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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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 寒瑯一時動情,默下一首嵇中散的四言贈兄詩,本是隨意而為,卻被雨青一眼望穿心事。他不愿赴試,又豈止為厭惡股賦?應(yīng)天諸人嘴臉?biāo)芽磯?,何況順天。此意卻無人可說,便是父親,難道便能放縱他如此?每思及今后出仕之事,寒瑯便暗生愁煩,卻不能與人言。幾年下來郁憤漸漸胸中累積,直至今日才第一回顯露人前。 寒瑯?biāo)技坝昵嘤讜r,是自己趁教她識字之機(jī),私心所致,引導(dǎo)她多看老莊及山海等書,任其自然,于圣教經(jīng)書少有涉及,如今果然奏效。雨青一片天然比寒瑯更甚,他之心事雨青一望便知,且照此看來竟比寒瑯更有隱志。然而思及雨青自幼為此天然之心所受之苦,自己當(dāng)日所為是否害了她?以她孱弱之身,今后這世間若容不下她,當(dāng)如何是好? 思緒至此寒瑯心痛恐懼,幾乎覺得對雨青不起,忽然一把抱住雨青,緊緊將她箍在懷中,沉聲道:“寒瑯對不起meimei,我定好好護(hù)著雨兒,不叫他們欺負(fù)了雨兒去!”說著紅了眼眶。 雨青不料寒瑯此舉,吃了一驚,急聲喚句“表哥”,寒瑯卻不松手。雨青臉已紅透,慌忙間向左右望去,幸好四下無人。表哥懷抱既暖且堅,雨青面頰貼上表哥胸膛,能聽見表哥堂堂心跳,同幼時兩人擁抱迥然不同。雨青被抱得神思恍惚,連身上都失了力氣,遑論躲避拒絕。 寒瑯只沉在自己心事中,全沒聽見雨青那句“表哥”,愈想愈怕,將雨青抱得更緊,只是反復(fù)默默唇語“對不起”,直到雨青喊疼,才猛然回神,松了手。雨青早被抱得臉紅身軟,他一松手,雨青頓時沒了支撐,身子向下滑去,寒瑯又連忙扶住,著急問她方才弄疼了哪里,身上可有哪里不自在。 雨青心頭狂跳,面紅頭暈,恍恍惚惚望著寒瑯,輕輕搖頭,身上卻提不起一絲力氣。寒瑯看她樣子不對,扶緊了走幾步,就近拉她在案前文椅上坐了。雨青雙肘撐在案上,低頭靜神,好一陣方道,“表哥方才嚇到雨兒了?!币幻嬲f著,一面仍覺心跳不已,手按在胸口。 寒瑯回思自己方才實在唐突,尷尬羞愧,后悔不迭,向雨青作揖賠罪,恨不得自抽幾個耳光。雨青臉紅得燙手,不敢讓表哥瞧見,趴在案上將頭埋入肘中。寒瑯以為雨青身上又不舒服,忙問她頭痛不痛、氣悶不悶,恨不得從頭問到腳。雨青只趴在案上不理,寒瑯幾乎以為她哭了,再三道歉,重重自責(zé)一番,求她不要生氣。 雨青緩了好些時候才靜下神,心中恍惚去了幾分,待腮上熱度褪下,才抬頭向寒瑯道:“表哥別說了,雨青沒哪里難受,也并不生表哥的氣?!闭f時仍是淚光點點,神情朦朧。寒瑯聽了,仔細(xì)將雨青從頭看一遍,再目光灼灼望在雨青臉上道:“當(dāng)真沒有哪里不好么?meimei別瞞我?!?/br> 雨青臉上微微帶了笑意,搖搖頭,“我好好的,哥哥別這樣了?!闭f著略躊躇一陣,又道:“哥哥方才嚇到我了。究竟怎么了?” 一句又帶出寒瑯心事,他蹲在雨青身前,攥了雨青雙手,擰眉沉默一陣,道:“是我該向meimei道歉。不單自己行動荒唐時時讓meimei擔(dān)心,更因我任性而為,害meimei被舅母訓(xùn)斥。meimei這些年的病,全因我而起,我豈不知……原想護(hù)住meimei天真,豈料卻使meimei更不能見容于世,此罪百身莫贖……寒瑯究竟如何做才能護(hù)得meimei周全?” 話至此處,寒瑯抬頭望向雨青,頰上已是兩道淚痕。雨青聽他此言,心中也自酸楚,眼中含淚,一會咳嗽兩聲,忙別轉(zhuǎn)頭忍下了,道:“表哥不必如此,雨青所思所為,皆出自自愿。與表哥親近也好,讀那些書、說那些話也好,只是雨青自愿。此身如寄若浮,原本只是虛妄,何事值得委屈了我去從己所不樂!不容于世……非我不容于世,乃世不容于我,若真不能相容則已矣,何令勉強(qiáng)于我!” 寒瑯聽得心驚,雨青如此執(zhí)拗,竟是叔夜口氣。當(dāng)下半是敬服,半是傷慘,久久說不出話,只握著雨青手低頭垂淚。雨青卻忽而噗嗤一笑,道:“表哥說要道歉,那便罰表哥一事。” 寒瑯聞言抬頭看向雨青,見她已收了淚,笑著說:“罰表哥幫我紉那幾百個針眼。我的心是不能安靜的了,表哥替我靜罷?!焙樎犃?,也帶淚笑了。 兩人便約好了,輪流做針指與作書畫。雨青刺繡時寒瑯便默古文來與雨青做字帖,寒瑯紉針眼時雨青便在案前作畫,說好了畫出來要送寒瑯。 寒瑯自幼在工筆、針指一類動手的細(xì)工上頗有天賦,當(dāng)日七夕對水投針亦是寒瑯獲勝,紉個針眼自然不在話下,他有時紉煩了還去幫雨青刺鴛鴦、繡牡丹,無需雨青教授針法,單是看緞面現(xiàn)有花樣便無師自通,針腳十分整齊,雨青往往擱下筆走到繡架前嘖嘖搖頭贊嘆。 輪到雨青做針指時,就大不一樣了。雨青做不得一陣便推頭疼,賴在寒瑯身邊看他寫字,不肯回去。寒瑯往往一笑,也由她。雨青湊近看去,他正寫到:“寓形宇內(nèi)復(fù)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愿,帝鄉(xiāng)不可期……”雨青拍手稱妙,道是好字好文章。 寒瑯見雨青喜歡,不免狂興縱意,默完這篇又記一篇,洋洋灑灑、清峻灑脫: “……臥喜晚起,而當(dāng)關(guān)呼之不置,一不堪也?!W粫r,痹不得搖,性復(fù)多虱,把搔無已,而當(dāng)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幌菜兹耍?dāng)與之共事,或賓客盈坐,鳴聲聒耳,囂塵臭處,千變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煩,而官事鞅掌,機(jī)務(wù)纏其心,世故煩其慮,七不堪也……” 雨青邊笑,說是奇文怪文,卻也吟哦贊嘆:“雖飾以金鑣,饗以嘉肴,愈思長林而志在豐草……此志氣高遠(yuǎn)之士,人中龍鳳也。表哥,這究竟是何人因何所作?”寒瑯寫完,為雨青細(xì)講此中故事,講到叔夜死前一曲廣陵絕響,雨青墮下淚來,贊嘆不已,輕聲噥噥自語,“世所不容”。 雨青邊說,望見紙上一句: “……縱無九患,尚不顧足下所好者。又有心悶疾,頃轉(zhuǎn)增篤,私意自試,不能堪其所不樂。自卜已審,若道盡途窮則已耳。足下無事冤之,令轉(zhuǎn)于溝壑也?!?/br> 寒瑯看見,道,“此疾是托詞,嵇康絕不愿與司馬氏為伍,文雖曰與巨源絕交,實則絕筆托孤也。此句是暗嘆已卜此后便是‘道盡途窮’,便是如此亦不愿‘轉(zhuǎn)于溝壑’?!庇昵嗦犃嗣銖?qiáng)一笑。此疾并非妄稱,只是表哥不知罷了。她卻不愿告訴表哥,令他憂心。雨青自此深愛嵇康。 時光流轉(zhuǎn),待那五百枚針眼紉完,大約四百多枚是寒瑯?biāo)鶠?,一副鳳穿牡丹亦已成就,寒瑯從繡架上取下繡品,對光照著細(xì)看。雨青立在寒瑯身邊一陣夸贊,寒瑯笑道,“不如你以后嫁了我,我不稀罕什么‘男子衣物須出自房下親手’,我不用你做,你也就不用受這番罪,自在作畫便是?!?/br> 雨青聽完沒了動靜,呆呆出神:她知表哥只是戲言,可這戲言能否有幾分真心么?回思表哥往日態(tài)度,尤其今夏,她知表哥對己心實,自幼親厚,必然與對他人不同??蛇@份親厚,能有幾分越于兄妹情外?即便那時他抱住自己,也未必不是出自疼惜幼妹之心,那天他親口說“你如我親妹”…… 他若只當(dāng)雨兒是他親妹,雨兒又能如何?或許表哥是因?qū)τ陜簾o意,才故作“親妹”之語,不過是雨兒一廂情愿罷了,他不是早曉得“合歡”之意么!想著心酸起來,握著帕子紅了眼圈,轉(zhuǎn)身走遠(yuǎn)了。 寒瑯見她欲哭,只道又得罪了她,忙不迭道歉。雨青不能明言,只好勉強(qiáng)說不曾生氣,便不再理睬。說完心更酸楚,真哭起來,一時不能止住。寒瑯眼里看來只道是她委屈,連連作揖,雨青聽得愈氣,立起身來喝道:“不許再賠罪了!你再揖,我就離了這里!”說著又哭。 寒瑯驚住,不解其意,只得從命。雨青哭得岔氣,抽噎不止,寒瑯在一旁也看紅了眼圈,委實無法,拉雨青在榻上促膝坐了,拉下她舉帕拭淚的手,一條絹帕早已濕透。 寒瑯長嘆一聲,自懷中掏出自己素帕,為雨青拭淚道:“meimei當(dāng)真大了,喜怒已不肯對人言。我質(zhì)粗蠢,無法猜中meimei心思,亦知女兒心事非旁人輕易能知??晌覀儚男∫煌L大,meimei真當(dāng)寒瑯是外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