著周邊的小麥。 “直接騎下去吧。” 正當馬秀琴猶豫著怎么走時,許加剛建議道。 “你回去吧。” 來時的路上已經(jīng)勸過一番,再說燒紙還有話對爺奶講呢,身邊跟個外人算咋回事。 許加剛看著馬秀琴,他搖了搖腦袋:“來,來都來了?!?/br> 指著坡下的泥濘的小道,手指頭晃來晃去的,“又耽誤不了多長時間?!?/br> 經(jīng)他這么一說,馬秀琴心想也是,再說斜坡之上此起彼伏的墳頭看著也瘆得慌,也就沒再阻攔。 眼前的小路被水浸泡,滑熘熘的,從坡上下來只騎了幾步遠馬秀琴的腳就踩在了泥水里,這一鼓秋甩得腿上都是泥,腳還崴了一下。 費勁巴列地騎到防空洞前,把自行車靠在墻邊上,許加剛忙上前攙扶起馬秀琴:“琴娘你沒事兒吧?” 馬秀琴從車筐里提熘起燒紙香燭等一應物事,她晃晃腳脖子,雖沒大礙卻也緊緊巴巴,又見他著急麻火的樣兒,她心下感激:“沒事兒,你就從這等著吧。” “姑爺爺不心疼我還心疼呢?!?/br> 這當口說出這種話來,馬秀琴心里一稟,即刻又把念頭打消,把這當成了他開的一個玩笑:“這孩子……” 她晃悠著身子,笑著朝前走了兩步。 “還是我?guī)湍惆??!?/br> 許加剛從后面上下打量著馬秀琴藍汪汪的下半身,忍不住吞了口唾液,隨即搶步上前,攙扶起來。 “姑爺爺晚上沒開車吧?!?/br> “沒。你不用去學校?” “我們文化課也聽,主要還是體育訓練。小心腳底下……” 一米左右寬的過水壟溝攔在眼前,周遭的地上盡是巴碴出來的泥腳印子。 被許加剛架起胳膊,馬秀琴邁步跨越過去,要不是有他幫著,興許沒準這一腳就滑進水里。 “多虧有你?!?/br> 她沖著許加剛笑笑。 許加剛指著前面的一處墳包問:“這兒嗎?” 馬秀琴點點頭,他就識趣地停下了腳步。 “我給你找根棍子?!?/br> 說著翻身跑了回去,來到陰暗的防空洞里踅摸了一根:不錯嘛,又隱匿又合適,琴娘啊,嗯,一會兒就完。 在這偏僻的地方他心里盤算了一氣,而后迅速從防空洞里走了出來。 路被兩側躥涌的麥田一欺,越發(fā)顯得曲折窄小。 通向遠處的墳頭奶子般挺立著,也把馬秀琴豐挺的背影映入許加剛的眼里。 “給你爺你奶送錢來啦?!?/br> 這喊話的人五短敦實,陸家營中街的陸三嬸兒。 馬秀琴隔著娘家地頭回應道:“是誒。” 上供的東西擺放好,她蹲下身子把黃草紙錢一張張抻開,這才忽得想起自己忘帶火了。 “給。” 木棍遞到眼前時,馬秀琴朝著許加剛咂道:“這記性?!?/br> 局促起來直拍大腿。 “咋啦?” 許加剛盯著馬秀琴看,碩大的髖胯繃起來都能看到氨綸一側的文理,他是越看越欣喜,越看越起性。 “忘拿火兒了我?!?/br> 起個大早趕個晚集。 “看,我正好帶著。” “幸好你跟來啦?!?/br> 這說話間,踩著高腰雨鞋的三嬸兒扛著鐵锨走了過來:“秀琴,再晚來會兒啊這地一澆,都沒下腳地兒了?!?/br> 她也看到了許加剛,大龍小舅子誰不認識:“你來干啥?” 許加剛努了努嘴:“姑奶奶腳扭了,我跟著幫忙。” “你輕也不來,” 稍待片刻,三嬸兒邊走邊說,“幾點啦秀琴?” “十點四十?!?/br> 馬秀琴看看表,朝后回了一句,遂把火機打著了。 “愣會兒也該回去揍飯了,走前兒搭道兒啊?!?/br> 三嬸兒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模煳,徒留下不遠處潛水泵打水時發(fā)出的嘩嘩聲——強勁而有力——都能看到碗口粗的泵管子竄出來的白色水花兒。 “爺,奶……孫女給您二老送錢來啦……” 香燭的火勢很旺,裊裊青煙打著旋飄散開來,紙錢也在微風吹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