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民族小克
我說:“mama,你畫的是誰?” “是你和小修?!?/br> 我媽今天心情不錯,見了我還沖我笑了。 那是在花園的紫藤花架下,穆慎修用手捧著我的臉,用食指把我的眼淚揩去。 它發(fā)生在我第一次得到穆家允許,能看望母親的那天。 我媽說:“這本畫冊給你,今天是最后一張。”我接過畫冊,隨手一翻,里面全是我媽對我和穆慎修的回憶。有他和我趴在草席上午睡的畫面,有穆慎修十五歲時的側臉素描。 我媽在每一頁的最下方都加了注腳。 “mama,我有件事想和你說?!蔽业?,“我們要到國外去了。” 我媽愣住了,說:“穆家把你趕出去了嗎?” “沒有,是我自己想走了?!?/br> 我媽有些不知所措,道:“那穆宗明呢?他知道我在哪兒嗎?” “他知道,我通知穆家了。他們同意讓你走?!?/br> “哦?!彼终f,“你要把我在國外療養(yǎng)院的地址給穆宗明。” “我一定給。” 我用濕巾紙把她手上的石墨擦干凈,說:“爸爸會回來的?!?/br> 然而他從沒回來過。他是穆敬言的父親,不是我的。 我mama的畫作托運了好幾個行李箱。 穆君野專程飛過來帶我。他和蔣廖在機場里把我和我媽交接了。 蔣廖和我擁抱了一下,沒成想穆君野厚著臉皮也要蔣廖抱。蔣廖道:“你算哪根蔥?” “我是一根叫‘穆君野’的蔥?!蹦戮皬堥_手臂,大有蔣廖不抱他就不登機的架勢。 這時要求乘客即將登機的提醒很有眼力見地響了。 蔣廖無可奈何,只好上去,穆君野回以熱烈的熊抱。 蔣廖一個肘擊,從穆君野懷里解脫出來。 他說:“祝你們一路順風?!?/br> 蔣廖一直目送我們,穆君野的脖子落枕似的老要回頭去看。 我問穆君野在國外干什么偷雞摸狗的行當。 他高深莫測道:“不可說,不可說?!?/br> 到了國外我才知道自己上了賊船。穆君野起先沒透露一個字,將我媽送進當?shù)刈詈玫寞燄B(yǎng)院里,又把我扔進私立學校讀了一年。期間除了學會模仿那些上流社會的小孩拿鼻孔看人外,并沒有多學到什么東西。 不過,我認識了一個叫克斯尼夫斯基的俄裔小朋友,他對嚴重過敏。誰要是和他探討俄羅斯民族音樂他就和誰急。 我問他怎么過敏的。 他說,要是你從小的起床鈴聲是它,給客人彈的是它,看了起碼三百場的芭蕾表演,你也會對它過敏。 由于克斯尼夫斯基英文講得不好,父親還是軍火商,他在學校被孤立著。 他看見我就特別高興,說我倆是難兄難弟。又說我們應該根據(jù)國際形勢建立“中俄”友好伙伴關系。我覺得有理。 他的名字太長,我就縮寫成小克。他管我叫“Jane(見)”,因為我名字里他能念好的只有這個字。 小克每年的生日禮物都是一把槍,我說你老爸也不怕你開槍走火轟掉自己的腦殼。 小克說這有什么,要是連槍都耍不好,他的爸爸可以扔掉他再去造幾個繼承人出來。 放假時小克說要教我打靶,我們就去館子里練。 二十發(fā)子彈全部脫靶。 小克說這沒有關系,很正常,他七歲時打靶脫了十五發(fā)。 他邊說邊笑。 后來穆君野想教我開槍,我行云流水般拉開保險栓就是噌噌幾下,把我自己牛逼得不行。 他吹了記口哨,問我:“小侄兒,你這是上哪練的?” 我說:“一個來自俄國的小朋友教的?!?/br> 穆君野道:“成,下次叫他到家里玩玩,我不介意的?!?/br> “怎么正經(jīng)的邀請從你嘴里說出來,味道就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