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鄭櫳話音還沒落周燃就穩(wěn)穩(wěn)的接了句:“做不來。” 靠墻坐的姿勢似乎不怎么舒服,鄭櫳換了個姿勢,意有所指的回他:“不能啊,都是你以前做過的事情,應(yīng)該輕車熟路的?!彼@句話惡意滿滿,周燃的神情也越來越冷峻。他們之間的對峙從現(xiàn)在開始,終于由貓逗老鼠一般單方面戲弄而變的更嚴(yán)肅和危險。 這些陳年舊事已經(jīng)不適合再把西迢牽扯進(jìn)來,周燃阻止了想要再說話的西迢,鄭櫳這種常年游走在違法邊緣的人對氣氛的改變很是敏感,他也不笑了,涼薄的嘴抿著,黝黑的眸子帶著無機質(zhì)的冷漠,終于顯露了幾分屬于見過血的人的暗沉。 “你那個時候也沒給我選擇,鄭三??晌疫€是走了另一條路。以前是這樣,現(xiàn)在也會是這樣?!敝苋祭潇o的陳述一個事實。 他從不接受威脅,以前不,現(xiàn)在也不。 這久遠(yuǎn)的稱呼鄭櫳頓了片刻站了起來。他的目光涼薄,顯得寡義極了。冷冷的看著對面的周燃,又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晚上。 自此之后分道揚鑣,再也未見。 他拉長了嗓音說:“很好,很好。周拾?!弊哉茩?quán)起,已經(jīng)鮮少有人會這么頂撞他。他甚至都快忘了這是什么滋味。 少年情誼,少年情誼。 鄭櫳心中念了兩遍這四個字,忽然笑了。也不過是這種東西。 像是發(fā)現(xiàn)新玩具不好玩了一樣他插得兜說:“行,你們走吧。” 這句話來的突然,西老師再心思細(xì)膩敏感也一頭霧水,他扭頭看了眼周燃,周燃卻沒看他而是拉著他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往外走。 可還沒走兩步,就聽見鄭櫳忽然溫溫柔柔的喊了一聲西老師。 西迢下意識的駐足,轉(zhuǎn)身到一半兒就聽見嘩啦啦一堆瓷器碎掉的聲音,周燃幾乎是同時側(cè)身擋在了他身后。 然后是咣的一聲,有股巨大的沖擊力透過周燃撞的西迢一個踉蹌。他架著周燃,目光略過周燃的肩膀看到鄭櫳拎著那個上好實木茶幾腿站在那里,神色不明。 地上是一堆盤碗的殘骸混著斷了腿的茶幾。 西迢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識的抱緊了懷里的男人:“周燃——?” 周燃攥緊了西迢背后的衣服,疼的臉色慘白,大滴大滴的汗立刻冒了出來。西迢抱著他只覺得像抱著塊石頭,正要摸他后背看流血沒的時候,周燃伏在他肩頭咬著牙說:“走……” 西迢手一停,抬眼看鄭櫳。 打過人的鄭櫳像沒事兒人一樣呼了口氣,丟掉了茶幾腿又重新坐回了地上,他更像是徹底撕破了偽裝,氣勢一變語氣卻更平和的說:“兩清。” 從今往后橋歸橋路歸路,前塵盡散,再無相欠。 這一刻的鄭櫳像黑暗中誕生的鬼魅立于黎明,雖然此刻分明是白晝,可讓人覺得他攜裹著鋪天蓋地的黑暗。西迢的臉色也很差,只因周燃疼的發(fā)抖。他不愿與鄭櫳過多糾纏,遂輕聲說:“我架著你走……” 周燃疼的說不出話,西迢心里更慌。索性他力氣大,架著周燃倒也不怎么費力。 日料店在幽靜路段,走的又是高端路線人不怎么多。西老師艱難的掏出手機叫了輛車,車來了又小心翼翼的把周燃扶進(jìn)車?yán)铮肿屗亢?,自己坐在前頭對司機師傅說:“麻煩您去醫(yī)院?!?/br> 半個小時之后人民醫(yī)院,周燃這模樣挺引人注目,西迢很少進(jìn)醫(yī)院,正不知道掛什么號的時候,有護(hù)士過來詢問周燃的傷情,一掀開衣服的衣服,發(fā)現(xiàn)周燃的后背全部紫青發(fā)黑腫一片,護(hù)士一個激靈問清是被實木桌子砸中,桌子都散了之后立刻帶他走了急診。 以前也有這種案例,有病人被砸了背沒放在心上,就拿了點外敷藥結(jié)果沒一會兒就不行了。這種就怕傷到骨頭和內(nèi)臟,更何況周燃這樣看起來特別嚇人。 似乎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疼痛,周燃勉強能自己動。各系列檢查在護(hù)士和西迢的幫助一項一項做了下來,醫(yī)生拿著各項檢查結(jié)果對比又拿著片子對著光看,好一會兒才說:“年輕人打架還挺知道輕重的。這小伙子骨頭和內(nèi)臟都沒事兒。瞧著嚴(yán)重其實都是軟組織挫傷。得休息一段時間,我給開點外用藥就行?!?/br> 西老師松了口氣,他問:“那什么時候來復(fù)查?” 醫(yī)生伏案寫處方:“你倆是什么關(guān)系?” 西老師一愣:“……合,合租的室友?!?/br> “挺好,你幫他抹抹藥就行了。皮rou傷,沒必要復(fù)查。不過要是實在不放心我也不攔你?!贬t(yī)生處方開得快,字也龍飛鳳舞撕下來遞給西迢:“抓藥去吧?;厝ヂ飞闲⌒狞c,最近都不能劇烈運動?!?/br> 西迢道了謝,拿著處方箋扶著周燃出去,沒走兩步瞧著周燃額頭大滴的汗流到鬢角,他問:“……要坐輪椅嗎?” 周燃:“……不用?!?/br> 醫(yī)院人很多,科室外的椅子不僅沒空位連走廊都快擠不下。西迢想了想還是托護(hù)士小jiejie借來一個輪椅。半抱著渾身僵硬的周燃把他抱到輪椅上:“老實待著,我去拿藥。” 圍觀了全程的護(hù)士小jiejie心里哦呼了一聲。 周燃:“……” 大概是傷患沒有話語權(quán),一直到回家都只能任人擺布的周燃被面朝下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西迢站在他正后方,他什么也看不見,衣服簌簌摩擦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漸漸的沒了動靜。粉色的仙人球偏在他眼皮子底下招搖,周燃覺得一陣氣短。 空氣沉默了很久,西老師的聲音才不緊不慢的從他背后飄過來:“你早就知鄭櫳會動手嗎?” “……我不確定?!敝苋家驗榕吭诖采下曇魫瀽灥?。“你也不要誤會,不是因為你。我跟鄭櫳以前有些問題,我只是趁機去解決這件事,不然總有一天會出事情 ?!?/br> 這個解釋十分牽強,西迢在周燃看不見的角度無奈的笑了。 “那你為什么要替我擋呢?”西老師又問。他似乎打開了塑料袋,在拆藥膏的盒子。周燃只能聽到一些響聲看不到西迢的表情。這個姿勢又很被動,他剛有些焦躁的想翻身就被西迢按住了肩。 “不許動?!蔽魈稣Z氣嚴(yán)肅又無奈,像是在課上訓(xùn)斥不聽話的學(xué)生。 虛弱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周燃:“……”。僵持片刻后他也只能以這樣示弱的姿勢回答:“他因為我遷怒你,而這事兒跟你也沒什么關(guān)系。” 西迢內(nèi)心復(fù)雜。 如果周燃不來他是有把握安全離開。他一來情況就變的有些復(fù)雜。他沒猜到周燃跟鄭櫳過去瓜葛,也沒想到鄭櫳會忽然暴起……不過雖然事情一團(tuán)亂,周燃的心思卻已經(jīng)沒法再遮掩了 他確實……是喜歡自己的。 喜歡。 想到這個詞西迢嘆了口氣,他看著周燃寬闊的后背,把外用藥擠進(jìn)手心搓熱,然后掀起周燃的衣服。 手掌貼在周燃皮膚上的一剎那,周燃渾身一顫rou眼可見的浮起一層雞皮疙瘩:“你,你干什么??” “給你抹藥。” 他后背腫的嚇人,西迢的手還沒用力,劇痛就席卷了周燃全身,他嘶的一聲到抽了口涼氣。 藥似乎有鎮(zhèn)痛作用,沒過一會兒清涼感降低了痛覺卻莫名提高了感受度。西老師力量比較輕柔,大概是被剛才他的反應(yīng)嚇到了,此刻的力度跟羽毛瘙癢差不多。在這雙手又一次貼近他腰腹的時候周燃不得不阻止他:“……你別抹了?!?/br> 西老師說:“怎么了?” 這種事情本來就很難明說,周燃只能費勁的扭頭給了西老師一個眼神。西迢的手頓時像觸電一樣彈到空中,就這樣停了一兩秒他終于更加無奈的笑了:“……需要我?guī)湍憬鉀Q一下嗎?” 周燃:“……” 草。 他問:“你要怎么幫我解決?” 回答他的是西迢落在他腰上的一根手指,這根手指重重一按,周燃疼的幾乎要捶床:“好了好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