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飛入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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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街道上,行人比肩接踵,人群熙熙攘攘。走南闖北的販夫走卒絡(luò)繹不絕,高頭大馬的少年郎風(fēng)流瀟灑,輕紗遮面的美嬌娘眼波流轉(zhuǎn),三五成群的孩童蹴鞠嬉戲相逐,須發(fā)皆白的算命先生撫著胡子沉吟,潑皮破落戶氣勢洶洶地當街叫罵,乞丐的破碗里銅錢響叮當,賭坊里骰盅搖晃有節(jié)奏地調(diào)動著人群的叫嚷,長長的駱駝隊在胡姬當壚調(diào)笑的酒肆前卸貨,更有說書人在堂下一拍驚堂木,且聽下回分解。 陸離新奇地聽著這煙火人間里的塵廛喧囂,好像有點明白為什么三界盡毀卻能獨留人界興昌繁盛了。哪怕經(jīng)歷再多磨難、再多浩劫,這個種族似乎總能像野火一樣生生不息。 迦陵牢牢握著他的手,不緊不慢地走著,平日里厭煩的聒噪之聲此時似乎也不那么攪擾人心了。 “累不累?這里有一間茶樓,歇歇腳吧?!卞攘晏嶙h道。 陸離雖然沒有覺得累,但是聽到茶樓里有人說書,便點頭同意了。 他們選了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迦陵問陸離想喝什么,陸離隨意點了一壺毛尖兒,迦陵又添了一份小茶餅,兩人取下冪笠相對而坐。 堂下的說書人聲情并茂滔滔不絕:“……卻說那聶政因殺人避仇,與母親、jiejie到齊國來,以屠宰為業(yè)……” 店小二手腳麻利地奉上茶水點心,迦陵擔心他燙到,便把茶水先放在一邊,把那一碟精致的小茶餅擱在桌上他觸手可及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陸離注意力早就被說書人的故事勾走了,正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 迦陵不覺失笑,也開始聽起故事來。 “……聶政待母亡故守孝三年后,憶及嚴仲子知遇之恩,獨自一人仗劍入韓都陽翟,以白虹貫日之勢,刺殺俠累于階上,繼而格殺俠累侍衛(wèi)數(shù)十人。因怕連累與自己面貌相似的姊姊聶荌,遂以劍自毀其面,挖眼、剖腹自殺。 “聶荌聽聞韓國宰相遇刺身亡,卻無人識得兇手身份,于是將其陳尸于街市之中,懸賞千金叫人辨認。聶荌馬上動身前往韓國的都城,當場認出刺客果然是親弟,就趴在尸體上痛哭道:‘這是軹縣深井里的聶政啊。’ “街上行人紛紛詫異道:‘此人殘殺我韓國宰相,君王懸賞千金詢查其姓名,夫人沒聽說嗎?怎么敢來認尸?。俊?/br> “聶荌答道:‘我自然知曉。士為知己者死,但他是怕連累我才自毀容貌的??晌矣衷跄転榱似埱彝瞪屗挠⒚痛寺駴]呢!’說完就一頭撞死在聶政尸前……” 陸離聽得唏噓不已,心想:“人真的會為了一世之名而慘烈赴死嗎?名聲真的比性命還重要嗎?” “對于某些人來說,聲名的確比性命還重。”迦陵忽然出聲說話,倒是把陸離嚇了一跳,原來他方才不自覺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陸離搖了搖頭表示不理解,飲盡盞中茶水,起身道:“咱們走吧?!?/br> 出了茶樓,陸離聽到街邊小童嬉鬧時所唱的童謠:“骨重神寒瞳翦水,明月如面劍如眉。東家嬌娘求對值,濃笑書空葉秋篪。” “葉秋篪?”陸離聽得愣了一下。這首童謠似乎是在說葉秋篪生的好看,是女子們競相嫁娶的對象。難道他很有名?不自覺地把他的名字念出聲來之后,卻感到手被握緊了。 “哼,一個多管閑事的家伙罷了。”迦陵對此評價道。 “多管閑事?”陸離疑惑道。 迦陵卻不愿多說了,反而問道:“你跟葉秋篪很熟?” “不熟。”陸離搖搖頭,心想,雖然自己曾救過那人的師父,但是真的就只有一面之緣而已。 迦陵顯然不信,語氣里不自覺帶了點酸氣:“那他怎么為了你以身犯險?” “以身犯險?”陸離更是疑惑。 “迦羅把你擄來,就是為了要挾葉秋篪和他背后的云霄派。”迦陵供認不諱道。 陸離頓住了腳步,甩開他的手道:“怎么可以這樣啊……你們要做什么?” 迦陵掌中一空,心里也一空,驟然生出一股氣來,便不無惡意地說道:“有些人不是最看重名聲了嗎?那就讓他身敗名裂,在中記上一筆,遺臭萬年?!?/br> 陸離想起剛剛聽聞的聶政的故事,心想這怕是比殺了他都痛苦。不自覺搖著頭退了幾步。 迦陵看他后退,皺眉就要去捉他的手,恰在此時,一隊駱駝馱著西域美酒和香料從街心穿過,把兩人隔了開來。迦陵抬手就要一掌打在那駱駝身上,卻被一個高鼻深目的胡商攔?。骸鞍グィ@位小葛格!有話好好縮,不能虐待動物的撒!” 迦陵只好揮手讓他們快點走,可是等長長的商隊終于過去時,那一端卻看不見心里想的那個人了。 他心里一緊,就要開始尋人,卻聽得身后響起一個他此時最不愿聽到的聲音:“是你!快把阿離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