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遠喬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三點了，夜弦沒有回房間午睡，一個人蜷縮在客廳沙發(fā)上熟睡著。

    男人放慢了腳步走到少女的身前，一旁的女傭連忙過來幫他更衣，木遠喬做了一個噤聲手勢示意女傭不要開口。

    睡夢中的少女感覺到了沙發(fā)沉下去的感覺，腦子里有一個聲音正告訴她，有人過來了。

    熟睡的少女側顏靜謐，短發(fā)的夜弦更像她的父親，深邃精致的五官，由內(nèi)而外的絕美氣質(zhì)，她的美貌總有一些雌雄莫辨的感覺。

    閉著眼睛沉睡的她，倒像個美少年。

    木遠喬看得入神，想起第一次見到莫洛斯時，那雙藍色眼瞳盯著他透出的極度危險令人膽寒，他覺得那種眼神不是兇狠，而是一種攝人心魄，彷佛他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樣。

    也難怪厲至堯會那么懷疑，夜弦和她的父親太相似。

    “這世間怎么會有這樣的巧合呢？明明相隔千里，命運卻把所有人困在了一個圈里。夜弦，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在我們的世界？”

    男人自言自語，他以前也不信命，可現(xiàn)實讓他無法抗拒命運。

    木遠喬坐到了沙發(fā)上，伸出的手指已然蒼老，明明才四十多歲，性格卻變了太多，或許他失去得太早吧。

    但男人的指尖觸碰到少女的臉頰時，她睜開了眼睛，湛藍色的眼瞳透著光芒，木遠喬對上那雙眼睛的瞬間彷佛看到了那個私獄里的男人。

    他們擁有一樣的眼睛，藍寶石一般深邃又神秘，只是多看一眼便會沉淪，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美，攝人心魄如同誘魅的妖靈。

    “你醒了？”

    木遠喬收回了手，墨色的眸光閃過一絲的慌張，他沒再看她的眼睛。

    “今天卿歌會晚點回來，晚飯只有我們吃了?！?/br>
    夜弦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盯著身旁的男人，木遠喬看了好幾眼又移開，明明好奇卻又在逃避。

    “怎么了？爸爸身上有哪里奇怪嗎？”

    木遠喬繼續(xù)扮演父親的角色，只有這樣才能安撫瘋掉的夜弦。

    “你不是我的爸爸?！?/br>
    夜弦的聲音平淡認真，木遠喬被驚出了冷汗。

    “他是個俄國男人，你不是他?！?/br>
    夜弦繼續(xù)訴說，她起身靠近了木遠喬，眼前的中年男人根本不是她的父親，特別是這雙眼睛，明明是黑色的。

    “夜弦，你想起來了？”

    木遠喬低聲地問。

    夜弦凝視他許久微微歪頭摸上了男人的臉，“你不是他，他………死了，被燒成灰了?！?/br>
    “夜弦，你認得我嗎？”

    木遠喬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面前的少女似乎已經(jīng)恢復正常但她詭異的動作和眼神又讓他覺得她依舊是瘋的。

    “你是………是卿歌？”

    果然，她還是瘋的，木遠喬松了口氣將臉頰上的小手拉了下來。

    “我是卿歌的父親，弦兒，你記得我嗎？”

    兩父子的長相有很多相似點，但他其實更像自己的母親，面相更加溫柔美麗。

    她抽走了自己的手沒有回答木遠喬，只是縮到了沙發(fā)角落里埋住了大半張臉。

    “你想起自己是誰了嗎？”

    “記不記得之前的事？”

    “知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幾歲？”

    “你能回答我嗎？”

    木遠喬接連的問題夜弦一個都沒回答，她蜷縮著身體用手臂繞在膝蓋上埋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那一雙藍色的眼睛警惕地盯著中年男人。

    “弦兒？”

    “夜弦。”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的腦袋，隨后又將手指指向了男人，“木遠喬?！?/br>
    她想起來了，木遠喬盡量保持鎮(zhèn)定，又繼續(xù)問道：“那你記得自己為什么在這里嗎？”

    夜弦轉(zhuǎn)動著眼珠四處張望，似乎很茫然，“我沒來過這里，這里是你家？”

    她還是答非所問，木遠喬只能順著她的話回答：“對，這里是我家?！?/br>
    夜弦環(huán)顧四周只覺得陌生恐懼，她再一次扯住了自己的頭發(fā)，“我在這里做什么？我為什么在這里？為什么？為什么我要在這里？”

    她的瘋病又犯了，才清醒了片刻又變回了原樣。

    木卿歌很晚才回來，當他知道夜弦今天清醒過一次后特別驚喜，企圖再一次喚醒她。

    可夜弦在他面前還是癡傻的模樣，木卿歌有些失望和自己的父親說想帶她去國外看病。

    木遠喬此時卻提出了異議，“如果夜弦恢復正常，她就會想起遭受過的痛苦，還會想起葉仙為她而死，我并不認為這是什么好事?！?/br>
    木卿歌恍然大悟，看著面前無憂無慮的癡傻女人他竟然覺得讓她就這么瘋下去才是最好的。

    木卿歌：“清醒就會痛苦，她會想起我傷害過她的所有事情，她不會再有快樂了，所以………不可以讓她清醒。”

    木遠喬點頭，兩個男人統(tǒng)一了想法，床榻上的瘋癲少女依舊沖著他們傻笑。

    ——————

    她又在玩絲帶，扯爛了抽出里面的紅線纏繞在自己的手指上玩翻花繩。

    “弦兒，該洗澡睡覺了，先不要玩了?！?/br>
    木卿歌拿來了睡衣，夜弦卻還在玩翻花繩，她玩得很開心甚至還將手上的花繩伸到他的面前要他陪著一起玩。

    男人的手掌比她的大一些，手指修長，手背皮膚白皙，他的手漂亮地像女孩子，只是指腹上的薄繭更多了，木卿歌已經(jīng)很久沒有碰過手術刀，現(xiàn)在摸的最多的是槍械。

    夜弦從他的手指上勾起花繩翻了過來，而他攤開的手掌和手腕處有明顯的擦傷。

    “疼疼嗎？”

    “嗯？”

    木卿歌有些疑惑，夜弦松開花繩指了指他的手腕，“不疼嗎？”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夜弦注意到了他的傷，“沒事，不小心碰到的?！?/br>
    夜弦剛剛還開心的表情有些失落下來，她伸手碰了碰他的傷口，木卿歌卻只是對她微笑。

    “再玩一會兒我們就要洗澡了?！?/br>
    木卿歌陪著她玩了好一會兒才帶她去洗澡，幫她放好熱水脫掉衣服看她自己能洗就出了門。

    房間里只剩下一張床，木卿歌整理好床鋪將夜弦的玩具放好，手中的泰迪熊被她扯爛了許多，剛剛玩的花繩就是扯掉的泰迪熊的領帶，他將壞掉的玩具放到一旁，明天女傭會給她新的玩具。

    “卿歌，我給你打蝴蝶結好不好？”

    夜弦剛進浴室又跑了出來，她今天有些興奮就是不去洗澡睡覺，抓住木卿歌受傷的手腕就把花繩套上去給他打了個蝴蝶結。

    “蝴蝶結！蝴蝶結！”

    她開心地拍手，瘋瘋癲癲的但很快樂。

    木卿歌沖著她溫柔地笑，“謝謝弦兒，我很喜歡這個蝴蝶結，但我們現(xiàn)在要洗澡睡覺了哦?！?/br>
    夜弦點頭，可雙腳卻遲遲不動，眼睛一直盯著他手腕上的蝴蝶結喃喃自語：“蝴蝶結………蝴蝶結………”

    “弦兒，11點了，弦兒要洗澡睡覺覺了，弦兒不想跟我一起睡覺覺嗎？”

    “哦，弦兒要洗澡，要睡覺覺………那我去洗澡澡，你不許摘掉蝴蝶結！”

    木卿歌滿口答應：“好，我答應你?！?/br>
    她進去了，木卿歌看著手腕上的紅線若有所思。他其實很糾結是否要治好夜弦，他害怕夜弦恢復正常之后會更加痛苦，而且她一定會更加憎恨他，與其被她憎恨一輩子，那倒不如永遠這樣。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夜弦癡傻一生，他都能忍耐。

    木卿歌又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枚求婚失敗的鉆戒，那個時候他都強硬地套在她的手指上了，可到了最后還是被摘了下來，這一次，她應該不會再拒絕了。

    “卿歌！卿歌！”

    浴室里突然傳來少女的叫聲，木卿歌慌忙起身便看到滿身水霧渾身赤裸的夜弦朝他奔來。

    她的撞擊力度太大，都將木卿歌這么高大的男人撞倒在床上，剛被熱水澆過的身子溫熱濕潤，木卿歌本能地抱住她急切的詢問：“怎么了？滑倒了嗎？受傷了嗎？”

    他著急查看，抱著她撐起身子一寸寸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懷中的少女搖頭，瘋瘋癲癲地又抓起了他的手腕。

    “我給你打結好不好？”

    “打結？”

    “嗯！媽咪教過弦兒，弦兒會打平安節(jié)！打了結這里就不痛痛了！”

    夜弦在木卿歌一臉懵逼中扯斷了紅線開始為他編織平安節(jié)，她還光著身子，木卿歌不得不解開自己的睡衣披到她身上。

    而夜弦此時一本正經(jīng)地認真為他打結，很快一條紅色的紅繩手鏈編織完成，雖然其中幾處凌亂打結，但木卿歌看著她親手為他編織的禮物，心中的暖意陡然上升。

    燈光下，男人受傷的手腕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條紅色的丑陋手繩。

    “這是給我的嗎？”

    木卿歌受寵若驚地望著夜弦，她大力地點頭，又對著他的手腕吹氣，“吹吹就不疼啦………平安結會讓卿歌無病無痛的…………”

    那一刻，木卿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他的弦兒在乎他關心他愛護他，像是在做夢一樣他都覺得這是假的。

    “弦兒真的在關心我嗎？”

    少女傻笑著點頭，又握著他的手腕蹭自己的臉，一邊蹭一邊說：“會很痛吧？媽咪說過………受傷會很疼的，弦兒不要卿歌疼疼…………”

    她像極了小天使，溫柔地蹭他的手掌輕輕給他吹氣。被愛的感覺太過猛烈，木卿歌甚至感動地泛出了眼淚。

    “弦兒，你給了我禮物，我也送你一件禮物好不好？”

    木卿歌從口袋里掏出了那枚鉆戒，百萬的鉆石無比璀璨，燈光折射下的亮光閃到了夜弦的眼睛。

    男人起身下了床，坐在床上的少女茫然疑惑，只見他單膝跪地舉起指尖的鉆戒無比虔誠地說道：“弦兒，嫁給我！”

    她愣愣的，好像沒理解他的意圖，茫然若迷。

    木卿歌起身，牽起夜弦的手掌將那枚璀璨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不要再拒絕我，弦兒，除了你，我不會再娶任何女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