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劉擎雪去敲劉璨的門，后者還在睡覺，怎么都叫不醒，陳叔勸他時間不早了，劉擎雪也不勉強，在門外喊了一句：弟弟，我出發(fā)了。

    來接他的人是劉雋千的秘書。

    周秘書給劉擎雪準(zhǔn)備了新的書包，里面裝著新的文具和所需的入學(xué)材料。

    “入學(xué)手續(xù)基本辦妥了，還需要拍攝學(xué)生證照和定制校服，另外還有一個入學(xué)前的摸底考試。不用緊張，只是為了測試水平安排的，你正常發(fā)揮就好?！?/br>
    “好?！?/br>
    他們來到W市外國語大學(xué)附小，這所學(xué)校是本市著名的“留學(xué)”小學(xué)，而其中的國際部更是因為施行全英文教學(xué)而知名。

    劉擎雪下車，看了看周圍。環(huán)境很好，綠化面積很大，教學(xué)樓高度和樓間距都恰到好處，學(xué)校設(shè)施也很齊全，光是他看到的就有足球場和網(wǎng)球場?，F(xiàn)在正值春季，學(xué)校里栽種的兩棵櫻花樹正優(yōu)美地飄落花雨。

    真好啊，這個地方。劉擎雪默默地想，劉璨就是一直在這里讀書的嗎？他感嘆，因為他原以為來這里念書的學(xué)生應(yīng)該都是教養(yǎng)良好、談吐謙和的人，看來是他多想了。

    “周秘書，你好你好?！惫Ш蚨鄷r的中年男人握住周秘書的手，向他一一介紹身邊的人：“我是張校長，這位是黃校長，這位是何主任，感謝劉總對我校的信任，將孩子托付給我們培養(yǎng)?！?/br>
    “您客氣了?！敝苊貢虮娙艘灰淮蜻^招呼，將后備箱里準(zhǔn)備的禮品拿出來：“這是劉總的一點心意，耽誤各位的休息時間了?！?/br>
    “哪里的話?！睆埿ｉL讓門房的保安把禮品送上去，自己為周秘書和劉擎雪引路。黃校長和何主任則跟在他們身后，不像是入學(xué)，倒像是領(lǐng)導(dǎo)來視察。

    “這邊是我們的禮堂，每逢節(jié)日和學(xué)期末，優(yōu)秀班級和各個社團都會準(zhǔn)備節(jié)目表演……這邊是實驗室，雖然小學(xué)僅設(shè)置了科學(xué)課，但是不少對理化生感興趣的學(xué)生會到這邊做實驗……”張校長一邊引路，一邊介紹，偶爾和劉擎雪眼神交匯，親切和善，但更多是說給周秘書聽。

    一行人走到學(xué)生事務(wù)中心，拍照的員工和后勤的員工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先替劉擎雪量了身高體重三圍，然后帶他去拍照，最后準(zhǔn)備摸底考試，動作麻利。由于國際部是全英文教學(xué)，因此試卷也是全英文的，里面包含了簡單的數(shù)學(xué)題、題和短篇作文題，屬于綜合試卷。

    然而劉擎雪基本看不懂。

    他就讀的福利小學(xué)，是不設(shè)有英文課的，他們的老師只在晨間簡單地教過ABCD，和一些最基本的單詞，且升上初中后英語會重新從基礎(chǔ)教起，所以小學(xué)的老師也并不怎么上心。

    題目都看不懂，就別提做題了。

    考試時間為四十五分鐘，劉擎雪第十二分鐘就交卷了，并且誠實交代自己看不懂英文。

    所有人都傻眼了，連周秘書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拿過試卷看了看，自認(rèn)為是非常簡單基礎(chǔ)的單詞，連自己上大班的兒子都能讀懂個七七八八，劉擎雪居然一題未做就交卷了。

    改卷的英語老師也顯得很為難，她自然是知道劉擎雪身份的，給這樣背景的孩子直接打零分，她還不敢擅自主張。

    “張校長，您看這……”

    張校長也十分為難，按照劉擎雪的年紀(jì)應(yīng)該上四年級或者五年級，但是按照他的基礎(chǔ)，恐怕得跟一年級的學(xué)生一起從音標(biāo)學(xué)起。

    “看得出來啊，這個劉同學(xué)還是很聰明的一個孩子，可能是以前基礎(chǔ)沒有打好……周秘書你知道的，我們的教學(xué)質(zhì)量一直過硬，如果按年齡來安排，聽課啊作業(yè)啊可能會有一點吃力，不過嘛，這孩子這么聰明，只要自己用點心，追上來不是問題，就看他自己的意見了，我們是很尊重孩子的想法的……”

    周秘書知道他的意思，說：“我問問劉總吧?！?/br>
    電話接通，周秘書把情況簡單地復(fù)述了一遍，劉雋千倒是不怎么吃驚，只說既然基礎(chǔ)不行那就重新學(xué)，不用講面子。他們講到一半，劉擎雪主動要求和劉雋千說話，周秘書略有吃驚，還是把手機給了他。

    「舅舅好，我是劉擎雪?！?/br>
    他們說了一會兒，劉擎雪點頭，和他達成一致，掛了電話。

    “劉總是什么意思？”

    “舅舅說讓我先上三年級，和弟弟一起，還能讓弟弟教教我?！?/br>
    “……”周秘書不太相信，就憑劉璨那個性格，別說教教他，不欺負他就算是好的了，而且這個結(jié)果顯然和剛剛他同劉總交流的不一樣，應(yīng)該是劉擎雪自己爭取來的，可他為什么要爭取跟劉璨一起念書呢？明明昨天劉璨砸東西罵人哭天喊地鬧了一通啊……

    “好。”周秘書說：“我跟張校長反映一下?！?/br>
    “謝謝?！眲⑶嫜\淺地笑了下。

    他有自己的打算。

    很明顯，他與這個學(xué)校格格不入，雖然現(xiàn)在被劉家收養(yǎng)了，但他也并不認(rèn)為自己就真的成為了劉家的一份子，像自己這樣的外來者，沒有足夠的背景、威懾力，自然要被許許多多像劉璨一樣的跋扈的家伙欺負。而這里又跟孤兒院不一樣，不是光靠威脅和拳頭就能自保的地方。所以與其把自己丟進一個摸不見底的新圈子，不如和劉璨綁在一起，起碼劉璨人傻，好拿捏。

    張校長是知道劉璨的。不光是因為劉璨是甫華集團的小少爺，更因為這個孩子實在頑劣。國際部就讀的學(xué)生家庭都不一般，劉璨對他們卻一點也不放在眼里，誰惹了他，不管有意無意，他二話不說就反擊，簡直跟白受教育了似的，一點不講道理。

    “……也好?！睆埿ｉL笑著說：“兩兄弟互相幫助，共同進步嘛。挺好的?！?/br>
    劉擎雪于是入籍三年級A班，和劉璨同班。

    “什么！”劉璨扔下筷子：“跟我一個班？他不是比我大嗎？”

    “擎雪基礎(chǔ)不好，上學(xué)又晚，所以先留一級。”陳叔解釋。

    “那干嘛跟我一個班啊？”劉璨叫道：“隨便讓他滾去哪個班，不許跟我一個班?！?/br>
    “這是劉總安排的?！标愂褰o他換了雙新筷子。

    劉璨氣鼓鼓的，飯也吃不進去了。

    他昨天才鬧過，舅舅也特地來看他了，如果今天又鬧，就算是舅舅恐怕也會煩他了，可是讓劉擎雪跟自己一個班……

    昨晚那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再次襲來，劉璨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心里擔(dān)憂起來。又想起劉擎雪強硬地捂住他的嘴，害他做夢都差點嚇醒，如果白天還要跟他一起上學(xué)，那真是逃都逃不開了。

    “煩死啦?！彼粋€人生悶氣。

    周秘書把劉擎雪送到家就離開了，劉擎雪背著書包進屋，劉璨正在大廳里玩遙控賽車。

    “弟弟，你起來了?！眲⑶嫜┯H切地同他打招呼。

    “不許你叫我弟弟！”劉璨兇他：“再叫我就揍你?！?/br>
    劉擎雪好笑，嘴上卻說：“那叫什么呢？叫璨璨好嗎？大家都這么叫呢?！?/br>
    “璨璨也不行，”劉璨胡攪蠻纏：“反正你不許叫我。也不許你跟我說話！”

    “那怎么行，”劉擎雪走近他：“以后我們還要一起上學(xué)呢，璨璨?！?/br>
    劉璨突然就想起這家伙跟自己一個班的事兒了。諷刺道：“你要不要臉啊，比我大兩歲，還要跟我一起上三年級，真爛。”

    “是啊。我基礎(chǔ)不好，英語都看不懂，還要璨璨多教我?！?/br>
    “我才不教你呢，你滾開?！?/br>
    “可是大家都說璨璨英文說得好，還要我向你多學(xué)習(xí)呢?！?/br>
    “……”劉璨一愣，懷疑道：“誰說的？”

    “張校長說的?！眲⑶嫜┱嬲\地看著他，說：“張校長吃飯的時候還夸璨璨很勇敢，有的同學(xué)欺負人，璨璨從來不怕他們?！睆埿ｉL的原話是劉璨比較活潑調(diào)皮，你是哥哥，跟他一個班，也能給他做個榜樣。

    這話說到劉璨心坎兒里去了。

    他最討厭的就是有人輕視他，無視他，鄙視他。甚至到了敏感神經(jīng)質(zhì)的地步。以至于在常人眼里很正常的玩笑或者打鬧，在劉璨這兒都會被解讀成挑釁。他的自我保護意識太過于強烈，常常和人產(chǎn)生齟齬。

    但他自己從不這么認(rèn)為。他總覺得是別人故意的，他是為了捍衛(wèi)自己才那么做，在他眼里，他才是被欺負的那一方，他是正義的，是對的。

    劉擎雪的話充分肯定了他的心情，讓他一下子舒服了不少。

    “……那我也不教你?！彼恼Z氣軟了許多：“你昨天還嚇我。不想理你?！?/br>
    “是璨璨把我關(guān)在里面的啊。”劉擎雪故意裝作委屈：“里面好黑，我好怕?！?/br>
    “哼?！眲㈣补室饪刂瀑愜嚾プ矂⑶嫜┑哪_，沒想到劉擎雪彎腰，想抓螃蟹一樣把賽車抓在了手里。

    “璨璨喜歡玩賽車啊?！?/br>
    “你還給我！”

    “好?！眲⑶嫜┲苯影奄愜嚱坏剿掷铩?/br>
    劉璨一下子不知說什么好了。

    “喂?！彼滩蛔枺骸澳阕蛱煸趺闯鰜淼?？”

    “璨璨想知道？”

    “你快說。”

    “那璨璨教我英文吧，教我我就告訴你?！?/br>
    “你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劉擎雪握住他的手，好聲好氣地說：“我在求你。”

    劉璨的心臟一下子變得軟麻，一時半會兒不知如何是好，畢竟，連舅舅都沒像這樣跟他說過話。他瞬間就忘掉了劉擎雪昨天怪異嚇人的舉動。

    “好吧。你不許騙我?！彼缓靡馑嫉匕咽謴膭⑶嫜┦种谐槌?，問：“冰激凌吃嗎？”

    沒有人事先想到劉擎雪能跟劉璨和平相處。

    劉璨拖著劉擎雪的手跑上樓，邊跑邊指使傭人們把冰激凌送上來。陳叔主動送到房間里，發(fā)現(xiàn)劉璨在教劉擎雪打游戲，他的言語中還是瞧不起劉擎雪的，總是罵他笨蛋，說他傻，可是又分明是很喜歡聽劉擎雪吹捧他聰明厲害。陳叔放下冰激凌，下樓給劉總發(fā)了個信息，劉總沒有太當(dāng)回事，說兩個孩子處得好是好事。陳叔卻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在他心里，跟劉璨能處好關(guān)系總歸是不正常的。