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影單只,踽獨行
季穆嵐還是自己先跑了。 齊銘本以為此去最多三日,不料敵方來勢洶洶,似乎謀劃已久,便不得不長期守在關外。 他舉目回望,暗自思念一個小小的人,走之前他特意請命再寬限些時候,待他滅了這一股敵軍后再送家眷離開。 揮劍斬殺一人,齊銘心里默念。 等我。 這一邊,季穆嵐跟著商隊走的。 齊銘走后,他在營外又呆了一天,無意中聽巡防的士兵談天,說到齊校尉因他挨了軍法,還得負傷殲敵,感嘆怎么沒個美人愿意跟著自己。 季穆嵐霎時如坐針氈,再不能安心呆著了。 他說自己想買東西,兩個換崗休息的士兵自告奮勇,帶他去了集市。 季穆嵐四處觀察打聽,看上了一個即將返程的商隊。 “砰!” 好大一錠銀子。 對面那商人搓搓干糙的手心,正伸手要拿,眼珠子一轉,把手揣懷里,道:“哎呦,這西疆回中原,那路且不說遠不遠,光是路上萬一遇上劫匪…你這銀子——怕是不夠?!?/br> 季穆嵐把眼珠子咕嚕往上一瞪,雖算不上兇,但有幾分氣勢,他眼疾手快把銀子撈回來,作勢要走,似乎很是不屑:“哼!憑我還找不到人送?不過騎馬太過勞累罷了!” 他一副富貴驕矜的脾性,且起身要走,那商人忙攔住他,搶道:“誒,誒我說,這位客人,價格好說,價格好說嘛?!?/br> 季穆嵐停下,那商人繼續(xù)說:“不過您那一錠銀子真的不夠,咱送點貨都不止這么點兒…” 不等他滔滔絕畢,送季穆嵐的倆士兵看出點什么,上前道:“嫂子你這是要走?” 季穆嵐知道如今也瞞不住了,點頭道:“對?!?/br> 一士兵急了:“這咋能行呢?嫂子你一個人回去多不安全啊,再說,要是老大回來發(fā)現(xiàn)嫂子沒了,我們咋交代??!” 另一個勸道:“嫂子你就等老大回來吧,等他回來親自送你,那不頂好么” 季穆嵐堅決搖頭,道:“我在這兒也是添麻煩,還是早一點離開好?!?/br> 他轉頭問商人:“你接不接這活兒。” 那商人見幾人對話,心中有了計量,忙賠笑道:“嘿,是我豬油蒙心,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您是…” 季穆嵐愣了一瞬,答:“我,我是軍人家眷?!?/br> 那倆士兵還要勸說,季穆嵐道:“軍中禁帶家眷,我呆在這不僅幫不上忙,還要連累你家校尉受罰,況且敵軍來犯,我待在邊關也不安全,如今趁戰(zhàn)事未起離開,才是最好的?!?/br> 兩個士兵說不過他,又覺得有道理,嘆口氣,無法。 商人聽三人說到校尉,暗自抹抹冷汗,雖說校尉不過五品,按律只比得上京中六品文官,但這是邊關,不說是個有品階的將領,即使是無銜在身的小卒,大刀一揮,他們死也是白死。 他一下便熱絡起來,拍拍胸脯,恭敬保證道:“原來是將軍夫人啊,兩位軍爺你們放心,我一定把夫人平平安安送到家?!?/br> 倆士兵拍拍腰間的大刀,又拍拍那商人肩膀,警告道:“你好生送,我們校尉不久便回來,到時候說不定得去中原找嫂子,若是嫂子出什么問題,你可小心你的皮!” 商人忙不迭點頭稱是。 商人便左一個“將軍夫人”,右一個“將軍夫人”地帶著季穆嵐走了。 馬車軋軋響著,印出一道道交錯的車轍,季穆嵐把著車軾,望著漸遠的關隘,心想:“我不是夫人,我還沒有成親”,他心中有些難過,又想:“你要趕我走,我走便是了,你回來氣死你” 發(fā)了好久的呆,守衛(wèi)這一方荒土的城墻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季穆嵐心中又涌出幾分后悔,他想,自己不該賭氣走的,起碼也應該給齊銘留一封信,或者隨意什么東西都好。 此行尋親未果,已是最難忍的哀痛,而如今自己離開,卻什么也沒有帶走,什么也沒有留下。 這孤身煢煢,心中寂寂,實在難以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