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受害者2020年5月23日我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當我醒來時，幾乎分辨不清何為現(xiàn)實，何為夢境。

    我在那一片潔白中醒來，在醒來的第一刻，我試圖轉動腦袋，看了看四周，尋找某個陪伴了我數(shù)年的身影。

    老師不在這里……很少見的，他在我想要看他的時候消失了。

    啊，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就像是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重要回憶突然間失去了，難以抑制的空虛感突然間襲上心頭，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醫(yī)生，你看，她醒了！”旁邊似乎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護士，隨后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

    “好了，看來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按照之前說的，通知一下林警官?！庇质且魂嚹_步聲，隨后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身影出現(xiàn)在了我的視野中，一時間我感覺心臟狂跳，隨后呼吸變得有些不順暢，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才發(fā)覺到自己的身體難以自由活動、嘴上帶著呼吸器。

    “別緊張，我是你的主治醫(yī)生，沒什么惡意！”醫(yī)生說著后退了一步，我其實也差不多知道沒有事，但是之前的某種印象刻在了我的腦海里——對于中年男人的印象。

    “你先不要著急，你之前受了很嚴重的傷，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昏迷了將近四十八小時，現(xiàn)在才算是勉強渡過難關?！蔽沂軅?？對了，我記得自己被搶擊了……子彈貫穿了我的胸口，那時候我親眼看著的……那時候，鮮血的顏色，還有……那個男人。

    姚忠文。

    “他……怎么了？”“嗯？”對于我突然張嘴說話，醫(yī)生似乎很驚訝，他對我搖了搖頭，說道：“現(xiàn)在先不要勉強說話，如果有什么話，稍微等一等，你說的東西估計我也不清楚……也有位警察同志想跟你聊聊?！薄熬臁臁笔且χ椅膯?？那個男人還活著嗎？可能真的是他，到最后他可能真的成功的瞞天過海了，如今他要來找我，要將我徹底斬草除根嗎？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本來我應該更緊張一點的，但是我反而變得平靜了下來。這是怎么回事？這是什么樣的感覺？視死如歸嗎？不對，或許我心里已經(jīng)有一些答案了。

    那時候的警笛聲……我想起來了，那時候警察似乎都已經(jīng)來了，我還聽到了那個……那個叫林超的刑警的聲音。對了，那時候的姚忠文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至少是已經(jīng)當不了警察了，那么就應該……對了，那時候我被姚忠文開搶打傷了，所以……我是受害者？

    很奇妙的感覺，不過，扮演一次自己之前沒有扮演過的角色，偶爾這樣子也不錯。只是……少了老師在身旁的嘲諷，總感覺少了點什么……————————接到了主治醫(yī)生的電話后，林超沒有任何猶豫，馬不停蹄地奔到了醫(yī)院。在重癥病房門口等待了大概三個小時后，醫(yī)生才出來告訴他，可以探望了。

    “最好不要跟她說太多話，現(xiàn)在她的狀況只能說剛剛穩(wěn)定?！薄爸x謝您了?！绷殖蜥t(yī)生鞠了一躬后，小心翼翼地推開了病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穿著病號服的劉葉霞正躺在病床上，借著呼吸器緩緩呼吸著，纏著繃帶的胸口一起一伏，再看旁邊的儀表上逐漸趨于穩(wěn)定的數(shù)值，似乎是在告訴林超，她的生命力正在逐漸恢復。

    太好了……林超心里暗暗慶幸。他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到了劉葉霞的病床前，低頭默默看著她。

    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林超還記得那天晚上，從姚忠文的腳邊將她救下時候的場景。她赤身裸體，修長的身體上沾滿了鮮血和泥土，這反而更給她添了一絲妖艷感，連前來救援的林超看了都愣了兩秒。

    在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劉葉霞時，林超的內心十分懊惱——如果說自己再早那么一點點行動的話，或許她就不會遭此毒手了，而如果再晚那么一點點趕來的話，她可能已經(jīng)沒有救了。

    ｄｉｙｉｂａｎｈｕ＠ｇｍａｉｌ．就如同一開始林超預估的那樣——劉葉霞的狀況與兇手的目標對象的重合度不低，作為案件的第一目擊者且本身也是獨居女性，再加上姚忠文那存在有明顯偏差、但是與她極為相似的兇手心理畫像，被再度盯上的幾率非常高。

    但是沒想到竟然那么快……不得不說，姚忠文動手的時間點選的很好，下手也足夠果斷，但是最后還是失敗了，幸好是看破了他的詭計……不對，準確說并沒有多么難以識破的詭計，只是他利用了自身作為警方人員的身份的方便罷了。

    怎么也不會想到，真正的兇手竟然就是參與案件的全省犯罪心理學中的頂尖專家……這樣的人竟然沒能夠抵御住內心的欲望而犯下大錯，真是讓人唏噓。

    “啊……”劉葉霞張開嘴，低聲說了些什么。林超神經(jīng)立刻繃緊，走進了一些，說道：“劉葉霞小姐，不用擔心，我是省警察廳的林超……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處于我們警方的保護之下，不會有任何人再來傷害你了。”“唔……謝謝你……警察同志?！庇行┥硢?、但是很溫柔的聲音，聽著這聲音，在看著那張憔悴的面孔，林超心里又感到一陣刺痛。在這兩天，林超抽空調查了一下劉葉霞的過往資料，知道她這些年來的生活恐怕過得就不好，如今又橫遭此禍，真的是上天對她的不公。

    “姚……忠文……姚忠文……怎么樣了？”聽到劉葉霞斷斷續(xù)續(xù)地提出了這個問題，林超心里也早有準備——他必須想辦法消除掉她心中對于這次案件的陰影——緩緩說道：“姚忠文在失去人質后，開搶射擊了自己的太陽xue，當場死亡。”這一點真的很可惜……林超真的很想逮捕姚忠文，讓他接受法律的審判，僅僅只是這樣輕易地讓他自殺，屬實有些對不起九泉下的受害者們的冤屈。

    但是也因為姚忠文的自殺，目前案件在意見上出現(xiàn)了很大分歧，主要是因為目前搜集到的證據(jù)來看，姚忠文毫無疑問就是殺害張紹馨的兇手，但是之前的三起兇殺案是否與姚忠文有關，倒是成了一個難以解答的謎題——要說證據(jù)，并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之前的三名少女是姚忠文所殺，但是之前三起兇殺案在預估的受害事件里姚忠文也沒有確定的不在場證明，雖然按照他的說辭來看他應該只與張紹馨有過戀愛關系，但依然無法證明他之前沒有與那些受害者交往過。

    雖然出現(xiàn)了分歧，包括備受這一連串的案件煎熬的熊連科也偏向于不要著急結案，但是省公安廳上卻不想再繼續(xù)對這個案件糾纏，希望將目前所有的兇殺案都歸咎到姚忠文頭上——雖然內部犯案確實是巨大的丑聞，但是如果繼續(xù)糾纏下去，整個城市市民們的不安感會持續(xù)增加，來自政府方面的壓力公安廳也不想承受，到最后應該也只是幾個副級干部當替罪羊被革職罷了……但是這樣子，熊連科的職務算是保住了，而這一切的變動都與林超無關，不如說因為他首先指出了破案思路，還會得到獎賞。

    很諷刺，真的很諷刺……但是這些跟現(xiàn)在的狀況無關，林超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安撫眼前這位受害者的情緒，并且如果可能的話……“我現(xiàn)在……”劉葉霞繼續(xù)問道，“我……沒有問題了嗎？”“沒事了，醫(yī)生說了，已經(jīng)脫離危險期，接下來只需要進行康復治療就行了，”林超微笑著說道，“當然你盡管放心，你的醫(yī)藥費用將有政府來報銷，你不用擔心經(jīng)濟問題……啊，當然，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話，我們警方也會盡量幫助你?！痹撍?，自己變得不怎么會說話了……林超心里多少是有點尷尬。以前他在學校的時候也經(jīng)常勾搭女生，還嘲笑更子記住在一塊、在老家當法醫(yī)的哥哥不善于跟異性交流，現(xiàn)在他面對劉葉霞時候，反而感到自己腦子中的詞匯捉襟見肘。

    “謝謝……”劉葉霞微笑著道謝。透過呼吸器面罩露出的笑容讓林超心中猛地一熱。

    這樣就足夠了……吧？林超心里想著。

    “不用道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另外，你真的很漂亮?！辈挥勺灾鞯卣f出了這句話，但林超卻不后悔。

    劉葉霞只是這樣，微笑著看著他，沒有再說更多的話。

    ————————這個叫林超的刑警在這里又坐了一陣子后，又說了一些我不是太懂的東西，便向我道了別，離開了……似乎我現(xiàn)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過程中，哪怕是警方的探望也有嚴格規(guī)定時間的。

    這個林超，利用這點時間就說了這些東西，究竟算是什么意思？完全想不到他要調查些什么，是在讓我放松警惕嗎？還是說真的只是單純把我當成了受害人來探望一下。

    “你真的很漂亮?！眲偛潘仆坏卣f了這句話，是為了什么？逗我開心嗎？讓我放松心情的套近乎的話？算是警方的慣用伎倆嗎？還是說是在說反話，嘲笑我？我都已經(jīng)這副模樣了，對于這種沒味道的奉承話實在是提不起勁來。

    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我的狀況確實容不得我做什么了，不管他們只是把我當做了受害者，還是依然視我為犯罪嫌疑人，我都沒什么可以做的了。

    哦，對了，剛才忘記問他一件事了……過了一會兒，護士進我的房間，檢查我的狀況。我問她：“現(xiàn)在是周幾了……”護士愣了一下，微笑著說：“小姐，您安心養(yǎng)病就行……”“我只是問一下……現(xiàn)在是周幾？”“……今天周六?！边@樣啊……我在床上，微微點了下頭。等到她離開房間后過了一會兒，我深呼吸了一下，微微抬起手，伸向了呼吸器的管道連接處。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本來計劃就是今天要自殺的……不知道這一次行不行。

    手身上管道的過程，讓我感覺有些漫長——沒有人對我的這種行為冷嘲熱諷，反而感覺不舒服了。

    果然其實我是不想死的啊……一次又一次的，這樣總是帶著一些余地的自殺行為，其實本質上是希望有人來勸阻我的。而那個一直以來“勸阻”我的，就是老師。

    老師啊……我突然想起了，那個悠長的夢，那個讓我第一時間混淆了夢境和現(xiàn)實的夢。那其實是我的真實經(jīng)歷吧？我心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將呼吸器的管道拔了下來。

    ……那時候，在夢里，我想起來了——我與老師的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