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孕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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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陸緣也想不明白。 收到退婚消息的時候,他還在書房里讀。 明年春闈,萬萬不可再錯過。 是阿九冒冒失失地?fù)溟T而入:“少爺,少爺,大事不好啦!” 正看到“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陸緣滿腦袋“不得其正”,昏昏欲倒,被阿九一聲呵走瞌睡蟲,嚇得猛然睜眼:“出什么事了?!” 阿九擺手:“少爺放心,不是老爺要來抽您背書?!?/br> 陸緣松一口氣:“那就好?!?/br> 阿九愁眉苦臉:“好什么好啊,是比這還糟糕十倍的事!” 在陸緣看來,世上沒有比父親choucha背書更糟的事。他只當(dāng)阿九素來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不以為意地安撫:“你慢慢說,不急?!?/br> “我急什么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阿九跳來跳去,像只在熱鍋上蹦跶的螞蚱,“我的少爺呀,那位小郡主退婚了!你未過門的妻子要跟別人跑了!” 話語蘊含的沖擊過大,陸緣半晌才緩過神來,愣愣問:“和誰跑了?” “合歡樓那個狐媚子,思離!” “不許說人是狐媚子?!标懢壈櫭迹知q疑片刻,“他……是男子嗎?” 輪到阿九無語:“當(dāng)然是男子,不然是怎么把小郡主迷得神魂顛倒的?” 這倒也未必,陸緣心想,不過這話當(dāng)然不能告訴阿九。他輕輕咳嗽一聲,道:“總之,不可說人是狐媚子,男子女子都不許。” 阿九道:“哎呀,少爺,你就別糾結(jié)狐媚子的事情了,趕緊想想怎么把小郡主哄回來才是正經(jīng)!” 其實陸緣只見過徐韞宜一次,在長公主府的宴會上,驚鴻一瞥,紅衣少女似明珠璀璨,光彩照人。 陸緣知道徐韞宜是瞧不上自己的——她看他的目光總帶著鄙夷。 “強扭的瓜不甜。”他搖搖頭,“姻緣總要講究你情我愿,既然郡主不愿意,又何必勉強?!?/br> 阿九一副哀其不爭的神情,又是捏拳又是跺腳,恨恨地蹲在旁邊生悶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被搶了老婆。 陸緣覺得有些好笑,反倒哄他:“明日子玉舉辦宴會,你不是一直想去桂山玩嗎?與和我同去吧?!?/br> 阿九這才別別扭扭地站起來,湊到案邊給陸緣研墨,口中念念:“少爺你這輩子怕是都娶不到比郡主更漂亮的老婆了,多可惜啊……唉,不過也算了,這位小郡主兇得像個夜叉,若真做了咱們陸府未來的女主人,少爺?shù)娜兆右欢〞茈y過。” “不許在背后妄議他人。”陸緣輕輕敲了下阿九的額頭。 次日,陸緣帶著阿九去桂山赴宴。 桂山地處京郊,因為遍植桂樹而得名。每至仲秋,金、丹、銀、月四桂次第開放,繁花如云,整座桂山都籠罩在一層金色香霧中,堪稱盛景。因此,京城權(quán)貴多在附近置辦宅邸,以便秋深時節(jié)賞桂之用。 這次晏玨舉辦的宴會,便在桂山之上的一處私宅。 “沒想到這地方居然真的在山里,而且地勢絕佳,將這秋桂美景盡收眼底,還是子玉深藏不露啊!” “呵呵,桂山雖然不大,但要說宅子嘛,這山里沒有十座也有八處的,實在算不得什么,唐兄何必大驚小怪?!?/br> “喲,聽小江公子這意思,想必在山中也有宅院,不如也帶我們見識見識,開開眼界,如何?” 晏玨聽他們往來之間越發(fā)爭鋒相對,連忙跳出來打圓場:“這宅子也不是我的,而是我一位朋友的產(chǎn)業(yè)。我想著眼下正是好時候,便借來舉宴,大家一同賞桂飲酒,最快活愜意了,別說些有的沒的煞風(fēng)景。” 又朝東邊努努嘴:“七殿下難得赴宴,可不是來看你們倆拌嘴斗氣的?!?/br> 幾欲爭吵的二人看了眼前方,連忙噤聲。 東邊席首的尊貴位置上,坐著一個姿儀非凡的少年。 少年頭束蓮花玉冠,身著銀白蟒袍,清雅尊貴,氣質(zhì)凜然——正是今朝七皇子,謝應(yīng)岑。 謝應(yīng)岑坐在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用銀簪撥弄著碟中各式細(xì)巧糕點,對周圍發(fā)生的一切渾不在意。直到看見遠(yuǎn)處隱約一道青衫身影,才眼中一亮,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 召麒伴隨謝應(yīng)岑多年,怎會不懂,立馬揚聲喚道:“陸公子!” 在這里見到謝應(yīng)岑,陸緣心中也十分驚喜,連忙跑過來:“小七……殿下?!?/br> 急匆匆地補上一個行禮。 謝應(yīng)岑抬眸掃了一眼,示意陸緣在旁邊坐下,嘴上卻說:“虛禮。” “禮不可廢?!标懢壭τ?,眼睛彎成一對月牙,“殿下怎么會在這里?” 謝應(yīng)岑知道陸緣怕落人口舌,只答:“還不是晏玨三催四請,求著我來的?!?/br> 他將銀簪隨手扔給召麒,環(huán)視一周,又道:“真是無聊。” “子玉也是好意,讓大家相聚?!?/br> 侍者為陸緣添上新茶,鮮妍清亮的金黃茶湯,散發(fā)著甜美清新的芬芳。陸緣輕飲一口,贊道:“這桂花茶好香。” 謝應(yīng)岑在宮中長大,見慣奢貴,當(dāng)然不以為意,輕哼一聲:“不過爾爾?!?/br> 陸緣也不生氣,依舊笑意溫和:“子玉的茶雖然很好,但還是無法與宮中供品相比,確實委屈殿下了?!?/br> “宮里的東西,也不都是好的……”謝應(yīng)岑低聲說道,話音未落,被一出大咧咧的聲線打斷。 “這不是陸尚書的公子么?聽說徐郡主前幾天登門和陸公子退親了,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啊?” 此話一出,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陸緣生性靦腆,向來不喜歡人多的場合。此番前來赴宴,一則因為與晏玨交好,不便推脫;二則是為了帶阿九來桂山游玩。此刻,道道目光或直白或隱晦地落在陸緣身上,簡直使他如坐針氈。 “……確有此事?!标懢壌松紱]有被這么多人同時注視過,窘得要死,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一點局促。 這個簡單的答復(fù)顯然不能令來者滿意。對方抱胸而立,笑聲帶著不懷好意的探究:“傳言郡主一擲千金包養(yǎng)了合歡樓的男妓,被那妓子迷得神魂顛倒,才與陸公子退婚,這個傳言,也是真……” “郡主乃昭陽長公主之女,金枝玉葉,哪來的低賤貨色,敢妄議天家血脈?”謝應(yīng)岑言辭冷酷如冬月寒冰,“你有幾代宗祖可以株連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