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無風(fēng)不起浪
等丁盞出去了,他才把衣服穿好,閑庭信步一樣邁了出去,誰知道撞見一個梳著長辮子的少女把丁盞堵在門口,李延霸臉色就刷地黑了。 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丁盞的小姑子劉翠姐。這翠姐壓低聲音說:“盞哥哥,你怎么來啦,人家說你來了,我四處找你呢,”說著,拉著他的手,說:“爸媽在那桌,我?guī)闳プ?。?/br> 丁盞故作鎮(zhèn)定地點(diǎn)了一下頭,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沒忍住,往回看了一眼。 翠姐隨著他的視線看過來,發(fā)現(xiàn)了他,不由得有些驚訝,臉蛋也騰地紅了,小聲說:“呀,是你?上回真該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彼f的,是花朝節(jié)那天,掉進(jìn)水里被李延霸救上岸的那件事情。 李延霸在心里想,要不是你舍身幫了大忙,我和小寡夫還成不了呢,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點(diǎn)點(diǎn)頭就當(dāng)作是回應(yīng)了。 “你先去坐,”丁盞說:“我隨后就來?!?/br> 翠姐個性單純,以為他們有什么大人之間的正事要說,就說:“那你快來啊,都開席了!” 李延霸還以為他支開小姑子,是為了跟自己依依惜別,再說兩句調(diào)情的話。誰知道等她走遠(yuǎn)了,丁盞回過頭,一字一頓,耳提面命地說:“你不許對她打什么歪主意,聽見沒有!” “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我能有什么歪主意,”李延霸不高興了,把嘴角撇下來,出其不意地在他腰上捏了一把,質(zhì)問道:“你還不知道我喜歡什么樣的?”話鋒一轉(zhuǎn),又冷笑說:“倒是你,成天跟個小姑子親親熱熱,別人看在眼里怎么想,誰曉得你們有沒有一腿?” “你放屁!” 李延霸看他這么維護(hù)這個小姑子,心里也是竄起股無名之火,有好幾次偷歡,都被這劉翠姐壞了好事,再有就是兩個老東西時(shí)不時(shí)來查房,生怕丁盞做出什么丑事,壞了他家的名聲。這對二人偷腥的行徑大為不利,得想個辦法,把這家人徹底解決了才好。 飯前,元貞村有些頭臉的人物都要在靈前禮拜,李延霸目送了小寡夫過去,才跟著家丁去棺材前上香。 只見前面站著一個消瘦的中年男人,戴著一副玳瑁茶晶眼鏡,肩膀窄塌,整個人呈長條形,身穿素白色褂子,手里拈了三柱香,對著遺體拜了拜,用余光看見李延霸,眼下的肌rou抽搐了一下,淡淡地說:“李老弟,別來無恙啊?!?/br> 不陰不陽的調(diào)子,聽得他牙縫里發(fā)癢,最近李延霸沉溺溫柔鄉(xiāng),卻也沒忘這個姓聶的在蝎王峽給自己使的絆子,因?yàn)檫@個老東西,那一批貨眼看著就要爛在手里,損失慘重。不過今天看在姨奶奶的份上,李延霸暫時(shí)不打算收拾他。 木魚敲了三下,聶旦揚(yáng)聲道:“老夫人雖然仙去,卻也是咱們泗南的一塊金字招牌,多虧了她老人家,我們這風(fēng)水寶地才能受到朝廷的青眼,可敬,可敬!” 李延霸也接過下人遞來的幾根香,皮笑rou不笑道:“靠女人守寡,向這個狗屁朝廷搖尾巴,討的什么狗屁招牌,這種話,老子可說不出口。” 聞言,聶旦笑了笑,不置可否,手掌來回摩挲著胡須,擦過他的肩膀,轉(zhuǎn)身出去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李延霸這頭是暗潮洶涌,手下帶的幾個人也劍拔弩張,只是顧于情面才沒有斗起來。暫且按下不提。 再說丁盞這一頭,平時(shí)出門辦事時(shí)按理說都該戴上帷帽,可是今天這場合反而太過引人耳目,索性就沒有戴,只是低著頭穿過人群,想要去找個座位坐下。同村有認(rèn)識的人看見了,也只是睜只眼睛閉只眼睛??商煊胁粶y風(fēng)云,偏有人要較這個真。 “這是哪個人?誰讓他進(jìn)來的,”一個胖女人抱著孩子喂奶,敞著半邊奶子,眼睛不看他,跟周圍人發(fā)脾氣,指桑罵槐地說:“你看看你看看,不得了了,這個大力,怎么看門的,什么貨都能進(jìn)來了?” 周圍人害怕生出事,不敢搭她的腔,都裝作沒聽見。丁盞見她話說得難聽,心里也有點(diǎn)被刺傷了,靜如秋水地看著她,問道:“你告訴我,我為什么不能進(jìn)來?” 翠姐從座位上下來,跳出來擋在他前面說:“對呀,怎么了,我盞哥哥怎么就不能進(jìn)來了,沒殺人沒放火,又不是槍斃犯。” “你個死女子,野得很!老子?jì)寷]教你是不是?” 丁盞正想說什么,兩個女人就開始你一眼我一語,夾槍帶棒地對嗆起來,光是對罵還不夠,不知道是誰先動起了手,你推我我推你,女人懷里的男嬰哇哇啼哭,真的是屋頂都要被她們掀翻了。丁盞連忙去拉住翠姐,混亂中還被打了兩下。 席上鬧成了一鍋粥,周圍的人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紛紛勸道:一人少說兩句!少說兩句! 既然說到老子?jì)?,老劉倌和劉婆這對夫妻的臉色就轉(zhuǎn)陰了,攘外必先安內(nèi),派出一個代表,對著丁盞說:“好端端的你來這里做什么,快回去!在這里現(xiàn)世!” 丁盞心里冷笑,知道他們是色厲內(nèi)荏,不敢得罪村里的人,只敢窩里橫。 翠姐嚷:“娘!” 眼看戰(zhàn)火就要擴(kuò)大,聶旦走出來,雙手好像要把空氣努力往下壓似的,安撫道:“各位鄉(xiāng)親,老夫人一輩子以和為貴,請看在老夫人在天之靈,也看在我聶某人的面子上,各退一步,這位郎君雖然壞了守寡的規(guī)矩,不如就讓他回家去,得饒人處且饒人,也就不必追究他了?!?/br> 丁盞聽他自稱聶某,就猜到是李延霸的死對頭聶旦,抬起頭看了一眼,本來以為他跟李延霸是一路貨色,誰知道長得跟繡像畫上頭的白衣秀士王倫一個樣,戴眼鏡,眼角有五六道細(xì)紋,三十五六歲,倒像個文人。 李延霸從后面走出來,沉著一張俊臉:“各退一步?是我叫他進(jìn)來的,他今天必須給我吃完再走!” 幾句話擲地有聲,說完,又用兇神惡煞的黑眼睛瞪著丁盞,心里在警告:你可不要當(dāng)著大家的面泄我的氣! “對對對!就要吃,就要吃!”翠姐有了靠山,連忙附和道。 丁盞閉上眼睛,暗暗地呼了一口氣,心想今天這件事,是沒法子善了了。 “李老弟,你這可就是置全村人的臉面于不顧了。”聶旦的鏡片折射出一道白光,陰惻惻地說。 ???這下子村民也看出來,聶李二人平素不和,正借著小寡夫的事情發(fā)揮,造孽的小丁郎君喲,這回是給他們兩個當(dāng)了炮彈了。一群人哪敢搭腔,那個潑辣的胖婦人也有點(diǎn)畏畏縮縮的,像個落了水的山雞,連懷里的男孩也停止了哭泣。 不過他們倒是把李延霸給想錯了,他才睡了丁盞,一腔的柔情還來不及傾訴,就變成怒火給發(fā)xiele,欺負(fù)他的姘頭,就是騎在他李延霸頭上拉屎,堂堂的“小甘寧”,字典里就沒有“忍”這個字,哪里受得了這份鳥氣? 兩方僵持不下,身后的一個跟班湊過來使了個眼色,只等著李延霸一聲令下。 這時(shí)候,幾個族老聞聲來了,分開烏泱泱的人群,詢問道:“——何事在此喧嘩?”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族老拈須沉吟道:“雖說,族規(guī)之中沒有這一條,可守寡之人應(yīng)當(dāng)避嫌,這是天理,這位小丁郎君即便出了些力,但終究還是不祥之身,在喪禮上不宜過于大張旗鼓,還是請回吧?!?/br> 李延霸恨這個老家伙出來作怪,沒有眼色,看來今天怕是要得罪不少人了,就朝自己的跟班掃了一眼,命令他們先下手為強(qiáng)。 ??????眼看著就要爆發(fā)一場火拼,這時(shí)候,一個蒼老的聲音穿越人群,高聲道:“我也是不詳之人,你們要趕他,先把我這個老東西趕出去吧!” 眾人齊刷刷看過去,說話的是一位鬢發(fā)如云的老太太——這是老太君來了!李延霸連忙做了個制止的手勢,走過去扶穩(wěn)了親奶奶,皺眉道:“您來摻合什么?” 族老猶豫道:“這,您德高望重,這不一樣……” “都是清白守寡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為什么不讓人來?”老太君仰著脖子質(zhì)問,露出一串瑩白的珍珠,雖然皮rou已經(jīng)松垮了,但儀態(tài)端莊、氣度威嚴(yán),讓人生畏。 李延霸順著她的視線,朝清白守寡的丁郎君看去,這人肚子里還含著他的濃精,身上還散發(fā)著野男人的sao味,望李延霸這邊瞟了一眼,雙目剛好跟他對上。 剛才對視的這一眼,嚇得丁盞臉色蒼白,目光躲閃,身子都退縮了,老太太卻以為是他吃了委屈心里難受,就不管周圍的這一大圈子人,走過去,拉著他的手安慰兩句,指著上席的一個座位,當(dāng)著眾村民、族老的面,朗聲說:“好孩子,你坐,坐我身邊來。” 丁盞當(dāng)然是百般推辭,卻被老人家戴著白玉扳指的手緊緊攥住,溫和地說:“坐,不要怕?!?/br> 她伸出手往那肩膀上輕輕一按,丁盞就跟被抽干了全身的水分一樣,僵硬地坐下了,垂著眼睫毛,眨了眨,不敢抬頭看老人的眼睛。 他不是清白之身,除了親丈夫,還被別的男人玷污過,心里有鬼,行不正坐不直。 好死不死,這座位還剛巧跟李延霸挨著,胳膊撞胳膊,腿貼著腿,吃飯的時(shí)候,老太太給他布菜,懇切道:“小丁,這是雪花丸子,這是黃牛rou,這是蒸魚頭,這是河蝦,這是臘魚臘rou,這是肥腸……你試試這個味道?!?/br> “哎哎……曉得了,哎!”丁盞飯也不敢吃了,兩個手捧著碗,低著頭,受寵若驚,誠惶誠恐,連連點(diǎn)頭致謝,乖得像只順了毛的家貓一樣。 那個樣子跟他私下里對著自己可不一樣,李延霸頓時(shí)有點(diǎn)子嫉妒起親奶奶來了,把手掌探進(jìn)他的衣服里,猥瑣地往腿縫中間摸,丁盞夾緊了腿,腰一下子繃直了。李延霸握著他的小雞雞把玩了一會兒,又隔著布料在大腿上摸來摸去,竟然把手指頭插進(jìn)他sao屁股洞里,摸到了那個卡在軟rou里的鼻煙壺。吃飯的間隙,丁盞把左手放下去擰了一把他的手背,擰得他生疼生疼,反手覆在他手背上,十指相扣,用力地壓制住了。 “怎么了,小丁,菜不合胃口,?。俊崩钛影詥?。 丁盞牙縫里擠出一句:“不敢,少爺,很合胃口?!?/br> 李延霸故意發(fā)難:“那你怎么不吃,是不是瞧不起我?” 丁盞恨不得放把老鼠藥把他給毒啞了! “唉!”老太太眼睛一瞪,怪孫子嚇壞了丁盞,連忙俯下身,對他柔聲安撫道:“你慢慢地吃,不要急,不要急?!?/br> 吃完飯,李延霸這頭還有瑣事未了,又怕別人去尋小寡夫的麻煩,找了一個手下人去跟著,護(hù)送到家里,再回來復(fù)命。 等這邊的事情都做完了,又去找小寡夫,天色已晚,夕陽把天邊染成了血紅色,老鴰在樹梢上嘰嘰咕咕地叫,青石板上玩耍的孩童都被爹媽叫回家吃晚飯了,只有大黃狗趴在門口的臺階上打著呼嚕。他輕車熟路地從窗戶里爬進(jìn)來,看見小寡夫正坐在木盆里洗澡。 丁盞抬頭看見是他來了,也沒什么好臉色,抄起什么東西,抬手就拋丟了過來,在空中劃過一道黑影子,李延霸遠(yuǎn)遠(yuǎn)地接住了,展開手掌一看,原來是那只鼻煙壺。 他壞笑了幾聲,把衣服脫得精光,露出文身:“小丁郎君,我熱,我也想洗澡?!闭f著坐到浴盆里,面對面地跟他挨著。 小寡夫卻不解風(fēng)情,皺著好看的眉毛,低聲說:“我不該進(jìn)來的。也不該騙你的奶奶。” 李延霸哄:“沒有騙,只是瞞?!?/br> “瞞也是騙!”他低落地說:“今天真是折我的陽壽。” 李延霸還不知道,這小寡夫這么能鉆牛角尖,“你跟了我,就是我的人,她老人家橫豎還能討厭你不成?” 這挨千刀的小寡夫馬上變換了一副臉色,嘴撅得跟掛了個油瓶一樣,說:“誰跟了誰?老子的點(diǎn)心都進(jìn)了你的狗肚子里了,你怎么不說是你跟了我?” 李延霸看他今天受了委屈,嘴硬一點(diǎn)也是招人憐愛極了,就說:“我跟你,我跟了你行吧。” “還難受不?”過了一會兒,他用指節(jié)在丁盞白白凈凈的臉皮上刮了幾下,做了個羞羞臉的動作。 小寡夫看他一眼,臉色也慢慢和緩了,搖搖頭,發(fā)著呆,手臂搭著浴盆邊邊,下巴搭在手臂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延霸用手掌掬了一汪水,把水澆在他肩胛骨上,看著水珠順著肌膚滑下來,“洗干凈了沒有,我給你洗頭,啊?” 說著就把人抱過來,背對著自己,用水瓢舀了水給他澆濕,再把滑溜溜的胰子抹上去,指腹輕輕揉搓著,讓他放松放松,小寡夫的頭發(fā)這么好,不知道是吃什么才養(yǎng)成這樣的。洗著洗著,李延霸就有點(diǎn)心猿意馬,下腹燥熱,在他濡濕的脖頸上吮吸親吻起來。 因?yàn)榘滋斓氖虑?,丁盞還自顧自沉浸在懊惱里,有些心不在焉,李延霸要親,就讓他親,不回應(yīng),也不抵抗,在他的唇舌夾擊下,慢慢的,rutou也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 忽然,傳來一陣粗暴的敲門聲:“南碼頭四毛要的二十斤酒,你給裝好了沒有?洗好了就出來灌!” 是他公公劉老倌在外面催命,李延霸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就重了一點(diǎn)。 丁盞比他還不耐煩,劈手奪過李延霸手里的水瓢,砰地砸在門板子上,又摔到地上,發(fā)出巨響,怒道:“催什么催!我比你們有數(shù)!”回過頭,低聲吩咐他說:“今天忙著,你不要在這里過夜了?!?/br> 李延霸本來還想偷香竊玉,心里實(shí)在是不快,按捺著火氣,勉強(qiáng)擠出一副好臉色,咬著他的耳朵,溫柔地說:“我最近找到一個好地方,下回我們在那里見面,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