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被重新?lián)Q上熱茶與糕點，季南山坐在一旁，胖乎乎的小丫頭坐在他懷里吃的不亦樂乎。

    “聽說你中了案首，日后定有大好前程，共妻一事想必你個讀書人定然是不會遵從了？”季南嘉盯著鄭明翰氣場全開，壓迫感撲面而來。

    “兄長明鑒，我與糖糖是正經(jīng)的聘媒之禮，也拜了祖宗的，豈會因為我前程如何就拋妻棄子？”鄭明翰絲毫不懼，笑意盈盈拿著糕點逗弄坐在季南山身上的小丫頭。

    季南嘉憋笑，這位兄長唬鄭明成那個老實人或許有點用，哄這位心眼多的跟篩子一樣的人，那可能要謹防自己被坑了。

    季南山啞然，卻不甘心就此放棄?！澳霞尾贿^鄉(xiāng)野丫頭，既不能識文斷字與你紅袖添香，又無顯赫家世替你鋪路，你難道不會不甘？”

    鄭明翰輕笑，眼里有微不可察的嘲諷?！跋氡匦珠L離家多年，對南嘉的了解匱乏也是正常。糖糖自打來到我家既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又愿意跟著我識字讀書，算賬賺錢。她的出眾之處數(shù)不枚舉，大舅兄不知道耶不為怪?！?/br>
    季南山臉憋的通紅，唇瓣分分合合幾欲開口卻被堵的啞口無言。

    季南嘉嗔怪的飛了鄭明翰一眼，“行了，你帶如兒家去，我一會兒就回來?！?/br>
    鄭明翰無辜的眨了眨眼，伸手抱過小丫頭，“如兒跟舅舅再見，咱們回家睡覺覺了。”

    小丫頭認真的揮了揮小胖手，奶聲奶氣的說：“舅舅債見！”

    季南山的臉色稍緩，柔聲道：“如兒再見?！?/br>
    “祖母就盼著兄長成家生兒育女，如今兄長這般行徑豈非令她們心寒？”季南嘉打量著這位素未謀面的兄長，愿主記憶里除了少年時期的他就再無印象，在愿主跟著何清瑜那些光景里，可不曾見過這位兄長大人跟隨左右啊。

    季南山看著已經(jīng)亭亭玉立的季南嘉心中晦澀，“糖糖，是兄長對不住你，等我看到祖母捎來的信時已經(jīng)半年有余了，同鄉(xiāng)告知我你已經(jīng)嫁入鄭家，我只能另尋出路早點攢夠錢把你帶回家。后遇到公子……其中發(fā)生了一些事導(dǎo)致我如今才回來。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兒，過你想過的生活?！?/br>
    季南嘉看著一腔孤勇的季南山不由嗤笑，“兄長，只要祖母尚在，為了你，她能賣我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帶著我們?nèi)ゾ┏怯秩绾?？為了能幫你，萬一又有更位高權(quán)重的人看中了我呢？但凡旁人說能幫到你什么她絕對毫不猶豫把我送到對方床榻上。這次運氣好，我好歹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京都那樣的地方，對方玩膩了只怕我連命都保不住?！?/br>
    “我會保護你！”季南山急切道。

    “你怎么保護！啊？剛剛那位應(yīng)當(dāng)是高門大戶的公子吧？你不妨問問，他敢說自己京都能絕對的護住誰？兄長，我這樣的容貌，若是男子自然無礙，即便如今已經(jīng)成婚，我還是萬般小心怕招來災(zāi)禍。若是在京城只怕享不了富貴就已經(jīng)命喪黃泉?！奔灸霞螌嵲谙氩幻靼?，都二十出頭的人了，怎么會這么天真？階級分明的時代，無權(quán)無勢懷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嗎？

    季南山看了季南嘉一眼垂下頭，他深知meimei說的沒錯，跟在世子身邊這些年，那些沒有門第的美貌女子是什么下場。

    只是想當(dāng)然的，他覺得自己在世子跟前還算得臉，又有一身武藝，護住家人不成問題?？墒亲婺浮?/br>
    他無法說她不好，畢竟也是為了自己，也無法心安理得，因為愧對季南嘉。

    “你真的不考慮跟我走嗎？若是舍不得孩子我們可以帶走，我養(yǎng)得起。”季南山想著小丫頭白胖可人的樣子，覺得家里多個孩子也挺好。

    季南嘉搖了搖頭：“我的家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季南山深深的凝視了季南嘉一眼，“五日后我會帶著祖母與母親上京，若你改變主意可以來柳府找我?！?/br>
    季南嘉目送季南山遠去，心里有些發(fā)悶，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令她有些不安。

    鄭明成如今村里城里兩頭跑，整個龍?zhí)洞宥奸_始了養(yǎng)殖，加上周邊村落定的草藥花卉，需要時常去看看情況，回家就聽說大舅子上門了，還沒來得及說請吃飯就聽見自己弟弟說大舅子是想帶妻子走的，一時沉默了。

    “兄長是怎么想的？”鄭明翰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思，隨著那小婦人越發(fā)嬌艷，本事也大，故而難免有些自卑，覺得愧對她。

    “若是糖糖自己也這般想……”

    “無論她如今怎么想，她為我們鄭家生了個孩子，也是明媒正娶回來過了明路的妻子，這些年你不曾薄待她半分，離開鄭家絕無可能！”鄭明翰打斷兄長的話，冷聲道。

    鄭明成一愣，這樣帶著些狠厲的鄭明翰他還是頭一次見，“我自然是不想她走的，更何況如姐兒還這么小?？扇羰撬约合胍玫纳睿乙膊幌胱屗摇?/br>
    “跟著你我何曾覺得苦過了？你倒是老好人，把我送你親兄弟床上不夠，還打算把我往那富貴窩里送不成？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這一腔好意？否則都是我季南嘉不識抬舉了？”季南嘉推開門冷笑，死死的盯著鄭明成。

    鄭明翰眉峰一挑，略有看好戲的意味。

    鄭明成急的雙手緊握，“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應(yīng)該值得很好的?！?/br>
    “好不好我自己說了算，以前我是沒得選，如今我好容易有個家，覺得自己與你心意相通你定然是信我的，到底是我想當(dāng)然了。”季南嘉扯了扯嘴角，有些失望的看著鄭明成。

    “糖糖……我……是我不好，我不會說話……”鄭明成看見季南嘉失望的神情心頭發(fā)慌，上前幾步想拉季南嘉卻被她躲開。

    “我自問這些年不曾做過讓你覺得我是個貪圖富貴的事，即便是做生意也顧忌重重小心謹慎，待你……我拋下女兒家的矜持，所以你就覺得我隨便誰都行是嗎？”季南嘉輕聲質(zhì)問。

    鄭明成急的臉色漲紅，奈何麥色肌膚之下實難窺見，“糖糖……對不住，是我失言，你知曉的，我一向不善言辭，你別這樣跟我說話好嗎？”

    季南嘉搖了搖頭，“其實你心里清楚，你知道我不會，但還是要說出這種話，你想要我做什么保證呢？我做的還不夠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我今天睡明遠屋里，你帶著如兒吧。我們都冷靜冷靜?！?/br>
    季南嘉無法否認當(dāng)聽見鄭明成的話時她心里閃過的失望與無奈，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好，也知道他的自卑與對自己的愧疚，但是這些年她不停的向他訴說愛意與對他的堅定，牽引著他找到自己發(fā)光的道路。

    她知道他是想尊重自己為了她好，可是夫妻之間最忌諱的就是這樣我為了你好就選擇離開你，這樣的好于她而言是最反感和厭惡的。

    季南嘉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總是委屈自己，把身邊的人納入保護圈后就無底線的退讓，又蠢，又讓人無可奈何。

    季南嘉收拾自己被褥時鄭明成像犯了錯的小孩兒圍著她打轉(zhuǎn)，季南嘉視若無睹。

    “天氣還有些涼，這個也拿過去吧，還有這件襖子也帶著，起夜的時候披著。”鄭明成小聲問著還一邊替她收拾。

    季南嘉都要氣笑了，冷著臉把他拿進去的東西又丟到一旁：“不必了，我要的已經(jīng)選好了，不需要?！?/br>
    鄭明成臉色慘敗，這是季南嘉頭一次這么違逆他，也第一次對他這般冷淡疏離，鄭明成胸口一痛，呼吸都困難了起來。“糖糖…別任性，夜里冷?！?/br>
    季南嘉怒極反笑，“我這么大個人了，冷了熱了難道不知道自己穿衣自己添被？是不是只要你覺得好的我都得聽從？”

    鄭明成捏著還帶著她體香的衣服艱澀道：“對不住……是我自作主張了?！?/br>
    季南嘉眼眶發(fā)酸，卻又不肯就這么輕易揭過此事，何清瑜的到來讓她也需要有個私人空間好好琢磨，待在這樣的小城里日子舒適安逸的令人失去警覺，季南山跟何清瑜扯到一起這讓季南嘉有些不安。

    季南嘉沒有再說，直接拎著東西走人。

    鄭明成跟在身后，季南嘉停住腳步，“別跟著我！”

    鄭明成慌亂的伸出手想拉著她，想告訴她自己真的知道錯了，想讓她別走。

    可是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了前院，鄭明成沒有那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痛苦，那種好像她一去就不會回來的恐懼死死的在他胸口沖撞，心如同被撕扯著，痛的他呼吸艱難。“別走……”

    就只是分開睡，他就覺得難以忍受了，若是她真的愿意追尋更好的生活，自己就真的能忍痛放手嗎？鄭明成苦笑。

    其實他做不到的。

    做不到假如季南嘉真的想追尋更好的生活，自己就能放手。

    季南嘉說的沒錯，他就是有恃無恐，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想確認季南嘉不會離開，他真的不知道嗎？

    其實他知道的，知道季南嘉對于自己比對明翰的在意要多的多，有時候他很卑劣的暗自竊喜，即便明翰才華橫溢容貌俊俏，季南嘉依然堅定的選擇自己，對于明翰不過是因為自己所以才愿意接受的。

    人人都說他是個大好人，鄭明成輕笑，他與明翰是兄弟，又怎么可能真的憨厚老實？

    他就是想要季南嘉親口承諾不會背棄這個家，他離不開她，也不可能放手。

    只是這些年難得見小丫頭生氣，破天荒頭一次，竟然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季南山再次上門時，鄭明遠和劉文因為在書院跟人打架被遣送回家了。對方是城里富戶的公子，下人找上門要求鄭家交出這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