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醒來時(shí)，屋內(nèi)空無一人。

    莊子里的丫鬟說，夫人一時(shí)興起，要去山上觀景，少爺和姨娘都過去了。

    左右自己也是無事，沈清月填飽肚子也上山去了，全當(dāng)走一走消食兒。

    出了別莊沒走幾步，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楓樹下的石桌旁，主子丫鬟七八個(gè)人，或坐或立。

    仔細(xì)瞧去，唯有言珩一個(gè)男子。

    言夫人、柳姨娘、晴姑娘自不必說，另外還多出兩個(gè)面生的女子，一位坐著的，與言夫人年齡相仿，看打扮氣度應(yīng)便知身份不俗，她身后站著位淺笑吟吟的姑娘，一張鵝蛋小臉兒，生的白凈秀麗。

    沈清月兀自打量時(shí)，福山瞥見了她，忙跑過來。

    “姑娘這會(huì)子才起來？爺讓人在小廚房備了米粥清菜，姑娘用過了？”

    “自是吃過了才有力氣上山?！鄙蚯逶滦χc他打趣兒，好奇問了句，“夫人旁邊那是誰呀？”

    “是魏夫人與魏家二姑娘?！备Ｉ绞莻€(gè)實(shí)心眼兒的，說這話時(shí)沒過心思，“聽佩玉jiejie說，夫人這是相中了魏家姑娘?！?/br>
    沈清月怔住了，言夫人替誰相中的魏姑娘，不言而喻。

    “佩玉jiejie。。。可還說了什么？”

    “jiejie說，夫人這是早安排好了，叫咱們爺和魏姑娘先見上一面，還說此事兒。。。”說及此，福山險(xiǎn)些咬到舌頭，想起了佩玉的原話。

    “此事不許你當(dāng)著月牙兒姑娘的面說，少不得她知道了要難受，你可要管好了嘴，莫做那討嫌的人。”

    瞧見月牙兒神色不對(duì)，他連連呸了兩聲，“咱們爺和魏姑娘看不看得對(duì)眼還兩說，姑娘你可先別難過。。?！?/br>
    后邊兒的話，沈清月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

    “。。。兒女雙全，將軍夫人這福氣當(dāng)真令人艷羨。”

    “我倒是覺著夫人更有福氣，子女能常伴身邊，我那兒子一年到頭的不著家，算一算上次見他，還是年頭那會(huì)兒了?！?/br>
    言夫人拉著魏夫人，二人寒暄良久。

    言珩恭立一旁，他不是個(gè)傻的，早聽出來了母親的意圖，心中有些不悅這樣的擅自安排，不過瞧那魏家二姑娘說話柔柔的，舉止端莊溫婉，倒也還算滿意。

    樹下，佩玉悄悄指了指遠(yuǎn)處，“爺，您看月牙兒來了?！?/br>
    言珩往她指的地兒看去，那小丫鬟遙遙沖自己行了一禮后，轉(zhuǎn)身離去，碧色羅裙衣角在山間小徑盡頭一轉(zhuǎn)，眨眼就消失了。

    他沒了作陪的心思，胡謅個(gè)由頭先行離去。

    這廂沈清月正趴在廊下，拿小網(wǎng)撈魚。

    別莊常年沒什么人，湖里的魚都呆頭呆腦的，她也就是圖好玩兒，撈上來再放走，反復(fù)如此。

    言珩躡手躡腳上前，從背后嚇?biāo)?/br>
    沈清月一早知道他在身后，佯裝驚嚇，拍拍胸脯道：“爺嚇奴婢做什么?！?/br>
    “饞這湖里的魚？沒出息見兒的?！?/br>
    “奴婢就是撈著好玩兒?！彼丫W(wǎng)子放下，“爺怎么先回來了？”

    “爺想回來就回來了，還要與你說？”言珩往旁邊一靠，轉(zhuǎn)而問起別的，“那魏姑娘你瞧見了？”

    “瞧見了。”

    “如何？”

    “貌美如花。”

    言珩彈了下她腦門兒，“你少糊弄爺，好好說話。”

    又道：“我瞧著她性子不錯(cuò)?！?/br>
    “奴婢瞧著也是好的?！?/br>
    若不是個(gè)性子好的，恐怕日后受不住言珩這脾氣。

    “如此便不怕她日后欺壓你了。”言珩憋在心底的話脫口而出。

    沈清月聽在耳中，心里頗不是滋味，不知是該難過這古人的多情薄情，還是該高興他選妻還想著自己。

    “若是娶妻不論身份，爺可愿意娶奴婢?！?/br>
    冷不丁的，她冒出來這么一句話。

    言珩眉頭皺起，談不上來生氣，只覺得她這話過于越矩。

    “你也知道自己是奴婢，爺夠抬舉你了。”

    沈清月點(diǎn)點(diǎn)頭，“奴婢知道了?！?/br>
    “不過你要是。。?！毖早裣肓讼?，“在爺?shù)恼奚碌臻L(zhǎng)子后，也能懷上爺?shù)暮⒆?，爺就去求求父親母親，勉強(qiáng)給你抬個(gè)位分?！?/br>
    “謝爺抬愛?！迸拥椭^，聲音帶了幾分懨懨，“奴婢不稀得勉強(qiáng)來的。”

    “你找死了不成！”言珩大怒，她還要怎樣？

    “奴婢就只做爺?shù)难诀甙?。”沈清月盯著鞋尖兒，左右他都只能讓自己做小，姨娘和通房又有何區(qū)別。

    言珩這才滿意，“做爺?shù)耐ǚ垦诀?，也是旁人要眼紅死的?！?/br>
    說完，聽見她笑了一聲，很輕很輕。

    “你敢笑話爺？”

    “奴婢哪敢?！鄙蚯逶逻B連擺手，一溜煙兒跑遠(yuǎn)了，“奴婢餓了，去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吃的。”

    言珩心想自己昨天干的輕了，讓她今日還能活蹦亂跳。

    不過她方才那一通胡言亂語，莫非是因?yàn)槲汗媚?？都說女人最愛拈酸吃醋。

    其實(shí)對(duì)沈清月而言，起初爬言珩的床，確實(shí)是懷揣著點(diǎn)兒上位的心思，畢竟在這個(gè)朝代，只有主子才是人。

    可如今不一樣了，若言珩在她眼中是炮友的存在，她可以不介意言珩有兩三個(gè)妻妾，偏自己沒出息，不知何時(shí)將那人存在了心間。

    若存在了心間，自然揉不得半點(diǎn)沙子。

    這幾日看著柳姨娘，她更覺得不能委屈自己了。

    柳家老爺好歹是金陵治下的縣衙老爺，柳姨娘也是柳家嫡出的女兒，如此身份都只能做妾，言夫人喚珩哥兒，她只能喚珩爺，說來說去，在言府眾人眼中，姨娘終究是半個(gè)下人。

    想通了，沈清月也不覺著難受了，既是來避暑，那就好好避暑。

    聽說魏姑娘昨日未曾離去，留在了山上寺廟為其兄長(zhǎng)祈福。

    翌日醒來

    沈清月趴在床邊，青絲順著肩頭滑落，垂在地面，抬手揪著床帳上流蘇玩兒。

    這會(huì)兒主子們都不在別莊，縱然在少爺屋里賴床也沒人會(huì)管。

    她是家生子，在言家應(yīng)當(dāng)是有賣身契，這東西挺麻煩的，相當(dāng)于古代的戶籍，日后落腳，除非是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否則總要到官府報(bào)備。

    言珩打寺廟回轉(zhuǎn)，見床上女子已然睡醒，半截手臂裸露在外，百無聊賴的勾著流蘇墜子玩弄，眼中三分慵懶，余下皆是淡漠，令他倏而心慌。

    “一個(gè)墜子，有什么好玩兒的?！毖早襁^去一把拽了下來。

    “爺跟個(gè)墜子過不去呢?！鄙蚯逶聦⒛橇魈K墜子又掛回去，抿嘴笑問：“一大清早，怎的火氣這樣大？”

    “日上三竿了，你還在這睡懶覺，爺沒火氣才怪?！?/br>
    沈清月不吭聲，慢吞吞的穿著衣服。

    隔著帳子，能瞧見若隱若現(xiàn)的曼妙曲線，言珩坐到窗下，這就是個(gè)小狐貍精，勾人的要命。

    “爺?！彼龔拇矌ず筇匠霭脒呄慵?，“我在言家，是有賣身契的吧？”

    “問這個(gè)做什么？”言珩臉一沉，“想跑？”

    “奴婢怕挨板子呢?！彼X袋縮回帳子里，幽幽道：“不敢?！?/br>
    “不敢就對(duì)了?！?/br>
    “奴婢是怕爺成了親，嬌妻在懷，就把奴婢賣出去?！?/br>
    “若不是犯了大錯(cuò)，言府從不輕易發(fā)賣下人。”言珩撩開床帳，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你在亂說些什么？”

    “奴婢睡迷糊了，亂說的?！鄙蚯逶碌派闲樱芭救ハ词?。”

    言珩覺得憋屈，她這兩日分明是疏遠(yuǎn)了自己。

    左思右想，恐怕真是因那魏姑娘的事兒，偏他不知道如何哄人，向來都是旁人哄自己，就這樣與她僵持了幾天。

    這日

    福山早起去釣魚，沈清月跟著去看了。

    言珩醒來一摸床邊，早已冰涼，本就起床氣大，這會(huì)兒越加煩躁，不知何時(shí)開始，他總要月牙兒時(shí)時(shí)在眼前才行。

    “月牙兒呢？”

    佩玉端著盆熱水進(jìn)屋，答道：“姑娘去看福山釣魚了?！?/br>
    釣魚有什么好看的，言珩嘀咕一句，卻沒發(fā)現(xiàn)得知她去處時(shí)，心里松了口氣。

    出了別莊角門，看見潭邊兩個(gè)身影湊在一起，真像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一般。

    還沒走近，又看見月牙兒貼在福山耳邊說著什么，面上笑容明艷。

    說話就說話，嘴巴貼人家那么近做什么！

    言珩瞬時(shí)炸了，過去一腳將福山踢進(jìn)了水潭，沉著臉看她，“連爺?shù)男P也要染指？”

    沈清月一驚，才要伸手去夠潭里的福山，就被言珩猛地拉了起來，“用不著你cao心別人?！?/br>
    潭水不深，福山也是懂水性的，知道惹怒了少爺，趕緊灰溜溜的從另一邊爬了上來。

    “你做什么！”沈清月氣的唇齒發(fā)顫，福山打小就跟著他，若是做錯(cuò)了什么事罰一罰也就罷了，哪有一腳將人踢進(jìn)河里的道理，這豈不是奪人性命。

    “爺?shù)男P，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倒是你一個(gè)賤婢在這里做什么？！”

    自己還沒罵她呢，怎么反倒她先生氣了。

    “是，終究是少爺?shù)呐投??！鄙蚯逶職鈽O反笑，“爺打死了也不為過。”

    言珩一愣，她什么意思？

    沈清月趁機(jī)掙脫他的手，扭頭跑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