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
洗過牌之后,這一刀撲克安放在桌上。穆慎修從中抽走了一張。我和穆敬言輪流取牌。 四姨聞風(fēng)而來,她站在穆敬言身后看牌。穆慎修得以自若地走到我身后。 我拿了一副爛牌,顯而易見。單牌很多,對子都不大,唯一的安慰只是穆慎修在我背后,他的目光注視著我握牌的手。 電光火石間,我有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發(fā)現(xiàn),我想,賭一把也未嘗不可。而一個賭徒要么贏得徹底,要么輸?shù)靡粩⊥康亍?/br> 穆敬言讓我出先手,他好歹得拿出點兄長的樣子來。我扔了一個“3”出去,一副撲克牌最小的單牌。 幾輪棄牌下來,穆敬言一連幾個順子下去,我沒有回旋的余地。 從他打出的牌來揣測,他的牌面著實不錯。雖然算不上頂好,也比我強太多。他出牌的樣子輕松極了,仿佛大局已定,連四姨都沖我微微搖頭,示意我早做準備。 這一局牌,我多半要輸了。 我蹙著眉,試圖挽回雪崩一般的局面。 但力所不能及,穆敬言手里只有五張牌了。他再出兩個對子或者一個連順,我就只能把牌放下。 他打出一個對子。 “十對?!?/br> 他把牌背放在桌上,伸手去抓牛軋?zhí)?。此時我手里還有九張牌。 他見我不出牌,挑眉笑道:“我出個三對怎么樣?” 反正,橫豎我是逃不過的。他便抽了左邊的兩張牌丟在桌上,那是個最小的對子。 他不該出三對的。 他手里只有一張牌了。 “六對。” “五對?!?/br> 他嚼著牛軋?zhí)强次胰訉ψ?,聊整以遐。直到我抽出了四張牌,他一怔,不可置信地望著我?/br> “王炸?!?/br> 一個小丑湊上去的雜牌王炸。也是我僅有的底牌,很寒磣,但也足夠了。我把最后一張三放在桌上,平靜道:“敬言,你輸了?!?/br> 他緊抿著下唇,緘默不語,他已經(jīng)意識到其實自己只要不出那該死的三對,或者早早把三對扔掉,他無論如何都能贏。 四姨按著他肩膀,似是安慰,她說:“敬言,你不該輕敵。”她俯下身,去掀開了穆敬言的最后一張單牌,是二。 它能克一切單牌,卻輸給了一張最微不足道的三。 穆敬言好像要說什么,但又拼命忍住了。 片刻后,他笑道:“愿賭服輸。我沒帶現(xiàn)金,微信轉(zhuǎn)賬吧。” 春晚進入尾聲,年長的和年幼的已回臥房歇下了,穆家的年輕一輩倒是全在中廳里三五成群,除此之外,麻局未曾休戰(zhàn)。 穆君雩看完我與穆敬言的交鋒便去頂了穆慎行的位置,磕著瓜子摸出了清一色。 十二點一到,小輩們轟然起立,踏著那新年的鐘聲涌到外院的曠地上放煙花。 穆慎修和我不到半掌的距離,低聲與我閑聊。 我們都在等穆慎行把那箱最大的煙花放了。 穆慎行點燃引信,快跑到人群中,所有人都捂起耳朵。只聽一聲聲凌厲的嘯叫,煙花升空之后便離散,離散出各種形狀。最普通的是花開富貴的牡丹樣式。有一簇孔雀藍雜青石綠的尤其漂亮。 穆慎修提議:“你許個新年愿望吧?!?/br> “你也許一個。” 我閉上眼睛,一個念頭閃過,我默想了幾秒,便說:“許好了?!?/br> “我也好了?!?/br> 穆慎修眼底有些許笑意,他很少在人前流露真情。 夜色旖旎,興許我只是因這意象產(chǎn)生了幻視。 待煙火的生命走到盡頭,小輩們都散了,打著哈欠回房。有的回中廳取東西。比如我和穆慎修,他的眼鏡還擱在牌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