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會拼盡全力,跨山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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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砰——!” 三發(fā)槍聲過后,沈矜繡一身軍裝右手放下槍,顧青衣走過去細細看靶子,竟然彈無虛發(fā),槍槍正中靶心,每發(fā)一槍,子彈都射入原先的靶心洞中。 “大小姐好槍法。” 顧青衣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由衷贊美,因為不論是多么苛刻的人來評價,沈矜繡都確實是不可否認地極其優(yōu)秀的,文能治下武能殺敵,巾幗不讓須眉。 ———像驕傲的星光,無人能比。 “不過爾爾,父親的槍法才是最好的,”沈矜繡掂了掂桌上的另一把手槍,把顧青衣喚到身邊,拋給他這把槍,挑眉笑道,“來,試試看,給你練練手?!?/br> 這邊顧青衣卻是心頭微蕩,他確實沒有想到沈矜繡愿意讓他學槍。 在他的印象里,槍,是他根本接觸不到的東西,是那些狐假虎威的警員嚇唬群眾的東西,也是上陣殺敵的戰(zhàn)士們護國的武器,但絕對不會是自己這種下九流的人有資格觸碰的。 “大小姐……” 他那雙眼里微波蕩漾,抬眉間卻是不敢相信的猶豫不決。 “怎么了?現(xiàn)在世道亂的很,你學了槍好歹有時候可以搏一搏一線生機?!鄙蝰胬C略有所感地拉著顧青衣的手握住槍把,摩挲槍身,“我十三歲時山匪橫行,趁著父親不注意抓了我去。一山的匪徒,我嚇得要命,被關在地窖里面整整兩天,第三天才有人來送飯,那是個中年男人,想對我動手動腳,我之前磨斷了繩索,槍綁在我的大腿內(nèi)側(cè),是裝了消音器的,我就一槍崩了他?!?/br> 沈矜繡垂垂眼瞼,云淡風輕地說。 ————“后來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打斷了我的左臂?!?/br> 若是要沈家的別人說,斷然不會說的如沈矜繡一般輕描淡寫,那時世道更亂,他們的小姐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渾身狼狽地躺在泥里,左手臂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扭曲著,她身上和了泥和血,似白鶴墜泥潭,可唯有那雙眼珠子,倔強瞪大著,眼里根本沒有什么怯弱和淚花,只有滿腔的怒火和滔天恨意。 她合該是沈大帥的女兒,一身血氣不遜任何男兒郎。 那小姑娘一聲不吭地被醫(yī)生接了骨,后來到軍隊里混著,一槍一槍地成長,直到她父親大權(quán)穩(wěn)握,占地為王,好不容易安穩(wěn)了些,這才回了家換上了女孩子家家的裙子,卸了軍裝,享受起安靜閑適的下午茶來。 可盡管如此,若是有敵襲,她依然會義無反顧地拿了槍穿上軍裝,為她的父親披荊斬棘、生死不計。 沈矜繡簡直就像是一株亂世之中傲骨不屈,在遍地尸山血海中肆意盛開的紅玫瑰。 顧青衣睫羽微顫,那一瞬間他感受得到是無盡的、想要蜷縮起來的自卑。 其實只要再靠近一點,撥開那一層薄薄的紗帳,她的鮮紅艷麗就會徹底迷了顧青衣的眼,顧青衣沒有那個勇氣伸手輕輕撥開,但現(xiàn)在沈矜繡輕飄飄地就隨意扯掉了那一層紗帳。 沈矜繡筆直地站在那里,目光堅定又熾熱,用她一雙柔夷包住顧青衣瘦長的手。 她笑著說:“我教你。” 也許是從那一句“我教你”開始,就終于有了耀耀白日,山川拔地而起,河湖瞬時而生,與世間萬物一起變得熠熠生輝。 從前顧青衣有多怕梨園主的鞭子,就有多怕那刺耳的槍聲,每一鞭都是鮮血淋漓,每一槍都是人命關天。 以前梨園并不在這個城里,而在另外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蛇B那也動亂得很,不安穩(wěn),于是有一天戲園子里闖入了大批大批的匪徒,他們見到東西就蠻橫無理地搶,見到女人就脫褲子壓著上。 顧青衣當時年紀不過十幾歲,也被某個人踩著臉壓在地上,那個人趾高氣昂,右手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槍玩,滿臉絡腮胡子隨著他的唾沫橫飛一抖一抖的,渾濁的雙眼宛如觀賞螻蟻垂死掙扎的丑態(tài)一般看著被他踩在腳下的顧青衣。 “嘖嘖嘖,這明明是個帶把兒的,卻偏偏扮成婆娘來唱戲,真是丟俺們男人的臉,不如這樣子,你若是真能像個女人一樣嬌滴滴地叫俺一聲“爺”,俺便饒了你這裝婆娘的軟骨頭,如何?” 那大漢話糙且侮辱人極了,顧青衣前幾天剛剛被梨園主在背后抽了二三十鞭子,大漢狠狠地幾腳踹下去,頓時鮮血直流,皮開rou綻。 痛得他滿頭冷汗 ,卻還不叫,只是垂著腦袋壓著嗓子低聲悶哼。 顧青衣不肯真像大漢說的那樣叫。 世道艱辛,被賣入梨園唱戲,他認;梨園主苛責,動輒打罵,他也認;但他并非甘心低三下四之人,若是裝作女人嗓音去狗一樣討好求饒,他自然不愿。 于是他咬緊了牙一聲不吭,平日里溫潤柔軟的眼里迸發(fā)出強硬的火來,只是被掩蓋在陰影里無人察覺。 這邊顧青衣一聲不吭,那大漢卻不滿意了,他本是想在兄弟面前呈呈威風,不成想這娘們似的男的一點也不給面子。 周邊其他盜匪的聚眾嬉笑燥得大漢面色青紫,他絞盡腦汁思索一番,勢要尋回臉面,于是給手里破破爛爛的槍上膛,頂著顧青衣的右腿就威脅道: “如今是你先不給俺臉面,可別怪俺不留情面,你他奶奶的若是不叫,俺便一直打,一條腿沒了就換一條,兩條都沒了就換手,最后留你沒了手腳,不如做個人彘得了!” 話音剛落,“砰”地一記槍響,發(fā)熱的子彈穿透顧青衣的大腿,在地面上留了個小坑,溢滿了血,他痛得地抽搐,差點哀鳴出聲,腿上瞬間留了個血流不止的小窟窿。 仍不說。 “砰!” 第二槍打在小腿上,穿透了腿肚子。 他眼里甚至含了淚,死死咬了牙,就是不開口。 “砰!”“砰!”“砰!”“砰!” 周圍好像突然死寂下來了,又或者根本就不是周圍安靜,而是顧青衣已經(jīng)聽不見什么聲音了:他腦海里除了痛就是痛,右腿已經(jīng)完全沒了知覺,仿佛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只是連了痛覺神經(jīng)一跳一跳地刺激著他的頭皮。 他眼前一陣一陣發(fā)白,滿嘴都是咬破了的血腥味。 過了好一會兒,或許那人又開了幾槍,又或許并沒有,只是在暫時停手來欣賞自己的渾身上下都是血、痛得抽搐的丑態(tài)。 顧青衣終于能聽見聲音了。 周圍大概是有人被這場面嚇怕了,此起彼伏的尖叫求饒,也有夾雜著少年音色的學著女聲的求饒。 所有人都在看,都在怕,都在躲。 不知道為什么,顧青衣當時突然覺得沒意思了,很沒意思,硬撐著也沒意思,痛死也沒意思,什么力氣也沒有,什么想法也沒有。 他只是用力握了握發(fā)白的拳 ,而后認命一般緩緩脫力松開,任憑干凈的手掌被泥土沾染覆蓋。 他顫顫巍巍抬手扯了扯大漢的褲腳,把頭抵在泥里,紅著眼睛,聲音沙啞地學了一聲不成調(diào)子的女聲求饒。 他叫了聲“爺”,卻好似用盡力生平所有的氣力,一下子變得渾身無力。 周圍的嬉笑聲一陣接著一陣。 而他什么也聽不到。 —————————————————— 時隔五六年記憶里子彈穿破皮rou的感覺記憶猶新,絕對不算不上好。那時恍惚間有什么東西遺失了,又有什么東西隨著槍聲遺留下來。 寧折不彎的倔強傲氣在一次又一次的毆打威脅、辱罵磋磨之中逐漸斷裂,被人不屑一顧的奴顏婢膝、笑臉相迎成為了刻入骨子里唯一的東西。 顧青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什么要茍延殘喘,活在世人鄙夷不齒的眼光里,活在顯貴們的嬉笑怒罵里,變成一個跳梁小丑,苦苦煎熬、苦苦掙扎。 他嘗盡人情百態(tài)、眾生悲苦,在宛如要把人吞噬地一絲不剩的大浪里面不停的嗆水,又不停地掙扎浮上水面呼吸,沉沉浮浮,滿嘴苦澀。直到遇到了烈烈如火的沈矜繡,才終于像是抓到了浮木得以暫時喘息,或許并不是浮木————他可以靠岸了。 在顧青衣那并不值得提起的二十幾年黯淡人生里面,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這樣子的一個人,如此的熱烈,如此的桀驁,如此的宛如驕陽。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在所有有關沈矜繡的事情中,她從來都不可能接受妥協(xié)。 乍然遇見這樣子的沈矜繡,顧青衣一邊蜷縮著抵抗,一邊又忍不住走出堅硬的外殼去追逐她。沈矜繡變成了他所有求而不得的向往與期待,變成了他一切不可抵達的彼岸。 隔著遠遠山海,顧青衣仿佛看見另一頭上有一朵盛開世間最耀眼的紅玫瑰在那里欣然怒放著。 與他隔了波濤洶涌的海,又隔了不可跨越的山。 但是現(xiàn)在這些都沒有關系了。 他將會拼盡全力,跨山越海。 哪怕只是近一寸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