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一定是你！可是怎么會是你！怎么會是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鄧楚涵緊緊揪著面前人的衣領(lǐng)，一向溫柔內(nèi)斂的人少見地爆發(fā)出可怖的怒火。

    蒲熠星面無表情任由他動作，非暴力不合作的消極態(tài)度瞬間點燃了鄧楚涵的怒火。

    “啪！”

    蒲熠星歪過頭，舌尖頂了頂嘴角，很快嘗到血液腥咸的味道。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半點多余的反應(yīng)，目光冷漠又散漫，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直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隊士兵涌進(jìn)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他的腦袋。有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康主任……”鄧楚涵張了張口，又閉上。

    “居然沒有逃？”康輝的語氣無波無瀾，微揚的尾音帶著若有若無的譏諷。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蒲熠星無所謂地笑了一下，笑著笑著，笑容忽然凝固。

    曾經(jīng)也有一個人，故作嚴(yán)肅地和自己開玩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趕緊招！招了我就放你一馬……”待自己一個擒拿反殺繳械，才發(fā)現(xiàn)他拿的只是一把塑料玩具水槍，還趁自己愣神的時候滋自己一頭一臉。

    ……可是現(xiàn)在，他在哪里呢？

    被捕的間諜在審訊過程中異常配合，因為他身家清白無前科，從來只跟何炅單獨聯(lián)系，對「無罪」的了解浮于表面，什么機密什么計劃都一無所知，也從未與「無罪」的成員配合行動，就算把他二十幾年的人生查個底掉，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唯一的罪行，就是在最后關(guān)頭向何炅傳遞了一個關(guān)鍵信息，直接導(dǎo)致營救行動宣告失敗。

    他只是何炅隨手布下的一個釘子，一枚用過即丟、連接應(yīng)都不需要的棄子。

    “為什么？”

    “因為我欠何老師一條命。”

    現(xiàn)在，救命之恩已償，他罪不至死，可他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不論向前向后，都是滿眼荒蕪。

    總署的囚室干凈空洞，呆久了簡直能讓人發(fā)瘋。蒲熠星抱膝坐在角落，在難得的空閑里，像個垂死的老人一樣追憶過往。

    他不后悔，也不惶恐。

    呆在總署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聽見定時炸彈讀秒的聲音，不慌不忙，不緊不慢，永無止境地響徹耳際：嘀、嘀、嘀、嘀——

    他看不見倒計時還剩多久，他繃緊了心弦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宿命的到來——直到現(xiàn)在，它終于爆炸了。

    疼痛之余，更多的情緒是塵埃落定的安心，和若有所失的茫然。

    他與何炅的相遇平淡又俗套，何炅救他一命，在他千恩萬謝的時候提出以后幫自己一個忙就兩清，一切本該這么簡單明了，是他自己好奇心發(fā)作偏要探究，結(jié)果挖出了一個令人驚嘆的秘密，那時的他中二期還未畢業(yè)，因「無罪」替天行道的理念熱血上頭，毫不猶豫接受了“間諜”這個看似酷炫的身份。

    后來陰差陽錯進(jìn)入總署，他還在想這不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無間道劇情么？雖然自己的身份是黑道臥底，可「無罪」也是正義的一方，和總署理念近似，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直到見到撒貝寧，他才覺得有些不妙。

    因為他無意中見過何老師錢包內(nèi)頁的照片，知道那是「無罪」另一個無冕之王，而照片上那張臉，和這個正氣凜然的撒探長一模一樣。

    ……他也是臥底？或者，是警方的臥底？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蒲熠星很容易感受到撒貝寧對公平正義的追求和維護(hù)，對這份工作的熱忱與摯愛，可他很難分辨這個人所維護(hù)的正義，究竟是法律條文的正義，還是凌駕于那之上的，更加崇高的，人間的正義。

    他可能是警方安插在「無罪」中的一個臥底，也可能是行走在黑暗中，用非法手段維護(hù)法律，穿著警服握著刀的幽靈殺手。

    蒲熠星并沒有貿(mào)然聯(lián)系何老師，他試圖自己解答這個問題。后來，他逐漸確定答案，卻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他分明有很多次機會提醒何老師，卻從未泄露半點消息，甚至不自覺幫忙隱瞞。一開始只是好奇，想要多收集一些信息，后來卻連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了。

    第一次見撒貝寧，是前輩尼格買提帶著幾個實習(xí)生確認(rèn)崗位，走到一區(qū)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個小個子戲超多地在表演遛鳥大爺。

    “小撒！～”高冷嚴(yán)肅的前輩形象瞬間破功，尼格買提張開雙臂迎上去，想給他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熊抱。

    “小尼！哎呀小尼！”撒貝寧熱情洋溢地迎上來，一個彎腰靈活地躲過小尼的手，抱著小尼身后的蒲熠星拍了拍背，“好久沒見了小尼～”

    “噗！”眾人捂嘴偷笑，小尼又氣又笑地斜眼鄙視他。

    蒲熠星還沉浸在警方大佬竟然是黑道臥底的震驚之中，呆滯地扶住他的腰，CPU瘋狂運轉(zhuǎn)，才想起自己跟「無罪」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何老師，這人再手眼通天也不至于認(rèn)出自己。

    撒貝寧輕輕抱了他一下，很快放開，問小尼什么事，后者也端正了神情分配一區(qū)的實習(xí)生，最后拍了拍蒲熠星的肩：“這位小朋友就交給你了。”

    蒲熠星已經(jīng)冷靜下來，嚴(yán)肅正經(jīng)地自我介紹：“我叫蒲熠星……”

    “小尼！好久沒見小尼了！～”撒貝寧又一次熱情洋溢地?fù)溥^來抱住他，一只手摟著他的脖子，蒲熠星熟練地環(huán)住他的腰，聞到他身上清新干凈的味道，忽然覺得，懷中小小暖暖的一團……還怪可愛的。

    小尼簡直不想理他。

    正式入職的時候，撒貝寧翻了翻手中的資料：“南大校草啊……”他忽而一笑，眉飛色舞的樣子靈動又狡黠，“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

    “北大?；ǎ俊迸赃叺耐陆硬?。

    “去你的！”撒貝寧推開搗亂的同事，“我可是北大校霸！”

    “噗哈哈哈哈！”周圍的同事們笑作一團，顯然不覺得他這小身板能勝任校霸。

    “一南一北，這不是巧了么？可見你命中注定要當(dāng)我徒弟！”

    “是，師父?！逼鸯谛枪郧蓱?yīng)聲。

    撒貝寧反而一愣：“你還真叫我?guī)煾?？”他頓了頓，似乎很得意的樣子，“既然你叫我一聲師父，以后你就是我罩的人了！我可是總署一霸，放心，我的地盤沒人敢欺負(fù)你……”

    周圍的同事笑著沒有反駁，蒲熠星卻覺得那根本不是看總署一霸的眼神。

    后來蒲熠星知道他是真正的北大學(xué)霸，高三保送北大大四保送研究生，學(xué)習(xí)方法硬核到期末能把整本書背下來，在校期間也是真正的風(fēng)云人物，率合唱團遠(yuǎn)征西班牙，在話劇社演過棄嬰、保爾·柯察金，以碾壓之勢獲得過“最佳辯手”，至今仍是無數(shù)北大學(xué)子心中的白月光，叫一聲“北大校草”并不為過。

    撒貝寧其實是個很自戀的人，這份自戀來源于他張揚的自信，來源于他迄今為止無比順?biāo)斓娜松?。可?dāng)蒲熠星眼也不眨地吹出一大堆彩虹屁“我的師父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盛世美顏……”的時候，他卻一副熱淚盈眶、感動得無以復(fù)加的模樣：“從來沒有人這樣夸過我……”他拉起衣角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啊呀好感動，啊呀太感動了……”

    撒貝寧也是個非常合格的引路人，嚴(yán)于律己寬于待人，對待工作一絲不茍，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對蒲熠星這樣稚嫩的新手，也是循循善誘從不藏私，答疑解惑細(xì)致入微又有條理，鼓勵他用實戰(zhàn)來論證觀點甚至推翻自己。工作的時候他嚴(yán)苛又嚴(yán)厲，決不允許任何人拖后腿，他很少生氣，從不沖別人發(fā)泄怒火，凌厲的目光一掃，出錯的人便羞愧得無地自容；工作之外他卻親和力滿格，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哪怕是撿垃圾的老大爺他也能跟人聊上，他很容易跟小孩子做朋友，很容易獲得別人的信任和喜愛，幽默風(fēng)趣又童心未泯，輕輕松松就能把周圍的人逗笑。

    和這樣一個人共事無疑是很幸運的。

    蒲熠星時常跟在他身后到處跑，兩人的配合也日漸默契，一個叫“徒兒”、“徒弟”、“我的愛徒”，一個回“是的師父”、“好的師父”、“師父說得對”、“沒問題師父”，“師父仍然寶刀未老”，“師父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不知為何，蒲熠星跟別人說話都很正常，一遇上撒貝寧就莫名棒讀，跟念臺詞一樣引人發(fā)笑。

    過分的關(guān)注，其實是很容易變質(zhì)的。

    蒲熠星一開始就十分在意這位身份不明的警方大佬，有機會靠近之后更是努力收集信息試圖剖析這個人，可越是了解，離他的初衷就越遠(yuǎn)，他甚至從來沒有對何老師提起，自己的上司可能有問題。

    第一次出任務(wù)的時候，他像所有熱血青年一樣滿腔雄心壯志，卻在靠近現(xiàn)場的一剎那，忽然明白這世界毫不偽飾的殘酷。他還未看清那一片令人心悸的紅，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雙眼，磁性又冷淡的聲音簡單描述了一下跳樓的死者被隔板切割成幾塊的樣子，說：“先適應(yīng)一下?！鳖D了頓，又問：“要看嗎？”

    蒲熠星腦補了一下，深吸口氣，堅定地握住他的手，緩緩拉了下來。下一秒，他忍不住干嘔了幾下，卻還是強迫自己正視現(xiàn)場。

    撒貝寧沒有多說什么，目光冷淡，神情專注，英俊的輪廓巖石一般冷硬又鋒利，似乎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

    蒲熠星握著他的手忘了放開，撒貝寧卻沒有過多的溫情，直接抽出自己的手，戴上手套走進(jìn)隔離區(qū)，和同事一起處理尸體、記錄信息、分析案發(fā)現(xiàn)場……封鎖現(xiàn)場之后，他才拍了拍臉色蒼白的小徒弟：“要不要去三區(qū)娛樂一下？”

    “不用，我會調(diào)節(jié)好的?！?/br>
    逞強的后果就是半夜噩夢纏身，大汗淋漓地驚醒過來。蒲熠星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忽然聽到外間辦公區(qū)似乎有動靜，起身一看，卻見撒貝寧點著小夜燈哈欠連天地不知在寫什么。

    “師父？怎么這么晚還不睡？”

    “睡到一半忽然想起個疑點，怕明天給忘了?！比鲐悓幋蛄藗€哈欠把筆一扔，似乎準(zhǔn)備回去睡覺了，“徒弟你起夜呢？”他看看徑自走向自己臉色糟糕的人，“還是做噩夢了？”

    蒲熠星一聲不吭走到他面前，也不知是睡糊涂了，還是后者穿著睡衣頭毛蓬亂的造型太軟，他竟然膽大包天一把抱住了撒貝寧，把頭埋在他身上深深吸了口氣。

    探長大人被小徒弟給逗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還是小孩子呢?！?/br>
    他身上青草陽光一樣清新干凈的氣息，一下子驅(qū)散了睡夢中仍然縈繞不散的血腥味，蒲熠星抱著他，惶惶不安的心一點一點安定下來。

    “行了行了，多大人了還撒嬌？趕快去睡覺，明天指不定多忙呢。”

    “這案子很明顯是自殺，還有什么……”

    “嘖，未結(jié)案前妄下定論，徒兒你要上位，得出多少冤假錯案？你以后出門可千萬別說是我教的?！?/br>
    “師父所言極是，徒兒知錯?！詾槭裁床皇亲詺?？”

    “有疑問不會自己想么，誰慣的你這不勞而獲的勁兒？滾滾滾，我還要睡美容覺呢……”

    “師父您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盛世美顏神采飛揚哪里需要睡美容覺……”

    ……

    后來蒲熠星逐漸習(xí)慣了尸體和血腥，習(xí)慣了遭遇挫折就去吸撒減壓，可他心中的迷惘和困惑，卻如濃霧般越積越厚，如濃云般堆蔽在眼前。

    總署的工作讓他了解到，警方并不像民眾想象中那樣腐朽墮落、軟弱無能，他們效率極高，公正無私，嫉惡如仇，他們?yōu)榱耸刈o(hù)秩序所付出的代價，是民眾遠(yuǎn)遠(yuǎn)無法想象的。

    有很多東西，并不是暴力機關(guān)的錯。

    無知者無畏，無畏者無知。那些滿口叫囂著死刑的人，根本不理解真正的法律，真正的公平正義。

    所謂“民意”，也是從眾的、曖昧的、愚昧無知的。

    總署經(jīng)手的案子千千萬萬，向民眾披露的不過萬分之一，總攬大局之人尚且心存敬畏，只見管中一斑之人又有什么資格狺狺叫囂？

    只有同行之人，才能看見同伴所背負(fù)的重壓。

    亦只有同行之人，才能更清晰地看到大家腳下的淤泥、鐐銬和荊棘。

    總署的經(jīng)歷讓蒲熠星不再那么憤世妒俗，他隱約意識到「無罪」的理念過于偏激也過于極端，但同時，他也看到了更多的，讓人憤恨、讓人無力的東西。

    不是每個觸犯法律的人都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未成年人、精神病人、證據(jù)不足、利益交換、政壇博弈、權(quán)力角逐……有些人甚至不是無法定罪，而是不能讓他死，而有些人，明明沒有做錯，卻不得不付出生命的代價。

    有許多次，蒲熠星都在期盼著「無罪」出手，除掉那些明明有罪卻無法在規(guī)則范圍內(nèi)干掉的人，但有時，他又會質(zhì)疑這個組織存在的意義，比如，專案組把一個罪大惡極的毒梟留下來當(dāng)誘餌，卻被「無罪」的人一刀了結(jié)的時候。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撒貝寧真正生氣的樣子，面無表情，氣勢壓抑，眼瞳中滿是冰冷的暴怒。

    “師父，正義是什么？”

    撒貝寧歪頭看他，意識到他是真的滿腦子問號搞不清，而不是在拿自己尋開心：“你這個問題，太寬泛了。我有滿腦子的名人名言可以拿來回答這個問題，但我覺得你應(yīng)該聽不進(jìn)去。我不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我們可以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解決，一個字一個字地死摳，但那太麻煩了，不如簡單一點。”

    撒貝寧用筆點了點小本本：“你還記得總署的信條是什么嗎？”

    蒲熠星愣了愣。

    撒貝寧注視著他的眼睛：“懷疑的時代需要秉承信仰，自由的時代需要堅守靈魂。”

    這句話就寫在總署的大門口，每個人走進(jìn)來都能看到，可是從撒貝寧的口中說出，卻像是帶著震撼人心、振聾發(fā)聵的力量。

    那或許就是“空談”與“實干”的區(qū)別。

    蒲熠星神色怔忡。

    那一刻，他隱約窺到了撒探長這個人的內(nèi)核。

    秉承信仰、堅守靈魂。那么撒貝寧的信仰又是什么呢？他一向如此堅定執(zhí)著，仿佛什么都無法令他動搖，他總是不知疲倦地負(fù)重前行，永遠(yuǎn)陽光燦爛，能輕易驅(qū)散濃云密翳。

    也就是在那一刻，蒲熠星確定了撒貝寧的真實身份。

    “大事不好啊何老師，我怕是要被策反了?！?/br>
    偶爾，蒲熠星也會因為罪犯的動機而懷疑人生，有時候遇到一個不好的案子，真的能讓人難受好幾天，怎么都緩不過來。但撒貝寧好像從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他總是拍拍青年的肩：“徒弟啊，研究這些是為了破案，可不要把自己給帶溝里去?！?/br>
    蒲熠星想起自己不知在哪兒看到過羅曼·羅蘭說的一句話：“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br>
    撒貝寧就是這樣的英雄。

    一個見過生活的黑暗之后，依舊熱愛生活的英雄，一個看得越多就越愛這個世界的小王子。

    有一次師徒倆辦案回來，天黑了，車也拋錨了，接應(yīng)的同事還沒到，他們走在寂靜無人的曠野，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蟲鳴。

    “誒，小蒲，你看過那個嗎？”

    “嗯？”

    “里面有一段，我特別有感觸，就是周星馳和張柏芝坐在海邊，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看著大海，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然后張柏芝說：‘前面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苄邱Y演的那個叫尹天仇的，說了一句話：‘也沒有啊，明天天亮了，這里就會很美?！⊥邸?/br>
    “我就覺得這句話是特別有道理的，現(xiàn)在黑黑的可能什么都看不見，但是明天天亮了這里會很～美。

    “我相信那部電影里，女主角也是在那一瞬間愛上了男主角。他那種樂觀、永遠(yuǎn)相信美好……”

    我也相信。

    蒲熠星在心底默默贊同。

    因為那一瞬間，他也感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前所未有的悸動。

    “所以現(xiàn)在我們倆，把這一段來一遍，啊?！?/br>
    “師父，我說什么來著？”

    “我說前面黑黑的……”

    “師父你演張柏芝還是周星馳？”

    “我演張柏芝?！?/br>
    “師父你演張柏芝我演周星馳啊？”

    “對?！?/br>
    撒貝寧醞釀了一下情緒：

    “前面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br>
    “也沒有啊，明天天一亮，這里就會很美。”

    “……”沉默。

    “小蒲你咋回事兒，怎么演戲也棒讀呢？”

    “師父你嫌棄我？”

    “我可嫌棄死你了……”

    “師父你教我說普通話吧？”

    “可別，老夫我一世英名可不想砸在你身上。”

    ……

    明天天一亮，這里就會很美。

    ——可是，明天的天，再也不會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